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五个人在阴冷严寒的密室内待着,这边外头大厅里面的人也没有闲着。
雷娇客客气气送走那些想要看戏的人,深知不消明日,只需要短短几个时辰,在天极宗议事厅内发生的那些荒唐事就会传遍,但她还是要强打起精神来收拾烂摊子。
晏夕回头去看的时候,也只瞧见后面那些人正在堂上聚首说话,随后视线便被那些弟子关上的门给隔绝了,他不敢远走,只能趁人不备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继续盯着议事厅的动静。
现下天极宗中能管事的人也只有雷娇一个,于是李无尘与嘉树二人一坐一站等着,剑秋白也不多话,只是收了剑站好,屠晋已被捆作一团打昏了去,躺在地上像是一条死狗。
“人我是要带走的。”李无尘笑起来,眉眼弯弯,“剑大姑娘让让我吧。”
剑秋白抱剑站在那里,似乎在思考什么,有些出神,等到李无尘说了话,才反应过来,转过头去道:“不,人必须要带回长生门。”
“哎呀呀,人只有一个,可不能分作两半,不然从中间劈开,一人一半,也不是不好交差。”李无尘玩着手指,带着一些媚,却叫剑秋白不敢看她。
“李三姑娘这话说得好笑,一个活人怎么能分成两半?”雷娇轻声道,“更何况他现在还是我天极宗的人,二位如今是要越过我天极宗,自行商议不成?”
“啊呀,瞧您这话说的。”李无尘伸手扯过嘉树的左手放在掌中把玩,“我可没有冒犯的意思在。”
剑秋白被雷娇这么一说,脸有些发红:“雷长老,我不是这个意思……”
雷娇看了一眼剑秋白,她对这个少年成名的少女也知道不少,晓得她是憨直性子,没有什么弯弯绕绕在心里头:“我晓得的,只是剑大姑娘这次来我宗门,只怕本意并不是来抓这小贼吧?”
剑秋白这才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将剑举到雷娇面前:“险些忘了这事,雷长老,我是来还这个东西的。”
那铃铛原先被剑柄挡住,现下剑秋白把剑往前这么一送,雷娇这才看清剑柄上挂着的索妖铃,眼神不免有些奇怪,但还是问道:“这怎么会在你这里。”
剑秋白便将在两极秘境之中的事情粗略说了一下,随后解开那铃铛递到雷娇面前:“方才忘记还她了,您是她长辈,给您也是一样。”
雷娇应了一声,接过铃铛收进怀里,随后对李无尘道:“我有一事要问李三姑娘,也不知姑娘是怎么知道这家伙,就是姑娘你要找的人?”
李无尘转了转眼珠,一双眼黑亮漂亮,狡黠灵动:“这个……不可说,这消息来源隐秘,实在是不好泄露,还请雷长老宽恕则个。”
雷娇敛了眼,轻笑一声道:“既不肯说,那你怎么肯定我这弟子就是你要找的人?”
李无尘笑道:“怎么不是?方才雷长老是没瞧见吗?他听到我叫他原本名字,那脸色,啧啧,活像是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似的。”
雷娇自是看到了,但她现下还有事要问这屠晋,她势要弄清这内里门道来龙去脉才肯罢休,如何肯这样就将人拱手交出去?更何况天极宗即便是小门小派,但也不是什么仰人鼻息活着的宗门,今日若是轻易将人交了,明日保不准还有其他宗门都能仗着拳头大骑到天极宗身上来。
思及此处,雷娇沉声道:“人是要罚的,但他是我门中弟子,万没有把人交给外头宗门来处置的道理,更何况这大赤城同长生门都要的同一个人,就像你方才说的,没有把一个活人劈成两半带回去的道理,若是要带走,只怕二位还免不了要争执一番。”
李无尘的表情阴翳,听完之后随即笑起来:“我道雷长老烦的是什么东西,原是这件事,这样吧,我退而求其次,人我不要,但需得取走这人身上一件东西,雷长老放心,必定不会是他的脑袋就是。拿完我就走,绝不多留一刻,怎么样?雷长老,这可是极为划算的买卖。”
雷娇皱眉道:“你要做什么?”
李无尘笑而不语,只是看着雷娇。
雷娇道:“舌头也不行,我还要他说话的。”
李无尘道:“自是不要他说不出话,也不会叫他神志不清,雷长老,我且问你,什么东西他有的,我们没有的?”
剑秋白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直接问道:“什么他有的,我们没有?”
