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意料之外

作者:君且去
更新时间:2022-08-14 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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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8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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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三四日便是明云阁召开立冬大会的日子,消息前脚才到云平这里,后脚枫桥就听见院子外头诸多嘲哳的声响。


云平倚在窗口,伸手推开,遥遥望见园中来回的身影,枫桥正坐在一旁剥橘子,吃了几个,也凑过来瞧了一眼:“他爹回来了就这么高兴?”


云平却摇了摇头,伸手从盘中取过一个橘子来,但她并不剥,只是捏在手里把玩,那橘子品相好看,个头又大,是昨日单不秋遣人送来的:“来的人是薛少尘。”


她并不笑,面色肃然坐在那里,外头的光从窗外射进来,将她的影子投到了地上,低着头,似是深思。


枫桥听到“薛少尘”这三个字不由一愣,一瓣橘子塞进嘴里都来不及咽下:“他不是出家了在清音寺么?”


云平从怀中取出一张卷好的纸递与枫桥:“昨晚刚来的消息,只快了四个时辰到我手上。”


枫桥慌忙接过,将那张纸摊开去看,几眼看毕,又将纸递还给云平:“湛淳竟被人伤了?”


云平长睫如蝶翼轻颤,随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枫桥:“是啊,湛淳受了伤,他的大弟子也死了,余下四个弟子里三个居长的都在料理后事脱不开身,所以到了最后只有薛少尘来趟这趟浑水了。”


枫桥眉头紧皱,原本滋味不错的橘子落到她口中也没了意思,只听她道:“那人居然伤得了湛淳……”


云平面色冷凝:“不仅如此,他还顺利逃脱不曾被抓住。”


那传来的讯息之上只寥寥写了几笔,但言简意赅,倒叫云平忍不住又往窗外去看,低声呢喃:“而且据说当时那凶贼将湛淳打伤,本欲再对湛淳下杀手,可薛少尘却冲出来当在湛淳面前,不知怎的,那凶贼竟也没有继续下手,只是忽然之间又哭又笑起来,伸手抓住薛少尘看了几眼,便又逃走了。”


枫桥听罢,心中生疑,想要再问些什么,可屋子外头声音吵闹,倒将她思绪搅乱,于是话锋一转,指了指院中站在那里满脸喜气的单不秋道:“尊上就不担心薛少尘对单不秋说些什么,最后捅到单兰那边去么?”


云平看了一眼窗外,随后又转回头去将那橘子细细端详,好似那橘子极美极好,过了半晌才淡淡开口:“他修了闭口禅。”


枫桥听云平轻轻叹了口气:“说是要为他父亲赎罪,五十年不开口说话。”


此话一出,枫桥怔愣一会才道:“他的性格倒不像薛灜,反倒像汤相公多些,我现在才相信一句古话。”


“什么古话?”


“歹竹出好笋。”


云平闻言,无奈摇头轻笑,接着好像又想到什么,脸色又沉下来:“且不说他品行,我从乌鳢那边传来的消息中也知道,单不秋对单兰所做之事好似一点不知,更奇怪的是,单兰连明云阁的事务也半点不愿叫单不秋插手,将他防得死死,便是隐耀君都比单不秋更知道些明云阁中的事务。”


枫桥面带疑惑道:“那真是奇怪了,他就单不秋一个儿子,却怎么比防贼还要厉害?”


云平也思索不懂道:“许是他爱极权势,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能分走半点,人性复杂,谁又能明白呢?”


说罢,云平将目光又转向窗外,那年轻快活的少年站在院中,即使腿脚不便,也站在自己院中指挥那些仆从们,倒给这寒冷冬日添了一丝生气。


等薛少尘入住了明云阁时,单兰却没有回来,云平瞄了一眼传来的消息,将那指宽的信笺捻成细条掐了个火诀焚了,落在香炉里瞧不出半点痕迹。


“尊上,消息如何?”枫桥提了一嘴,瞧见院子里那独臂的光头和尚站在那里听单不秋说话,这样冷的日子,他竟只穿了单薄的僧袍,空荡荡的右边袖子被吹起,似是察觉到枫桥的视线猛地回头,而枫桥急忙将头缩回,向云平看去。


云平将香炉盖子盖好,模样有些百无聊赖:“果如我所猜测,他去了李三姑娘那里。”


“李无尘?”


云平点头作答:“想必他已从湛淳那里打听了一些我的事,但到底还不放心,那日在明云阁里李三姑娘支吾不清,他为了求证肯定还要拿湛淳那里得到的消息再行确认。”


枫桥深深看云平一眼,见这女人眉目疏淡,一派平静无波的模样道:“而他能拿到的,自然只会是我愿意给出去的东西。”


她这边冷然应对,一旁的单兰却是热情有礼,李无尘的脸色对着单兰说不上大好,可在晏朝看来,已然是很不错的了。


李无尘瞧见单兰的当头第一句话就是:“单阁主,有何贵干?”


