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平不愧是伶俐人物,甫一见面,也不过短短几句话就打消了薛灜的疑虑,反而不动声色去吹捧夸赞薛灜,叫他对面前的人越发顺眼起来,于是继而话题自然转向云平的日常生活,薛灜提出问题时,薛少尘的目光也好奇游移。
“我平日里常在凡界游历,我的生活很简单,不是玩耍就是游乐。”云平道。
“这么说来,您四海为家?”薛灜轻笑道。
“您确实可以这么说,薛家主。”云平伸手去摸云澄怀里的黑猫,“我有一辆飞舟——您知道的,如果要说出游,没有比这更方便的工具了——这出行工具长四十五丈,宽二十丈,约有三四层楼高,我知道,这确实小了些,但是我并不想住在固定的地方,您不觉得每天推开窗去往外看,看的都是同样的风景,日子久了难道不会无趣吗?”
她说这话时轻巧淡然,似乎是真的认为大小气势如此的飞舟不过尔尔。
薛灜听到她说这话时,不由得重新打量了她一下。
似乎是在思考,面前这个人到底是在撒谎还是在说真话。
“不过您也知道,这种大小的出行工具使用起来还是不那么方便并且引人注目,所以偶尔我和我家夫人出门游玩或者去拜访旁人的时候,大多是会乘坐飞舟到达目的地前下船,然后坐马车过去游玩,比起体积不便的飞舟,确实是马车方便些。”云平看了一眼云澄,发现白龙正用余光盯着薛灜,若有所思。
薛灜点点头,并没有注意到两个人的小动作,只是继续打量着面前的人,随后陷入沉思,面前这两个人的气度和风采,还有衣着打扮,都显示出这两个人不同于平常修士的身份,于是他逐渐放下戒备之心,摒除了这两个人借着薛少尘而打算搭上薛家的想法。
于是薛灜笑道:“云姑娘,我也这么认为,啊,真是羡慕你的生活。”
随后这位薛家主话语中隐含着炫耀之意,抬了抬手道:“但是我可不能像你一样过这种逍遥自在的日子,你瞧,我永远有忙不完的事务,这种陶然自乐的生活虽然是我盼望的,可在净台接手之前,我只怕时想都不用想了。”
云平闻言,皱了皱眉道:“是,您说的对,虽说玩乐是非常令人享受的,但是为了给这玩乐提供后续的保障,人们总是不得不抽出时间来去处理那些不愿意做的事。”
薛少尘闻言道:“是,我想起云姑娘你刚来时候说的,因为一些公事而不得不这么紧张赶来。”
薛灜的眼睛里闪过玩味道:“哦?我原以为云姑娘也不会被庶务所困。”
“是的,是的,如果愿意,谁会喜欢工作呢?好在我只为自己工作,所以总能避免一些不快的事情被强加在我的身上——总的来说,如果我不愿意,谁都逼不了我。”云平的神色有些散漫,显出一种倨傲来。
云澄听了却是咯咯轻笑起来道:“哦?这几天的事情,可不像是逼不了你的样子。”
听到妻子的调笑,云平有些无可奈何看她一眼道:“家中的杂事,何必说出来污人耳朵?”
随后云平抬头对薛灜道:“我家夫人年少,是我骄纵太过。”
薛灜却是好奇,于是咦了一声,但还没发问,薛少尘就先好奇开口:“是出了什么事叫云平姑娘你都为难?你且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你一把。”
云平面有难色道:“此事并不算大,可哪怕是薛家,只怕都难以襄助。”
薛灜本来捻须轻笑,听得这话动作一顿道:“哦?不知是什么事,就连我薛家都不好从旁助力?云平姑娘不必担心,你与你夫人救了我儿一命,薛家便承了二位天大的情,若是薛家力所能及之事,定是义不容辞。”
既听得薛灜如此说话,云平踌躇一会道:“并非什么难事,不过是在夙夜阁所购之物遭人半路截去,下落不明罢了。”
她一提到夙夜阁三字,薛灜的眸光一闪,沉声问道:“夙夜阁?”