雷娇听完却是神色一凛:“你是要——”
李无尘猛一击掌,面上挂着一抹狞笑:“雷长老,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雷娇沉默一会:“你这样还不如取了他性命,你拿了那东西走,只怕他活着倒比死了难受。”
李无尘大笑一声,眼中怨恨非常:“就是要他活着还不如死了,要他残缺没有尊严的活着。”
雷娇拧眉:“只怕这人不是伤了李二公子这么简单吧?”
李无尘的笑猛然收住,换上一副戾气横生的脸道:“雷长老,此乃某的家事,还是不要多问的好。我只问雷长老一句话,好还是不好?”
雷娇皱眉,她本就对这屠晋没什么好感,又加上李无尘与剑秋白这两件事,自然没有多少好感,若是当真为了一个不值当的弟子得罪两大宗门,只怕日后免不了行走不便,于是她道:“留他一条命。”
李无尘听得她这句话,心下便知道雷娇已经答应了,于是不劳嘉树动手,只是自己操纵着轮椅上前,弯腰抓起屠晋衣襟,扬手一巴掌打在屠晋脸上,那屠晋吃痛,也悠悠转醒过来。
“醒了?很好。”李无尘将人猛地往地上一掼,瞧见他那张脸便觉得心中怒气不断涌出,几乎不能自持,于是她索性扭过头来,去叫嘉树:“你还记得那日我同你的约定吗?现下你帮我做这一件事,从此以后我们两清,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纠缠。”
那嘉树听得李无尘忽然叫她,愣了一下,又听完李无尘下面的话,不知为何心里涌上一股复杂酸涩的滋味来,但她并不多言,只是问了一句:“当真?”
李无尘冷笑一声:“当真,自然当真,嘉树,我这回是心甘情愿放你走的,你不要觉得我是在做戏。”
说完她又指了指地上的还有些发昏的屠晋道:“我不想他叫起来吵到我耳朵,你去把他鞋子脱下来塞进他嘴里,然后给他一刀,痛痛快快的,我与他了了此事,你与我也从此两不相欠。”
嘉树呆愣一会,只是照了李无尘话去做,却没瞧见李无尘放在扶手上的手都用力到发白了。
“你拍拍他脸,叫他清醒些。”李无尘冷哼一声,“我可不想叫他半昏半醒,凭空少了些趣味。”
嘉树叹了一口气,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依照她吩咐去做。
却见那屠晋一清醒过来,脸色立时大变,随后便被提溜起来,听见李无尘在他耳边说话:“我说过,你做的好事,哪怕是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抓了你出了我姐姐这口恶气!”
话一说完,她便将屠晋往地上一丢,也不管这男人睁大了眼,呜呜想要说话,然后转头对着雷娇与剑秋白道:“二位还是将头转过去好,我怕这事脏了二位眼睛。”
剑秋白不明所以,却被雷娇扣住肩膀,背对过去,正疑惑不解时,却听得后头屠晋惨叫一声,便是嘴里塞了东西也止不住这响声,急忙回头去看,却只瞧见屠晋一张惨白的脸,白眼翻着,也不知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那李无尘的轮椅挡住了屠晋大半个身子,随后又伸手一提,先将屠晋嘴里那只鞋拿出来丢在一旁,而后从怀中摸出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接着颇为嫌弃地又将人丢回地上。
那嘉树蹲在一旁,也不知将什么东西包好了,又取出什么东西往屠晋身上去撒,随后听得李无尘颇为厌烦的表情:“不必给我,谁要这肮脏东西,你只管去找个地方丢了,便是喂了狗也好过拿到我跟前放着。”
嘉树应了一声,推门出去,不过一会便又回来了。
“你怎么处置的?”李无尘问。
“丢到山下去了。”嘉树道。
“好了,好了,咱们两清了。”李无尘将眼闭上,也不知是对雷娇,还是屠晋,亦或者是嘉树说的这句话,“雷长老,告辞,接下来他的死活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插手了。”
雷娇皱眉,叹了一口气,伸手扯过婚礼上那团被割开的红绸花丢在屠晋身上,倒叫剑秋白转过去看时,并未看到什么不雅的东西。
随后也不等其他人有所反应,她那轮椅便自行驱动起来往外走,嘉树站了一会,又看了一眼雷娇,随后莫名其妙突然跪下,对着雷娇磕了三个响头,雷娇反应不及,还未来得及阻止,便已受了这礼,尚未来得及一问究竟,便瞧见嘉树急匆匆站起来往外头追出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留得剑秋白还是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乎乎去问雷娇。
雷娇也弄不清楚嘉树的动作,只是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屠晋,随后叫了两个弟子过来收拾。
而恰在这时,有脚步声响起,雷娇与剑秋白同时转头往那处去看。
只见转角出现了一角红衣,二人定睛一看。
却是神色复杂的赵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