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殿下非常不乐意呢。』
漆黑狭窄的地下暗道,稀薄的空气中漂浮着泥土与霉尘的气味。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一边留意鞋底在石质地板上摩擦发出的轻微声响,我将手中光明球的亮度调到最低,在朦胧微光中小心地在墙面留下标记。
「拉彼耶塔明令禁止买卖亚人,以她那种正直的个性,触到底线当然会生气嘛。」
我刻意压低声线,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在远处入口警戒的阿葵娜。
黑暗中完全看不到她的身影,连轮廓也无法窥见。
这种感觉有点像在别人背后说坏话,当然我没这种打算,只是预感多话机器人提起这个话题一时半会肯定不会结束。
『底线哦……私下做这行的可不少,不就是因为王国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胸口的艾希斯发出闷闷的声音。
因为这片地脉的魔法冲突使它的感知能力变弱,似乎连心情也变得低落了。
「道理是没错,但你想怎样?让我跟她说『都怪你老爹监管不力!』吗。说那种没神经的话只会被讨厌。」
我并非不相信阿葵娜的正直品性,但亲情有时会使自我观念发生偏斜,我还不想因为这种事和她闹得不愉快。
『抱怨这点算什么,Owner你还有更想说的话吧?你明明觉察到国王的小算盘却没打算告诉她。』
说到这个,我的头就痛了起来,这家伙真的很会戳人痛处。
「那要怎么说?您的父亲将勇者视为弃子,所以我溜走了——这种话能说得出口吗?」
内心的烦躁浮了上来。
这是我没有履行勇者职责的另一个原因,也是绝对不能在阿葵娜面前提起的原因。
『有什么不能说的,有问题的是那个国王吧。说什么讨伐魔王是义举,南方魔界森林明明只是边界,那里的魔物又不受任何管制,就算伤人也算不到魔王头上。另一侧的魔界算是他种族国家,由魔王管理,平时与别国并无往来。结果那个国王对此只字不提,怎么想都很可疑吧。』
没错,这就是我所在意的。
人类单纯将魔族视为异类,而不是他种族,但身为国王不应该不清楚这点。
『而且勇者是由所谓的至高三神选定,本身算不上国家势力,即使讨伐魔王也是个人行为,成是国之荣耀,败则对国家毫无影响。』
所以勇者只是单纯的弃子。
想必那几位勇者也很清楚。
但只要国王宣扬目的是为了国之安危,那么阿斯托雷肯定不会拒绝。
再加上星之主秘宝的传闻。
至高三神留存于世的宝物共有三样,星之主的秘宝则是其一。既然是神的秘宝,想必有着能够颠覆国之命运的力量。至于原本属于哪方这种问题,只靠一张嘴怎么说都行。
『那老头还说勇者的行程必须保密,真是笑死人了,明明就是为了瞒着乌斯洛德和阿尔杰斯。』
这点我也是赞同的。
拉彼耶塔作为大战争遗址边界国,拥有他国没有的遗落技术与古魔法道具,甚至以此为基础建造了四机关之一的天征工房。而相邻两国——军事强国乌斯洛德帝国与魔法强国阿尔杰斯一直对拉彼耶塔的古遗产虎视眈眈。
幸运的是,拉彼耶塔出现了勇者。
勇者的存在足以对邻国造成威慑,只要私下透露国中出现了五位勇者的消息,两国自然会按兵不动。也许正是看准这点,勇者前往魔界的行动必须保密,否则勇者离开王都一事传到其他两国,恐怕会再生事端。
但是说来说去,我只觉得心中涌出一股疲惫。
「所以在阿葵娜面前说那种话有什么意义,怎么想都只会徒增麻烦。你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起内讧吧。」
结果我的话却没得到回应。
不明所以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怎么,电力不足吗?」
『才!不!是!Owner……自从王女殿下加入以后,你这家伙就一直在偏袒她啊!你看看我嘛!』
「在看了在看了。」
看了好多年了,这家伙和刚被我捡回来的时候相比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另外,我其实也不太赞成买奴隶这种事。」
手头的钱虽然足够,但我也有自己的顾虑。