云澄在一旁看了云平一眼,抢先道:“唉!她愁了好些日子,前段时间夙夜阁的货物据说连番遭人半途争抢,她买的东西也在被抢的行列之中,盖因无人知道到底是谁下手,所以她才说只怕是薛家都不知道怎么帮助才是。”
云平待到云澄说完,这才在面上露出为难神色道:“确是如此,那东西我买了许久,也盼了许久,却不想……唉!”
她长叹一口气,薛少成道:“既是如此,确实也是薛家办不成的事,不知云姑娘买的是什么东西,珍不珍惜贵不贵重?可还能再买到?”
听他这么一问,云平踌躇一会犹豫开口道:“说珍惜也不珍惜,说贵重也不贵重,左右不过……”
“不过什么?”薛少尘急忙追问道。
“不过是个人罢了!”云澄见她支吾不答,便帮她说出口来。
“人?”薛灜听得此事,眉头一皱,语带轻蔑,“这夙夜阁竟也做买卖人口的肮脏行当!?说实话,云姑娘,比起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小店铺,我更偏向于明云阁这种大地方。”
云平听他这么说,面上显出些复杂的神色,忽略他话中对夙夜阁的轻蔑,转而回答薛少尘的问题道:“其实这事也不是不好同列位讲,不知二位可有听说过‘屠羊’此人?”
这“屠羊”二字一出,薛少尘脱口而出道:“是那个吃人的恶贼!他——”
随后薛少尘余光瞧见薛灜的脸,立时住了嘴,扭了话头道:“他同云姑娘你有什么干系?你做什么要他?”
听得薛少尘这么问了,云平脸色忽的一变,沉声道:“这恶贼……”
她话说到这里,便支吾不肯往下再讲,面有悲戚难过之色,薛灜立时对薛少尘道:“无礼,你对客人的事多嘴问些什么!”
随后起身对云平道歉道:“犬子无礼,在此向云平姑娘你赔不是。”
云平自是不敢,连忙起身回礼道:“不,不,与薛少家主无关,不过是我想起一件往事,思之伤怀罢了。”
说罢又跌坐回椅子上,眉宇间满是愁绪,云澄也不再多话,只是伸手拍抚她背心安抚她。
薛少尘第一次见她如此模样,不免有些手足无措,正欲上前赔礼,忽的余光瞧见会客厅侧门有人影过来,急忙抬头去看,喊出声道:“爹爹!您来了!”
于是室内众人齐齐转过身去,果然瞧见汤哲来到会客厅偏门处,单薄的身子上套了一件宽大的衣袍,越发显得人瘦弱,仿佛风一吹就会飞走。
而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来了多久,听了多少,只是原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面庞,越发苍白,整个人半倚着门框,但脸背对着烛火,瞧不清神色,只是呆呆站立着,往回客厅中间去看。
云平一听到薛少尘大喊,就立时站起身来了,她同云澄并肩站在那里,牙关紧咬,面上的肌肉微不可查地抽搐着,似乎在极力掩饰住一种即将要爆发的情绪,而云澄则用力握着她的手,似乎察觉她的不对劲之处,心里也咯噔一声,定睛去看那个站在偏门的人。
“阿哲来了。”薛灜瞧见汤哲到来,面上不由自主展现出一种柔软温和的笑意,发自肺腑,随即面色一凝,快步走上前去,伸手握住汤哲的手道,“怎么这么凉?是不舒服吗?”
听得自己的父亲这么问,薛少尘也不免紧张起来,快步走上前去,从另一边搀住汤哲道:“爹爹,你难受吗?”
