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月高悬,在一个标准月份的时间内双月会交错一次,而在恰到好处的时间也能目睹到两轮满月互相辉映或残月互补的场景,而这样的情况已在米德上演无数次。
今夜晚风微凉,离就寝前还有小段闲暇此时也无公务烦恼或琐事分心,在这小小的属于自我的间隙,她们会选择放松自我漫无边际地聊天或者仅是共处各去找趣味,还有些时候比如像现在倚在阳台护栏边听风途径。
Fate单手压着栏杆身体半侧许是风的缘故,能嗅见来自なのは若有似无的气息,卧室窗纱随风绕卷此刻夜色温柔至极,楼宇灯火泛着冷色在茫茫之中相连汇成川流,Fate好似亦在这川流中起伏,随之长途迁徙至温暖地域,遇到股更为炽热磅礴的暖流交融涌出生命的源泉,然后她便看到眼前洋流交汇处最葳蕤繁盛的岛屿,含笑望着身边的なのは,习惯性地抬起手替なのは绾好耳边因风吹乱的发丝,なのは没有动视线仍然定在远方但在近处的脸颊已然带出笑。
なのは的白睡裙裙摆在风里翻动,Fate瞧着心里也跟着起伏飘舞似盈满所有能够让人欣然向上的情绪。夏夜暑意尽被消散,窄细吊带挂在肩膀处能很明显地看到なのは走向鲜明的锁骨和部分显露在外的脊背,长至膝间款式简洁清爽,Fate知晓睡裙衣料入手细滑,只需稍加凝神就能描绘出身体曲线。
但现在Fate别无他想,今夜视野很好能够清晰地辨明星辰,虽然较环境更优的野外逊色没有满天繁星且月辉在前遮挡多数星光,但对她即将开启的话题已经足够,Fate打定主意便伸手握住なのは一边小臂往自己这方引。她手长自然容易够住对方,等なのは转头过来走近些,她顺势将握住的那截手臂抬起从外包住なのは的手指导着她把指尖落在头顶一颗最为耀眼的星星上。
“那一颗,就是米德的启明星。”听到这句话なのは就知道Fate要干什么了,在以前为数不多的机会中每次都是这样心血来潮兴趣偶至,在叙说里分享知识与见闻,大多数时候都是遨游在外阅历丰富的执行官在讲,なのは乐于倾听,而且有没有忘记过告诉过Fate她其实相当适合讲故事?被各类天马行空的故事围绕而安然入睡的Vivio想来也会同意她的话。
“在米德许许多多的故事里都有启明星的出现,是旅人识别方向的标记,是航行时确定方位的坐标,还有无数与永恒挂钩的词语与之相配。但なのは你知道吗,在一万多年前启明星其实还是另外一颗,而再过若干年后这颗永恒的启明星也将退位,让新的星星顶替成为人们抬头仰望的对象。”。
“所以说启明星的对象是一直变化的吗?”なのは稍稍偏头询问见Fate肯定地点头稍作思考又道:“可我觉得即使载体会变,启明星这个意象是永远不变的,给予人们光亮和方向,这一颗完成了任务传承给下一颗,有点类似于前后辈的交接关系,当仰望时无论看到的是不是最初的那一个应该都能看到留存在上面的影子。”。
待到なのは说完Fate打量她两眼好似在考虑什么,正当なのは好奇要询问时Fate就笑着说:“なのは也许能在星际探索史这门课上拿到高分哦?”这课程有些陌生なのは于是问道:“这是什么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是米德学校开设的选修课程,内容大致就是讲米德人如何走向星际的过程。虽然我没有上过这门课,Vivio的话应该比我更加熟悉。之前好奇过学校教授的课程内容特地去找相关课本来看,第一节的名字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你猜标题是什么?”。なのは一想到早就工作数年的Fate会仔细阅读提供给孩子们的课本时略有些忍俊不禁,不过与星际探索挨边的话题太多,なのは思来想去选了个最常见的:“探索的起源或开端?我记得小学课本上都是这种名字。”
Fate预料到なのは的答案微笑着摇摇头道:“叫‘再一次睁开眼睛’。”
一时间なのは失去言语只觉合情合理笑着认同了这个名字,每次从懵懂蒙昧之中恍惚睁开眼都会惊恐于此前对世界的认知何其浅薄,而世界的未知面又何其广阔,于是颤颤巍巍地再度走出一步万般小心,却不曾磨灭丝毫好奇心。。
当先祖张开第一片船帆顺着风向开始航行时肯定无法参透较无限海洋更加深邃广袤的宇宙,与暴雨搏斗与烈日同行之际的先祖紧紧依靠着船体努力不被海浪吞没时是否能够想到起航时的港湾,会在有一日到天上去为许多坚固前沿的舰艇保驾护航,在星海里再度升起片帆开始征途。
“当米德人睁开眼睛后,便无法再甘愿被束缚在地面上,天空的尽头是什么,如果是宇宙的话,宇宙的尽头又是什么?怀着这样的疑问,我们开始准备前往宇宙,最开始的目标是抵达我们自己的卫星,然后是相近的行星,再是脱离恒星系将人类的足迹印在从未踏足的地方。”。