『嗯?怕被反水?现在的奴隶商人都会给奴隶上契约锁,调教一下就好啦。』
「你知道的还真清楚……不过我不是担心这个。」
对于曾经生活在现代文明的人来说,对奴隶一词心存抵触是必然的。
不把亚人当人看待是这个世界人类的主流思想。
不,要说的话他们有时连人都不会当人看,这就是时代文明的局限性。
『还有什么?总不会还想着从正门进城吧?之前不是看到了吗?城门前等着入城的马车已经排成长列了。』
「我当然没指望能在戒严的时候潜入城镇啦。」
『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唔。」
我预想的恐怕更麻烦一点,不过胜算还是有的。
「算了,看情况随机应变好了。」
轻叹一声,我整理好心情看准时间间隔再次在墙面留下标记。
奴隶市场在郊外有特殊暗道的只有一家,也就是所谓的黑市。
在暗道中兜兜转转许久,不远处黑暗之中终于朦胧浮现出一扇镶嵌着异形金属的木门轮廓。
那是专门售卖混种魔物奴隶的店。
「和预想的时间差不多,阿葵娜这会儿应该也循着标记过来了,希望待会儿不会出什么差错。」
『嗯……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不过下面好像有很多东西,但都不怎么动。』
下面的楼层恐怕是亚人奴隶的牢房。
不过,只有两个人吗……会不会有王国军埋伏在地下也不好说。
虽然一开始使用催眠魔法就能掌控大局,但是失去向导又很不方便。
考虑了一会儿,我下定决心。
总之先去交涉。
谨慎小心地一步步切断可能出现的后援,只要避免成为瓮中之鳖,在这种一方通行的地下设施我还是很有胜算的。
「……走吧,如果感知到了预料之外的东西记得提前和我说。」
熄灭手中的光明球,戴上斗篷的兜帽,我特意拉了拉兜帽遮住脸。
『OK,交给我吧Owner,我会边看好戏边帮忙的。』
电子音自动调小声,同时也关闭了表情管理屏幕。
看好戏和帮忙互不冲突吗,会不会太忙了一点……
算了,我一点都不想吐槽它。
略一迟疑,我推动木门,悬挂在门口的铃铛发出一阵细碎的响声。
昏暗的油灯微微摇曳,坐在勉强能称之为柜台的桌子后面,面容枯槁的男人看了我一眼便眯起眼睛。
「喂,这里不是小孩该来的地……」
「会员制是吗?这些入会金够不够。」
我没想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只是态度游刃有余地走近柜台将装满金币的小袋子丢到脏兮兮的桌上。
看到袋口露出的金币,他的眼睛立刻瞪圆了。
「还有别的手续吗?」
「啊,不……稍、稍等一下……」
他欲言又止,一边用古怪的目光上下打量我,一边小心地收起袋子匆忙走向柜台后面的房间。
有钱但奇怪的客人,想必我在他心中已经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问题是他接下来会带什么样的人过来。
『Owner,那个。』
「嘘。」
制止了艾希斯,我的视线望向脏兮兮的柜台。
隐蔽的角落随意放着一颗只手可握、晶莹透亮但刻着复杂纹章的水晶球。那不是什么占卜道具,而是契约锁的刻印媒介,奴隶商人通常用它来缔结主仆契约。但说是契约,也只是给奴隶加上无法反抗的诅咒罢了。
把生意道具随便摆在这种地方真令人伤脑筋。
虽然伤脑筋的人不是我。
偷瞄了一眼里面的房间,我悄悄摸到水晶球,顺到包包口袋里。胸口的徽章屏幕立刻浮现出窃笑的颜文字……真是多余的功能。
片刻之后,房间里传来有规律的敲击地面的声响。
带着商人特有的职业笑容,拄着拐杖的老年男性出现在房间门口。
「晚上好,这位客人,您第一次光顾本店,招待不周还请多多包涵。」
骨碌碌转动眼睛打量着我,商人用奸猾的口吻如此说道。
看来长时间待在地下,时间感的确会变得奇怪,因为时间其实已经流转到了凌晨。
当然这并不重要。
「客套话就不必了,除了这些宠物,你们有什么好用的奴隶吗?」
我环顾一圈贴在墙边的手绘海报和关在周围笼子里的普通宠物,这些当然都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幌子。
「如果客人有除此之外的需求,我们当然会尽力满足。」
「姑且确认一下,你们会替客人保密吧?」
「当然,赌上本店在此地经营多年的声誉,为客人保密是我们的原则。」