汤哲站在那里微笑,轻轻摇头。
而云平站在那里,看着那一家三口和和睦睦的样子,神色平静,但是瞪大了眼,眨也不眨,深怕错过一分一秒这慈爱温柔的画面,与此同时,她的手几乎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云澄转头去看她,但是云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不知怎的,明明握着云平的手,站在云平的身边,可云澄觉得离她好远,仿佛隔着不可跨越的沟壑与山川海峡,她第一次觉得,她不管再怎么贴近,也只能感受到冷冷的寒意。
“不,我真的没什么,我只是,我只是有些激动。”汤哲说道,“我一想到净台的生命仰赖她们的帮助,蒙受了她的恩义,我的心中就感到一阵激动,如果没有这两位的帮助,恐怕我现在只能沉浸在苦痛与哀伤中了。所以我要感谢你们,感谢你们二位的帮助,我无以为报。”
他轻轻挣脱了两个人的搀扶,几步走上前去,想要面对面对着这两个女子表示感谢,同时也用不着痕迹的目光细细打量着这两个人。
“不,您说的太客气了。”云澄微微后退一步,拉着云平与汤哲带开一些距离,仿佛这样就能叫身边的人带回来一些理智——而这也确实如此——云平微微颔首,“且不说我与薛少家主一见如故,更罔论不论是哪个有良心讲道义的人,遇到这种事都不会置之不理的。”
她这话说得恭谦有礼,格外温柔动听,而云澄则下意识去咬自己的下唇,好似这样才能不叫自己显露出奇怪尴尬的表情。
“他能同您成为朋友,实在是他的福气。”
汤哲的双眸湿润,带着一些莹莹的泪光,云平盯着那双美丽温柔的丹凤眼,只觉得呼吸快要停止,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压制住混乱到要崩溃的情感,说出客套的话语。
“我想,我应当要告辞了,薛家主。”云平扭过头去,竭力使自己忽视这瘦削男人的眼神,叫自己显得冰冷无情,“我不得不离开了,我忽然想起,我还有要事要做。”
薛灜因为她的突然告辞而怔愣了一下:“不再留会儿吗?要知道,我还打算请您好好品尝一下我府中的私厨所制作的美食。”
“不,不了。”云平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我万分感谢您的盛情邀请,我也非常希望有机会能参加您府上的晚宴,但是……”
她支吾着,眼睛去看云澄,看见白龙脸上苍白的神色:“我家夫人刚才对我说,她身体不太舒服,需要回去休息,她被我养的骄纵,现下只有回到我的飞舟上,那上面她常用的药物一应俱全,我心里怜惜她,只有看到她舒服安逸了,我才有心思去做别的事,不然我怕我分心于她,失礼于人前,这就不好了。”
薛灜的目光转到白衣少女的脸上,瞧见她神情并不大好,于是也信了七八分,只是宽慰了几句,便要求薛少尘亲自送这两位贵客出门,他则留下来独自陪伴汤哲休息等待。
汤哲听得云平这么说,轻声道:“如果有机会,还希望你来我们府上做客。”
云平与云澄相互依靠的身影,因着这句话同时一顿,前者并没有正视汤哲,只是低头轻声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自然愿意。”
随后就是轻轻颔首告辞,步履优雅,搂抱着云澄,跟随着薛少尘离开了。
一路往薛家正门去走的时候,云澄都能感受到身边这个人的手如何变得冰冷,几乎可以同那一日在天极宗赵归崇的密室相比了。
“云姑娘,你方才提到你的飞舟,天啊,我冒昧问您一句,我以后是否有机会,可以去登门拜访?啊,我知道我这要求可能有些唐突无礼……”少年人方一脱离父亲线,就又立刻变得轻快起来。
“当然可以。”云平的唇逐渐恢复血色,“只是现在我还在为我的事情头疼,只怕不那么方便招待人,可能要请少家主你等些时日了。”
“说到这个。”薛少尘顿了顿,“我为方才冒犯到你感到抱歉,云平姑娘……”
“不,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话间,三人已站在薛家正门前,而云平手下那马夫也不知道是预先猜测还是别的什么,早就已经蓄势待发,放好了上车凳,只等着自己的主人进到这辆马车里。
而那四匹风行兽也温驯异常,并不发出什么声响,显然是训练有素。
“至于邀请,我自然是有意向请您来我飞舟上玩玩。”说话间,云平已站在了马车旁,先送了云澄上去,随后一脚踏上那上车凳道,“只盼薛少家主到时候不要驳了我的面子才是。”
他面上扯出一个笑来,紧接着闪身进入了马车里,而那马夫将上马凳一收,跃上马车,轻轻一扯动缰绳,风行兽便立时奔跑起来,不过一会儿就已不见踪影。
薛少尘回到会客厅时,薛灜已经离开,只留汤哲一个人坐在桌旁用饭,那屋里明明烛火通明,可不知为何薛少尘一看见汤哲,就觉得有一种昏暗的哀伤气息布满他的周遭,于是他急忙上前几步,坐在他身边,伸手握住自己爹爹的手道:“您还是不舒服?”