自小生活在管理外世界的なのは对自我起源的星球了解到当前发展的程度仅仅停留在有能力登临卫星,甚至连全面而深刻地分析相伴亿年每日而见的卫星都无法做到,而米德早在数世纪前就已完成这个目标,但不可否认的是两个星球都有同一个宏伟目标。
在之前的谈话里Fate为她介绍了米德双月,那次其中一个公转至近地点因此很多细节清晰可见,还有些凭肉眼无法观察到的就使用投影模型和望远镜来讲解。Fate告诉なのは上面哪处是环形山,哪处是无水的海以及可能存在的羽状喷泉,而有块土地上便是最初的脚印所在地。或许是故乡与米德相似的经历,自从Fate讲完后从此なのは见双月更为可亲起来。
Fate两手倚着栏杆微微重心微微前倾道:“但实际操作起来困难重重,虽然米德天生拥有魔力资源,但为了保证长期航行需要找到一种稳定且供给充足的能量。而第一次挑战是突破大气层,毫无疑问失败了。而且失败了很多次。”。
面对机械的残骸和不断演算追求的答案似乎都犹如痴人说梦,现在看来既定的结果在当时还是尚未被捕捉到的渺茫希望,开拓者的心境已无从可考,不过在终于目睹到突破天际的火焰遥遥升起冲破重力束缚时想必五味杂陈。而后来的人们在此基础上又突破无数次,又突破不少极限的束缚。
“有的时候我在想当第一批人知道星星真正的模样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光点,很多都是死寂的,不全部都是固体或者球形,构成物质也千奇百怪,并且每一个都离我们很远,好像每一条都和想象中不一样,这些现代人早就知道了,但他们会怎么想?”Fate好像随便用手一揽就能将数颗星辰纳进手中,可实际上她小得多,一粒宇宙中漂浮的尘埃可能都比她的手大数百倍。
“畏惧,排斥或者逃避?一帆风顺才是不可能,倒不如说那种固有印象里的星球才太过缺乏想象力。”“所以我们还是蹒跚学步的孩子,即便到现在都是,米德可以说在一些领域有所成就但还远远不够,迄今为止我们探索的空间还只是小小的一角,我们虽然建立了星球之间的联盟体系,但纳入进内的数目非常稀少参考范围也不够。说不定我们的一举一动正在被更高等级的文明窥视着也说不定。”。
话虽如此相比不少处于启蒙阶段的文明米德已算走在前沿,诸如在地球无法控制的病痛可以治愈,或者难以达成犹如梦幻的计划在米德司空见惯。似是知晓なのは所想Fate道:“我们两颗之间的星球的差距其实很小,在宇宙这个尺度上不过是刚刚出生和学会走路的区别。当然,这差距需要很多代人追赶,在我们有限的生命里无法看到那一天,但孩子可以,孩子的孩子也可以。”。
“所以Fateちゃん,你呢,你第一次前往宇宙时是什么感觉?”なのは逮住时机发问,虽然眼前这个人对星际航行轻车熟路,亦行至不少奇特瑰丽之地,但每个人得以置身宇宙时的心绪应该是相似而有别的。比如なのは,当她初次通过舷窗俯瞰自己朝夕成长的土地时,心想那真是颗美丽的星球,而自己的小之又小的家虽然被许多云雾遮挡,但一想到有顶屋檐为她而留なのは心中就充满柔软之情。
就算曾经被不少次问过这样的问题,Fate还是神情认真地回复道:“大概有种得偿所愿的感觉?小时候就读过不少相关的科普读物,我和你说过吗,我出生后住在一个头顶满是星星的房间,黑夜来到的时候会亮起,线条将它们连接起来,所以我现在对怎么勾勒星座都很熟悉。那个时候萌生了好多问题,星星是什么?那里也有生命吗?他们和我长得一样吗?我能去到星星上吗?我学会飞的时候在想是不是再努力点就能飞出星球。当我用双脚站立在飞船内,有些紧张不用提,到后面的感觉要说起来就是,我终于来到这里。不过后来证明我以为算不可思议的经历只是开始而已。”。
なのは学着Fate也将身体依靠在栏杆上,稍后她觉得还缺少点什么遂把脑袋搁在Fate肩膀上才觉满意。Fate感到肩膀上的重量只调整了下姿势让なのは枕得更舒服些,她余光里瞧见なのは沐浴在月光里不知怎么心里安定不少。
“我还想听你继续讲,再说多点吧,Fateちゃん。比如你遇到过什么不可思议的经历。”因为离得很近所以Fate说话犹如在耳边,加上她叙述时放轻声音徐徐低语令なのは迫不及待要Fate再接着讲述。Fate思索了下先挑了个普通的道:
“先从我第一次看到有光环的星球上说起吧。在那之前我看到过的都是二维的印制在图片上的光环,扁平的像根丝带,还有那种建模的更加立体但也没有给我多少震撼。直到我亲眼看见。”。