商人的原则……我恐怕比他更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听了这句话我不由得想嗤笑一声,最终还是忍住了。
「明白了,那么带我看看吧。」
「好的客人,这边请。」
打开柜台的门板,他缓慢地转身,引我走向后面的房间。
一切顺利得有些不自然,不过我也有我的打算。
略一迟疑,我立刻跟上他的步伐。
沿着石造阶梯一级级向下,阴暗潮湿的地下,浓烈的兽类臭味和排泄物的味道扑面而来。确切一点形容,就像夏天去逛没人打扫的动物园,时间久了估计嗅觉会失灵。
关在地下牢笼中的混种魔物大多安静地蜷缩在角落里,其中也不乏发出呜咽和失常笑声的种族。一眼望去,在黑暗中闪烁的眼睛大多投来充满敌意的视线,其中也包含绝望空洞的色彩。
我已经习惯那种令人浑身不自在的视线,即使用这种目光注视别人,多半也不会有人搭救自己。
所以说在这个世界,死比想象中更加稀松平常。
一间间牢房看过去,我轻触金属门锁。牢笼用的都是旧式挂锁,沉甸甸的相当结实,不过构造却是最简单的那种。
「客人,您想要什么样的奴隶呢?宠物的话有无攻击性的幼年体魔物,比如观赏型阿娜温、瓶装妖精、性格温顺的绵羊族……」
走在我前面提着油灯的老人侧过身来,以亲切的口吻问道。
「不需要宠物,这里有能够战斗并且熟悉附近地形的种族吗?」
「这个嘛……很不凑巧,蜥蜴人和半兽人昨天被其他客人买走了,如果对战斗要求没那么高的话倒是还有兔人和一些植物型混种。」
蜥蜴人应该对沼泽和洞窟比较熟悉吧,可惜。
「……」
我深深皱起眉头。
尽管如此,现在不是挑三拣四的时候。
如果只是单纯的向导,不能战斗倒也无妨。
「先让我看看吧。」
「明白了,这边请。」
油灯的光亮在黑暗中轻轻摇曳,如幽魂般指引我前进。
越向深处,兽类的臭味逐渐淡薄,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迷醉的异香,牢笼的结构也变成单独牢房,外层罩着薄纱。
稍微有些奇怪。
「这边的奴隶和刚才那些不一样吗?」
「您观察得真仔细,和外面那些专门用来做苦力和角斗的奴隶不同,这一侧是赏玩类奴隶。」
「赏玩……」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就是那类,字面意义上的赏玩吧。
「赏玩类的品种相当齐全而且如果有心培育的话也可以让她们尝试战斗,如何,您有兴趣吗?」
「……不。」
不仅耗费时间,价格想必也不便宜,我可不是那种闲闲的有钱人。
「赏玩类就不用了,和我的需求不符。」
几乎没做思考,我便断然拒绝。
「这位小姐。」
低喃声——
柔软而轻巧的声音从覆盖金属门的薄纱间透出,隐约带着笑意。
「你认为偶然和必然哪一种算是命运?」
来了,奇怪的话术。
从刚才起我就一直刻意无视两边传来的细碎交谈声,但这个声音相当清楚地传到我的耳中,不管整个句子还是尾音都带有一种令人难以忽视的妖媚感。
我停下脚步,内心毫无波澜,语调也没有丝毫变化。
「我讨厌命运这个词,命中注定这种话听起来就像某种阴谋。」
应对推销的秘诀是不直接回答Yes或No,也不从二者中择其一,在之前的世界我熟练掌握了这项技能。
「……有趣的见解。但无论多么讨厌,只要活着就无法逃脱命运这个词。」
强行接下话茬只会徒增无趣哦。
虽然很想这么提醒她,不过我大约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如何?需要我帮你指引前路吗?」
她的声音隐含着一丝甜腻,锁链的轻微声响夹杂其中。
实在过于意料之中,我感到有些无聊。
「不用。」
我压低声线,回以清晰有力的拒绝。
我不讨厌积极主动和毛遂自荐,但隐约有种奇怪的感觉。
准确地说,像是踩到了陷阱边缘。
「真有气势的回答,我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坚定地拒绝。那么让我换一种方式来说吧……我知道你的秘密。」
愉快的轻笑声,仿佛就在耳边窃窃私语。
我为之一愣,紧接着眯起眼睛将视线投向薄纱的另一侧。
除了模糊的影子,什么都看不见。
「啊,不好意思,她对每个客人都这么说来着,伤脑筋……」