“不,没有。”汤哲瞧见他来,将已经喝完的药碗往桌子的另一边推了推,“只是这药太苦,我有些不舒服。”
薛少尘不疑有他,只是转头命小厮送了些干果蜜饯过来,其实他只要细想就能发现,汤哲喝了这么多年的药,往常都不吃那些东西的,现下怎么又突然要吃了?
但薛少尘关心则乱,并不曾细想,只是接过下人递来的盘子,将它送到汤哲面前,瞧见他微微张眼去看盘子里的零嘴。
“您要吃那个?爹爹。”
躺着随手拣了一块放在嘴里,等到咽下去了,这才轻声道:“你说的这两个人,就是云平云澄?”
薛少尘自然回答:“是,就是这两人,这是一对道侣,您看她们的谈吐气度,我想只要一句话,谁都不会不喜欢她们。”
汤哲怔了一下道:“这种气度不应该是什么没听过的人才对,她们是哪家大门大派的弟子或者……”
薛少尘摇头道:“不,不是的,这两个人和现下的大宗门派别没有什么干系,仿佛是凭空出现——虽然按照她们的意思,说是远渡海外的隐世宗族——我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我也觉得,的的确确只有这种回答能够说得通了。”
“什么隐世宗族,姓云的……”汤哲沉默一会道,“我实在没怎么听过。”
“我想,这世间这么广阔,多的是边边角角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哪怕真如她们所言,这遥远的海外确实有这么一个宗室门派呢?”
汤哲怔愣道:“可你,净台,你是怎么看她的,不,她们。”
薛少尘道:“您是什么意思?啊,如果要说我对这两位的观点,我只觉得这两位总给我一种‘神秘’的感觉,总给人一种探究求索的欲望想去同她们两位深交。”
“可你……”汤哲目光里带着担忧,“我总是担心你的,你的性子喜欢到出去玩,我并不怎么阻止你,但你要晓得……”
“放心,爹爹。我自有分寸。”少年人的语调带着些欢快,“更何况您觉得像她们这种人还能试图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东西?她们二位非常富有,只怕您还要担心我会不会问他们借钱呢!”
他的玩笑话叫汤哲一惊,随即抓住薛少尘的胳膊道:“谨慎小心些,要知道仔细考察你的朋友总是不会错的,我总担心你被欺骗伤害,担心你受了伤害站在我面前哭,这是我做人父亲总害怕恐惧的事情。”
“爹爹,我已经足够乖顺了不是吗?我既不赌博又不好色,虽然父亲总是骂我,但是您要晓得,我并没有沾染上什么可怕的陋习。”
可即便薛少尘这么说,汤哲还是忧心忡忡的:“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好好查查这两个人。”
薛少尘并不明白汤哲为什么会表现出这副模样,但他想到单不秋的事,便又心中愧疚起来,只当做是汤哲因为单不秋这事情的原因而生出恐惧,于是他安抚道:“您身子本来就不好,为什么要耗费这些精力在一些无所谓的人身上?”
