“赫默？在忙？”我推开实验室的门，正碰见赫默站在操作台前拿着纸笔记着些什么。“博士？是的，请稍等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在艾雅法拉那里见到了伊芙利特，这个实验室也总算引来了本就属于它——但似乎已经很难得的安静。环视了一圈，感觉自己也有一阵没来了，各处的陈设也有了些许微妙的不同——多了张结实的椅子，也多了个大容量的水杯，赫默的桌子上放着一些充饥的饼干条——这是之前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就算是之前满满地钉着实验报告和部分线索的墙面，现在也多了一张小小的米黄色便签。出于好奇，为了不打扰赫默，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从那上面工整的字迹中辨别不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漫不经心。

记得吃饭，记得睡觉。

“塞雷娅写的。”不知何时，赫默已经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我身后了。表情似乎有些凝重。我转过头，她眼睛里似有似无的，也许不能称之为期待的东西让我无法扛住那带来的压抑和沉郁。把目光转回便签，点了点头。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会说漂亮话。”我凑近看着便签上的油墨，感觉后面几个字的起笔处墨色格外的厚重。“她之前也这样吗？在莱茵生命的时候。”停顿了半秒，我微微低下头，好让兜帽遮住自己的半边脸——毕竟自己的气色仍然差强人意。“在你们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

用地面的反光观察着赫默，尽管我看不清晰，但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了那么一点点。

“......这么一说，她一直是这样的。”赫默抬眼看着米黄色的便签，神色变得柔和了不少。“在莱茵生命的时候也是，虽然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一直默默帮助着我，这我还是知道的，无论是研究上还是出了事之后，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一直都是......”

她顿住了，嗓子里似乎卡了什么东西，再吐不出半个字。我抬起头。赫默的眼睛里闪着泪光，但脸上却读不到悲伤的痕迹。她的眉头皱着，眼睛却似乎写着不可思议，被门齿紧压着的嘴唇也渗出血来，顺着嘴唇的交错的纹路蔓延开去。也许我没办法恰如其分的说出那种违和感到底从何而来，但是硬要说的话，那更像是......幡然醒悟。还有醒悟之后对曾经深陷其中的迷惑的悔恨......和庆幸。我把手轻轻搭在赫默肩上——我能做的也仅此而已。

“她一直都在啊......一直......为什么我会......”

一滴，一滴。赫默温热的泪水坠落在冰冷的地面砖上。

“塞雷娅不在你和伊芙利特身边已经很久了，这毋庸置疑。”我抚着赫默微微颤抖的肩，刻意把语速放得很慢，也语调放得很低。企图装出一个过来人的样子。

“但她从未缺席。”

“我知道的......不，也许我从来都不知道......我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我每天都忙着实验和科研，从没想过......”赫默哽咽了，嗓子底下越来越混沌，听不真切。

滴答，滴答。

“......谢谢你，博士。”赫默突然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使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到哪里好。“怎么了？”“......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对博士说声谢谢。”

我微微笑了笑。

“是我该谢谢你和塞雷娅。”

“嗯？”

“哈哈，不说了，我今天来可是有正事的。”听到我这么说，赫默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慌慌张张地擦了擦眼泪，抓抓凌乱的头发，又抚平外套的褶皱。“抱歉博士，我自顾自哭了这么久，耽误您的时间了。”

“不，没什么的，倒不如说我还为此感到宽慰。”摆摆手摇摇头，我告诉她自己并不在意。“最近我准备给大家每个人定制两套服装，一套作平时穿的休闲服，另一套作为作战服，请问赫默对自己和伊芙利特的服装有什么要求吗？”

“服装？很少见博士在这种事务上倾注这么多资金。”赫默的表情不像可露希尔那样夸张，但还是毫不吝啬地表现出了“难以置信”这四个字。

“怎么赫默你也......”我就真的是这么精打细算的一个人吗？

“我的话......倒没什么特别的，休闲服能方便工作，作战服在一些情况复杂的特殊战场上也能起到较好的防护效果就行。但伊芙利特的衣服一定要具有很高的防护性能，足以保护她在大部分的作战环境下都免受伤害。”

“伊芙利特的作战服要有很高的防护性能......”我边复述着边输入终端。

“不，不只是作战服，伊芙利特的休闲服也要有很高的防护性能。”

啊？我没听错吧。把目光从终端上移开，它瞬间就撞上了赫默坚定而不可动摇的神色。

“为什么？”

“......以防万一。总觉得要是没人看着她，她每天都像在战场上一样。”

听赫默这么一说，我想起了自己被烧毁的干员简历和技巧概要，还有长时间以来只有阿消在身边才能获得安全感的时日......果然加强她的休闲服的防护性能还是有必要的......我可不希望下次遭殃的是她自己。

点点头，我在伊芙利特的休闲服备注栏里写道“尽力加强其防护性能”。

把终端放进口袋，我拍了拍赫默。“行，那我先走了，记得最近当心着点缪尔赛思。”“好的。”赫默向我点点头，算是道了再见，然后又到操作台边上去了。

然而走出九号实验室的门不过半分钟，终端措不及防地传来通讯。

“什么事？”

“博士，侦察小队报告切尔诺伯格内部出现了一批萨卡兹雇佣兵，看样子大概有六七个小队，据他们收集到的情报来看，那些萨卡兹雇佣兵似乎在谋划着一场对象为罗德岛的战斗。”

“萨卡兹雇佣兵？对象为罗德岛？我马上来。”顾不得别的，我三步并作两步前往情报部门。

“博士，你来的正好。”塞雷娅冲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会客室里聚集着各个行动组的队长还有最近呆在罗德岛的芙兰卡等人。“你来看。”她指着侦察组传来的照片。“看样子只是普通的雇佣兵，但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正是我们所担忧的问题。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原本停驻在城内的整合运动也消失不见了，但城内没有战斗痕迹。”听着前线传来的音频，我托着下巴沉默不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猛地抬眼看向塞雷娅。她的神色也显得稍微有些踌躇。“......我不能确定那是否真如我们所想的那样，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进入备战状态，准备迎敌。”我点点头，环视着会客室的各位。“记住，尽最大可能减少伤亡。”“只是几个小队，应该没什么的，博士不必担心。”人群里传来A6组长梓兰冷静的声音。

要是平常，我会对此表示赞同。但对于这次，萨卡兹雇佣兵、无故消失的整合运动......我有别的预感，而塞雷娅的眼神也告诉我我的预感并不是空穴来风——甚至有可能正中下怀。我摇摇头。“不，梓兰，这次不一样，在保存实力的同时也不能掉以轻心。”

“这只是一次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