听着我们的对话,商人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
「……」
哪来的路边摊占卜师。
我在瞬间冒出的警戒心像被戳破的泡泡一般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虚空的脱力感。
「啊,等一下,我说的是真的!都、都是这块布……完全看不见前面嘛……」
原本从容不迫的声音突然变得委屈巴巴。
这人是怎么回事……真麻烦,当做无事发生吧。
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我立刻加快步伐准备走人。
「等、等等,别走啦,我说的明明是真的……」
因为开始不耐烦,我顺手揭开盖着牢门的薄纱,准备骂她两句。
「到底是怎样,你给我差不多一……」
油灯的光芒相当微弱,我的视线穿过牢笼的缝隙,终于勉强看到了黑暗中她的轮廓。
我在一瞬间瞪大眼睛。
脖子上的轻金属项圈在微光中熠熠生辉,端坐在单薄木质长椅正中央的女人出现在我的视野。
与黑色锈蚀的锁链形成对比,胸前冷白色质的大片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仅被象征意义上的柔软布料包裹,丰盈柔美的身体曲线一览无遗。
乌黑的及腰长发,纤细的手臂,裸足。
完全是与含蓄的美背道而驰的艳色。
不仅如此,迎着我的目光露出微笑,她的眼中没有丝毫拘谨之色。
轻佻中的优雅,显示她的游刃有余。
但那笑容有着蛊惑人心的危险,我慌忙移开了视线。
不过……
仔细看的话,她身上没有鳞片和兽人的被毛,头上也没有角。
「……人类?」
我疑惑地咕哝一句,转向商人。
「不不,您误会了,这是魅魔,但不是纯血,多少有些退化的趋势。」
「魅魔吗……」
所以才会在赏玩区。
但是没什么用呢,魅魔对沼泽应该不熟吧。
不过我还是很在意她刚才说的话。
我重新转过头去,沉声问道。
「你刚才说的秘密是指什么?」
她眨了眨眼,朝我微微一笑。
「你的命运一直笼罩在阴影之中,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么说你能听懂吧?」
「……」
我的心仿佛被冻结一般。
这家伙……难道知道我是转生者?
那故作正经的腔调怎么听都是占卜师常用的话术,如果这也是巴纳姆效应的话也太巧了一点。
沉默了一会儿,我指了指笼子。
「我想和这个魅魔谈谈,可以吗?」
「当然,我来帮您开门,您有兴趣可以凑近看一看,这可是新到的货呢,如果能被合适的买家买下当然再好不过。」
商人面露喜色拿出大串钥匙,找出其中一枚打开挂锁。
「我一直期待着和你见面,哎呀,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更加可爱,请再凑近一点好吗。」
刚踏入笼内一步,魅魔就说出了危险发言,令我退避三舍。
「……如果不是神棍的话,你似乎对我的身份知根知底,你不是普通魅魔吧?」
我悄悄压低声音,在安全距离内向她搭话。
「究竟是怎样呢?如果和你单独聊聊的话也许能告诉你,嗯,我是说单独聊聊。」
她的视线若有所指地飘向门外的商人,然后再次望向我。
居然卖起了关子。
「你的意思是让我买下你咯?」
她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笑着看向我。
「嗯,你的话,免费也可以。」
「……」
这个世界上,免费的东西往往非常昂贵。
要付出的也许不是金钱,而是更加惨痛的代价。
「喀。」
在我犹豫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转动锁头的清脆声响。
……我讨厌代价论。
「……什么意思?」
我没有转身,微微侧过头,瞪着手里拿着钥匙的黑心商人。
「看二位聊得热络,老夫就不打扰二位了。」
不愧是黑心商人。
老年男性一边将钥匙收好,一边看着我露出笑容。
「嘿嘿,您就是那位被悬赏通缉的勇者小姐吧?」
「啧。」
「哎呀呀,看来这位黑心商人也很知趣嘛。」
身后传来魅魔的轻笑声,听起来事不关己。
「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呢?勇者小姐。」