Fate稍稍眯起眼回忆起她在舰艇内的一举一动,她贴在窗边目不转睛。“なのは,想象下我们正在那颗行星表面巡航,抬起头,你便能看到大约在上方几万米处光环就在头顶高悬。如果离远些你能看到错落其间的环缝,但让我们走近点,再近些你会发现光环是由冰块、碎石或者尘埃组成的,那些可能来自几百万年前与它相撞的星球。”なのは闭起眼顺着Fate的描述想象着。“别忘了那耀眼环光,还有时速可能高达数千千米的氨云,如果我们运气好还能看到薄雾折射出的幻日现象。なのは,想一想头顶的光环将延展数万至数百万公里,脚底下无论是液态还是气态,我们都没地方着陆。与此同时这颗星球上正在上演着米德历史中从未出现的巨型风暴,视线往下我们就能看到那漩涡,像眼睛或者附着在星球表面的斑痕,表面上漩涡静止不动,但只要一靠近就会被瞬间撕碎,而这场风暴有可能已经持续上百年。”。
在那些难以忘怀的漂亮景色背后潜伏着重重危险,色彩交错笔触任由四散的星云、能在爆炸的极短时间内迸发极大能量的中子星、无法逃脱谜团无限的黑洞还有太多,但每次观测接触以及实验都是一次险中求胜。なのは亦听说过一些与此有关的灾难事件,而Fate的工作性质注定不能将危险这个因素排除在外。
“你还记得我有一回出任务吗,你一打开通讯就和我说已经有两个月没联系上我,但なのは你知道吗,就在我停留的那个星球上仅仅只过去八个小时。”Fate正想和なのは再说那里弥漫不绝的寒风与冰冻数千尺的冻土时却见なのは有些心不在焉,不必点明她自知晓于是伸手将なのは与她相邻的手捏了一捏示意放心。假若她稍微延误些再耽搁久些,在这端时间流速更快的なのは是否已间隔沧海桑田倘若再久点——“不要去想,なのは。我在这里。”。
一句话拂去阴霾,なのは没有应声只是又往Fate那边靠了靠,她都知道的。“还有次,我遇到一个星球上的原住民,他们的思考逻辑和我们迥然不同,没有社会和家庭的概念彼此之间缺少交流,沟通使用一种生涩复杂的工具,而语言恰恰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根本。なのは这也正是我要讲的,那个族群普遍患有一种孤独感,而孤独感也是星际航行中最值得警惕的事物之一。在宇宙里死亡也许来得缓慢,但孤独感也许比死亡更为痛苦。”。
なのは先前被Fate握着手现在她反过来去握Fate,接着便听Fate轻轻提了句道:“我最长的记录是连续半个多月没和人说过一句话。有时候语言在传递信息方面显得落后臃肿,不够快不够多还会产生歧义,但语言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我是这样想的。”。在外任务独自顶住压力辛酸耗尽血汗的时刻不少,被孤独吞噬内心时仍然难以抵挡,Fate走了过来。
在Fate所知里记录最长的是在管理范围边缘的监测站中,因故障导致信号中断和队员遇难而独自度过余生六十余年的监测员,当人们来到时发现遗物里一首手写的新谱曲目,不断重复相同片段数分钟之久犹如再现枯燥岁月但在最后几个小节忽然音调拔高节奏激昂其后戛然而止。可这件事她没有告诉なのは,她不愿なのは的担心再多一点。
夜已深,到了要休息的时间。Fate立身站好却没走进卧室里去,而是直直盯着なのは,她胸膛内有种浮动之意从瞥到なのは摆动的衣角就开始存在现在反而愈加膨胀,她所幸将那情绪放出化作持续不绝的笑。なのは也好奇她笑容来源,自己先深受感染止不住笑,好似遇到Fate她总是有太多畅意愉悦。
“还有很多我想和你讲的,”看Fate的意思是要放在往后慢慢挨着说,“但有件事我想现在就告诉你。”なのは仰头望进Fate的眼眸里,她接受了Fate搂住腰肢的拥抱也接受了落在额间的亲吻,方听到Fate在耳畔轻声念道:“我走了很多地方,也见过很多事情,我的生命长度不值得一提,一眨眼就会死亡。なのは你知道吗,我觉得幸运的是世界很大,我能和你相遇,即便分离,在未来早已失去身体和意识的我们也会散成不停运动的粒子,那个时候星星还是星星,我和你虽然不复存在,但在星空之下我们还能再见。”。
有时候なのは觉得Fate不太懂得风趣,有时候又觉得这位实在太过浪漫,但此情此景她并没有接上话,而是勾住Fate的脖子将她低下来些在她的唇边落吻道:“那个时候星星还是星星,但现在你是你,我是我。而我现在想感受到的只有你。”原原本本的完完全全的你,Fate会意加深了吻。
窗纱拢起,露肩睡裙被脱到一旁,なのは看见星辰沿着轨迹运转闪烁,有些仿佛要坠落到身上不断逼近真正面临时却是满含柔情的,有些瞬间她被引力不可抗拒地牢牢掌控住,有些瞬间她挣脱法则却在下一秒重新落入圈套,当仰望到满天繁星时她喘息着找回呼吸频率,当她再度回神过来时发现那颗启明星就在Fate的眼睛深处闪烁着。
双月高悬,在今日迎来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