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购物车,里面仅有那桶油归她所有,敞开的儿童座上,摆着一个小孩差不多大的玩偶。
而多间舞,大脑宕机。
丢孩子的方式有很多,但如此遭遇却是第一次见。
她在回忆着,从自己提油开始,到刚刚为止。虽记不大清,但这段记忆里没有希的身影,她很确定。
是拖错车了?可是当时那条道也只有她的一辆购物车而已,难道……
她想起来有过别人推车从它身边经过,只是光顾着和千奈交流,没注意是不是别人的车拦在她们中间,导致舞翻手机信息时没多在意,就把别人的车拖走了。
似乎只能是这个可能。
不过把车拖来这边也不过几分钟而已,舞觉得仍来得及。一路快步原路返回,却发现这条过道已然空荡荡。
舞怔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心跳提速。
离开了短短的几分钟里,靠货架静静摆着的购物车消失了。
她能联想到更可怕的事。
假如这是个人贩子,用这种看似很蠢但是毫无代价的方式让希脱离她们的视野,然后连车带孩子直接拐跑……
想到这,她再不敢懈怠,连忙回过头跟千奈商量对策。
后者虽不了解事情全貌,但光看着,多少也能感受到些。于是商定好,舞先扩大范围去找,她则到前台反应并调取监控。
千奈走后,舞现在这附近转了几圈,没发现踪迹后便到远一点的地方去,同时询问商场员工,但她们大多驻守在同一个地方,所以没能问出什么结果。
事情发生的有些突然,以至于舞还没什么实感,她也有过一点微妙的侥幸,可想到人贩可以失误无数次,可她只能失误一次,她必须严肃对待。
如果千奈那边也没有找到的话,就只能去报警,尽管失踪时间不够长,可能不会被重视……
但怀揣这样的希望,舞找到了一个推着车的员工。
像这种一般是到货架补货,走的地方相比要多些。上去问她,他没立刻给出回答,而是静默下来思考。
“嗯……”
他不说话,连带着舞也跟着紧张起来,觉得他应该能提供重要信息,但结果是否定的,他的记忆里没有符合描述的小孩子。
难免令人泄气,也更加深她的自责。
一筹莫展,舞必须另寻他法,正要迈开步子继续,她发觉有东西在扯动她的裤腿。
回过头看,却正是希。稚嫩的面孔没什么表情,离开她们这短暂的时间里,不惊慌,不害怕,重新相见,也不见得多少兴奋或释怀。
而跟在她后面的,是员工小姐,她的表情…一两句只怕是分析不出里面的感情,但能描述出她现在的表情:嘴在笑,眼睛没有。
“…您是孩子的母亲吗?”她开口时明显克制了一下,搞不好原本想说的是『宁就是孩子他妈?』这种略带蔑视的语气……
“没错。”
“能顺利带她找到您真是太好了,您的购物车姑且安放在侧门的收银台旁边,我带您过去吧。”
“嗯…谢谢。”
顺带向另一个员工道谢,舞便抱起希跟过去。本打算单手抱,另一手操作手机给千奈发信息。
但…希好像比之前重了,双手托着还好,单手实在有点超出她的能力范围,所以直到车那边,舞才能腾出手发消息。
在等待千奈回来期间,她也听员工讲述事情的经过。
“无所事事在闲逛的时候,发现这孩子坐在购物车里,旁边还没有家长。不过有可能只是在附近,就没多管,然后出于在意兜回来再看一眼,就发现孩子已经在尝试自己爬出来了!”
“担心会摔着受伤就把她按住,接着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家长来,就把车推到收银台这边照看了。不哭不闹,没多久这孩子就一副要下来走走的样子,就把她抱下来,看她走得很稳,就只在后面跟着,结果她一直走,自己就把妈妈找到了。”
可能是这段经历太过奇幻,她的收银员同事听完也一副拧巴的表情望向这边,而她本人更是难掩不满之情,虽然没说,但『这么小的孩子却比妈妈还靠谱』这句话已经写在脸上了。
无可辩驳,舞只得唯唯诺诺。
不多久,千奈小跑赶过来了,大致了解情况,对员工小姐表示感谢后,便要继续去购物了。
舞重新把希抱回车座上,刚走时还好好的,可一脱离收银台那边的视线,她就不安分起来,扶着车架试图站起,把舞吓了一跳。
“怎么啦…突然的。”
舞看着,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可不太清楚她想要什么,于是就先把她抱了起来。
但没想到,希在舞怀里也表现出抗拒,甚至撇过脸去,不正眼看她。
“……?”
舞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为何如此,千奈就伸过手来抱她。
和舞不同,这回希极其配合,不踢不蹬,乖巧安静地像是玩偶。
“……”
舞忽然间发现了华点。
“…生气了?”
希听言瞄了一眼,又撇了过去,虽然她没有更丰富的表情,但该表达的东西都到位了。
“真的生气了……”
“就算她才这么小,很多事也都明白的样子啊。”
“嗯…确实比起普通的同龄孩子要成熟太多了,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不会说话呢?”
“开口说话和懂事不一定是匹配的哦。不过她给人感觉很聪明,学说话应该也会很快吧?”
购物仍在进行,舞原本想着慢慢等希消气,毕竟她的性格有点拉不下脸来规规矩矩认错。
不过千奈给她做了点思想工作,基于希还这么么小懂的事情不多,加上也不会被其他人看见……
“好啦,不要再生气了,看看这边好不好?”
“笑一笑的话,想要什么都能给你买哦?”