她用那双细长的眼睛注视着我,露出了微笑。
不仅仅是作壁上观,明显是一副准备看好戏的表情。
我并非毫无打算。
「……只能说很遗憾,老板,你错失了赚钱的机会。」
挂假的,我才没那么多钱,但这么一来免费的借口总算是有了。
既然遇到言而无信的商人,怎么能不以牙还牙呢。
我微微一笑。
「——开锁(Unlock)。」
我打了个响指。
伴随着轻微的『喀』的一声,四处传来挂锁掉落的声响。
锁这种东西,并不是看起来坚固就可以的。
「本应属于你们的自由,现在归还给你们。」
吱吱呀呀,笼门打开的声音接连响起,黑心商人的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真是相当有趣的表情,我不禁笑了出来。
当然,开锁并不是萨满的专属技能,而是在转职为萨满之前我所学习的下级职业盗贼的技能之一。
大惊失色的黑心商人跌跌撞撞后退几步,眼见情势不利,他一边哆哆嗦嗦摸索自己的口袋一边伺机准备逃走。
「现在才找契约锁的刻印媒介是不是迟了点?」
我拿出一直藏在包包里的水晶球给他看。
「你、你这个小偷……!」
「贵重物品要记得摆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喔。」
水晶球从我手中轻轻滑落,掉在坚硬的地板上,像普通劣质玻璃珠那样碎裂开来。
「啊、啊啊啊……」
呆呆注视着破碎的水晶球,黑心商人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露出绝望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活该,呀嚯!』
艾希斯嗡嗡的振翅声在牢笼内响起,真亏她默不作声撑到了现在。
我环顾四周。
没有触碰到的锁是无法打开的,所以也有些大型魔物没被放出来。不过这样就够了,反正接下来的事情也与我无关。
牢笼里的我很安全,但并不十全。
不仅目的没有达成,还弄得一团糟,甚至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还是赶快溜走吧。
原本愉快的心情瞬间变得忧郁起来,在一片混乱中,我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然而——
咔嚓一声,随着锁链滑动的声响,身后突然传来金属掉在地上的清脆声音。
但我并没有使用开锁。
带着满心的困惑,我警戒着转过身去。
「既然有了独处的机会,那么就来聊聊吧,勇者小姐。」
她的脸一点点靠近过来。
金色眼眸直直凝视着我,略微上扬的细长眉眼之间盈满笑意。
「我的名字是莫莉埃尔,姑且算是编年史撰写者的代理。」
绵软且带有凉意的手掌按住我的肩头,滑向我的脊背。
「编……年史(Chronicle)……?」
过快缩短的距离令我心跳突然加速,感到口干舌燥的同时膝盖也失去力气。
身体反应异常的同时,脑内不断敲响警钟。
点满异常抗性的我不可能会着这种道……才对……
「你的魔力很强呢,居然能抵抗到这种程度。而且还能保持理智,一般人早就失神了哦。」
凑近耳边的低语带着甜美湿润的气息。
温暖而柔软的怀抱将我包裹其中。
意志逐渐粉碎,被欲念支配。
……那绝不是普通的魅惑技能。
凭借最后一丝理智,我用尽力气想要挣脱她的怀抱,却只是勉强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用了魔眼对吧?」
忿忿吐出这句话的同时,我瞪向她。
「眼力真好。」
她愉快地笑了,完全不把我的怒意放在眼里。
「独善、狡猾、反叛,你完全不像一般意义上的勇者呢。」
「……」
要你管!又不是我想当勇者的!
正当我铆足力气想开口骂她一顿的时候,里侧的房间突然传来巨大的响声。
咚的一声,门板的正中央被开了个洞。
破碎的门板另一侧,出现了手持巨剑的阿葵娜的身影。
「露伊!你没事……吧……?」
略带焦急的声音急转直下,她一脸奇怪的表情呆立在那里。
而我,也注意到了现在的情况。
「……啊。」
大概,很有事。
时隔一天,我再次开始思考怎样才能逃避麻烦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