汤哲的神情本来平静,但是不知为何,一听到“无所谓的人”,就立时睁大了眼,显露出一种惊慌的神色来,几乎话都变了调子:“不,还是要小心些好。”
“是,是!”一瞧见汤哲这个样子,薛少尘的心就不免变得沉重,他急忙伸手唤来小厮,将汤哲搀扶回了他的小院里,安抚他休息躺下。
“父亲呢?”薛少尘待得汤哲躺下,伸手抓了一个下人去问。
“家主在他自己的院子里,二位客人走后,陪了一会相公,待相公服了药才走的。”
是怎么回事?
薛少尘听得下人这么说话,竟不由自主思索起来,回想起方才会客厅的交流,只觉得陷入了一团迷雾中。
===
马车平稳行驶在路面上,车子的颠簸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车子上的氛围并不是特别舒服,虽然依旧倚靠着,但不知为何空气凝滞,叫人感觉尴尬。
而这种氛围直到两个人都到达飞舟都无法缓解。
晏夕将门推开看到两个人并肩走来时,就敏锐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他还是装作不知,上前道:“那一个已经关起来了,要怎么处置?”
云平站住了,而云澄则一言不发,只是径自离开。
“尊主她……”
“不用管她,你继续说。”好脾气的云平面上也是阴沉沉的,她闭上眼睛按揉眉间,只觉得头痛欲裂,但她强撑精神听晏夕报告事情,“那个现在关在哪里了?”
“小囚室。”晏夕回答。
“没有叫人瞧见或者发现吧?”云平的脸色有些苍白,“还有,别叫他看见任何人的脸,知道么?”
晏夕道:“这个自然。”
“还有另一个人呢?”
“已经准备派人前去协商,只是人选……”晏夕顿了顿,“姐姐现在正在桃李谷,只怕不愿离开,我这边也脱不开身……”
云平只觉得额角突突跳动,她心中知道此时唯有一个人选比较合适,但她并不愿派这个人去,只是支吾道:“此事容后再议。”
“为什么要容后再议?我去不行么?”
忽的有另一个声音自二人身旁穿出来,竟是换了一身短打武服的云澄,发髻已经拆散,高高竖起,整个人显得精神又凛冽,像是寒夜插在雪地里的刀。
云平见得她这副模样,心中一跳,随即沉声道:“阿澄,你不要去。”
云澄盯着她看一会,随后几步上前,右手扣住云平下巴,将她身子拉低,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火药味十足问她:“为什么不叫我去?晏夕晏朝都去不了,你也脱不得身,现下只有我得空,说话有分量。”
她甫一靠近,云平便嗅到少女身上清雅的摩遮坤木香,下意识便去看云澄的那张漂亮且开始褪去稚气的脸。
晏夕站在那里只觉得自己多余,急忙扭身离开,剩余她二人在室内相处。
“江折春,你不叫我去,我就不去了吗?”云澄说话有些咬牙切齿,云平恍然间发现她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已经长大了,小白龙生出了爪子和牙,会反击会咬人了。
云平伸手握住云澄的手,拢在自己手心,站直身子去看她,轻声道:“我不想你去。”
她的语气郑重且认真,牢牢盯着云澄,叫云澄生出好像被她放在心上疼惜的错觉。
但云澄舔了舔被自己咬破的下唇,想起什么一般,将手从云平手心里抽出来,冷笑一声:“你不叫我去,我就不去了吗?我既然敢自己跑出去一次,难道就不会跑出去第二次吗?”
随即她冷哼一声转身便走:“反正你也不是真的关心我,我去不去到底有什么关系?”
“阿澄!如果你生气,不要这样对我,咬我也可以的。”
云平叫她,拉高袖子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低头示弱,却见白龙不再回头,只是挺直了脊背往练习场去。
“真的生气了……”云平悻悻然收回手,倚靠在墙上,看着云澄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心里面的苦涩感受几乎要溢出胸腔。
她闭上眼睛,似乎是在深思,头低垂着,只觉得心里有两道力量来回拉扯,不能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