“我知道错啦,今后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失误了。”
一边在货架间穿行,一边给希道歉,从起初的语言表达,到后来的声文并茂。她也不清楚自己说了那么多希到底有没有理解意思,但最终还是得到了原谅,愿意回到她的怀抱里了。
有可能是按千奈的说法:尽管她听不懂,但看见自己妈妈那么可怜的表情,便也不计前嫌。
“要真是这样的性格,感觉以后会变成很强势的人……”
“这不也挺好,显得就是你亲生的女儿一样。”
“原来我是这种性格吗……”
不多下,她们就清空了必须购买的物品,还多买了些她们感兴趣的零食之类。但时间还算早,不必非得急着回村里。
“那…要不要再逛一下?”舞询问千奈的意见,后者点点头。
既如此,那就需要稍微考虑一下是在街道逛逛,还是继续往楼上去。
按她过去的记忆,一二层是正常是食品和日用品区,三层是服装区,四层是图书和玩具,电子产品之类,五层的成分则有些混乱,集合了街机,娃娃机之类的娱乐器械。
还是有值得逛的地方,于是她们便动身……
…动身之前。
“要去楼上再逛一会儿哦,没关系吧?”她这话是在问希。
也不知道她听没听懂,反正没有抗拒的意思,所以就把商品寄存在收银台旁白,上楼去了。
像这些小镇的服装店,绝大部分都是旧款或是没什么特点的款式,如果不是刚需,很难仅凭外观就购买。
而四层比起她们这些二十来岁的人,稍微倒退个十年恐怕才会合适一点。图书多是一些科普读物,电子产品也是缺乏泛用性的学习机多些,显然是那些望子成龙的家长的道具店。
希也不对这些产生什么兴趣,所以她们没在这停留多久。
而到五层,所见所闻则尽显凄凉。这里已是整个商场最好玩的地方,却几乎见不到几个人在,这层楼有一半的地方已经搬空,营业的部分天花板的灯也只开了一半,偌大的五层,踏出一步都能听见回音。
但好在还有正常营业,她们走到收银台那边,坐台的正在刷剧,专心致志,全然没发现有客人到来,直到她们敲了敲台面。
虽然这里的机器比以前少了,但可玩性依旧很丰富,于是她们一连买了十几个币,开始兜兜转转。
仅有的几个客人,他们大多都在街机面前,除了样貌年近四十的大叔,就只有乳臭未干的小孩,大概一个是来回忆青春,另一个只是没什么别的可玩。
反正无论是哪边,舞这个组合都很奇怪。
也不赶时间,本着凑热闹的精神,她们先玩的街机,不过对这种摇杆极其陌生,以至于手法和操作都相当奇怪。
千奈:“来呀,我就站着不动也打不赢吗~~~?”
舞:“躲在角落里光防御也算赢吗!”
千奈:“就算不是一直躲在角落也能赢嘛。”
舞:“难道你就只会这一招吗!”
尽管玩的很笨,但贵在菜鸡互啄,她们还是很开心。
而后面则是一些模拟射击,音游,或是赛车,摩托和汽车都有,只不过驾驶手感堪忧。
“这体验就仿佛我从未考到过驾照。”
砰,画面里的车辆撞上了护栏,按照这个冲击强度,放现实救护车已经赶到了。
后面还有娃娃机,虽然这些玩偶外观做工都相当一般,但人既然来了,自然也想带点东西回去,只不过把手里的硬币全砸上,再补充了后续十几枚中的大部分,才勉强抓到了一个。
手里还剩下几个,要用在哪台机器上呢?
富裕的时候挥霍无度,感觉用在哪里都一样,如今只剩零头,反倒想用得充满意义了。
兜兜转转一圈,角落那边一台看起来陈旧的大方盒子吸引了她们的目光。
“欸…居然还保留着这种东西啊。”
而这是个拍大头贴的机器,在过去手机还未普及的年代里很受年轻人欢迎。现在的话机器还是那个机器,只是功能演变成了拍证件照。
舞只是见过几次,跟学生时代的朋友们凑合拍过,并没有实际操作的经验,这次一见,勾起了不少回忆。
“进去拍一个吧?”舞跃跃欲试。“虽然手机能代替功能了,不过实体照片还是很稀有的哦。”
“嗯,很久没拍过了,也的确很来兴趣。”
于是到了里面,千奈唤醒了过往的记忆开始操作,并同舞讨论要摆什么Pose。她们墙上贴着的参考用的姿势,大多都很亲密,兴许是取景框太小,不这样的话就很难拍到多人吧。
于是在千奈的建议下采用了几个方案,舞不太会摆姿势,她便在身后教她。
她们的确关系很好,但能像这样贴近地接触屈指可数,这虽说是性格使然,可和其他人如胶似漆,反而显得和千奈有所距离,多少成了舞的一件小心事。
而千奈略比她高些,便拍了不少情侣一般亲密气氛的照片。
当然也不会忘记希的存在,只不过加入她之后,就显得像是从热恋情侣快进到老夫老妻一般。
这几张照片耗尽了最后的硬币,她们便下楼带上选购的商品,结账离开了。
回家之前,她们还到奶茶店买了些带回去,虽然不如城里花样多,但进了村想喝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今天来这一趟,感觉怎么样?”在给摩托车开锁的时候,舞问道。毕竟千奈一向有几分神秘,她不确定是否喜欢今天这一轮。
“我觉得不错,更重要的是有能够一起神经兮兮地玩的人。”
“唔…没听很懂,是可以的意思嘛?”
“差不多?需要我翻译嘛。”
“那翻译翻译?”
“嗯~~~用简单点说的话,就是能和你一起就很开心。”
这话讲的有点浪漫,舞竟小小地脸红了一下。
“耶…那真不愧是我呢。”
“不愧是你哦。”
她们便一路回村里了。
进去院子,停下车。花茶已经跑步回来,听见摩托车声,小跑了出来。
舞还提起手里的饮料,却看见她有些担忧的脸。
“舞小姐,小空她…从梯子上摔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