单兰瞧见李无尘神色不耐烦,心里也有些不快,暗骂道:你这个残废,竟然也敢给我脸色瞧。


可这真心话却是不敢说出口的,盖因李家势大,又加之他此番登门是为了验证云平的事情,这样一来,他又怎么胆敢得罪面前这个女人?


故而他并不气恼,只是展露出他那习惯用于讨好的微笑先是寒暄客套了一番,在李无尘彻底表现出不耐烦前才不紧不慢提到重点,指了指李无尘身旁的晏夕:“姑娘当日在我阁中谈到,姑娘这位……这位……”


他说话似在斟酌,李无尘只轻嗤一声道:“嘉树不过就是个奴仆,单阁主问她作甚?”


李无尘说话间对晏夕极是轻视,可言行之间却分外亲密,远超一般主仆,而单兰这般精明的人如何看不出来?他故意支吾几声才道:“李姑娘手底下这位嘉树姑娘是用了当日我阁中给予的昆珏兽内丹换的?”


听到他说,李无尘眼睛一转,晓得他旁敲侧击便是要问云平的事,于是笑道:“是啊,我当时很中意她,就用了那颗昆珏兽内丹同那个姓云的女人换了她来。”


单兰见她主动提及,张口要问,可李无尘嘴巴更快,右手支着下巴,左手搂着暖炉,笑盈盈道:“不过单阁主打听这个做什么?莫非觉得嘉树不错,也想找那个姓云的女人买上一个同嘉树这般的?”


“只是可惜,她手底下最好的已经在我这里了,旁的只怕入不了单阁主的眼睛。”


单兰却笑:“便是比不上姑娘手里的,次等一些的也定然不差。”


这一句话听得李无尘眉头轻挑,笑了一声:“单阁主想买,她就一定会卖么?”


单兰听他这样说了,便微笑问道:“这样说来,她难道不好相与吗?”


李无尘摸了摸下巴,摇了摇头:“不,恰恰相反,她反倒极好说话。”


“这么说,她是个脾气不错的人了?”单兰问道。


可这会儿李无尘却不答话了,她面上浮现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手托腮道:“单阁主,你三番两次同我提到那个姓云的女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


李无尘的面上流露出一种玩味的笑:“我想,你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吧?”


单兰似乎是微一怔愣,旋即便又露出他那个熟悉且讨人喜欢的笑容来:“李三姑娘是误会什么了?”


李无尘懒洋洋玩着头发:“单阁主,明云阁号称搜罗天下情报,无所不知,怎么?竟还有不知道的事?不清楚的人?”


现今明云阁势力减弱,已非蔺德在位时的鼎盛时期,现下这话从声威日盛的李家三姑娘嘴里出来,无疑就是讽刺侮辱。


可单兰不说话,只是眯了眯眼,脸上的笑依旧挂在那里,好似戴上了一张卸不下来的面具,之那双眼里的笑意全无,眼睛牢牢地盯着李无尘。


李无尘将绕着头发玩的手指一松,并不在意单兰的目光,手又托腮对着笑眯眯道:“要想我说,也不是不行。”


这句话一出,单兰又如何听不懂她话里的含义?他依旧笑着:“姑娘想要某做什么?”


李无尘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她招招手,身后那铁手铁面的女人便低下头来,然后转出屋外,不过一会便连拖带拽拉进一个人来。


那是个又脏又臭的人,衣衫破烂挂在身上,双手双脚在这寒冬腊月里都赤着,又红又肿,有些地方已经溃烂流脓,四肢上都挂着铁链牢牢锁着,稍一动作那铁链便叮当作响,可那人已经没有了动作的力气,只是奄奄一息喘着,眼睛半睁不闭,嘴唇起皮发紫,而他那头乌黑的头发分外油腻,变作一缕缕黏在脑袋上,倒更衬得整张脸是蜡黄的,那面庞泛着病态的瘦削,眼底全是阴影,整个人看上去就是垂死的模样。


单兰一瞧见那人就忍不住将身子后倾一些,从怀中摸出手帕挡在鼻前,眉头紧皱,似乎因为这人身上的臭气想吐,他颇为不解地往李无尘那里看去,却见那坐在轮椅上的女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


“三姑娘是何意?”


李无尘却好似闻不到那人的臭气一般,窝在轮椅里,眼睛在单兰面上转了半晌才悠悠道:“阁主不是想知道我的条件是什么吗?很简单,我想请你帮我处理一个人。”


单兰的眼睛眨了眨:“李三姑娘要杀一二个人,不是简单至极的事,怎么要我出手?”


说实话,处理一个人来换一个情报,这买卖其实不亏,可单兰心中生疑,见得条件这样简单,反而不敢轻易相信了。


“谁说要你杀了他?”李无尘瞧了地上那人一眼,眉宇间戾气深重,可转瞬间她又笑起来,瞧不出她面上半分不快,“我说了,是‘处理’。”


单兰一挑眉头,听李无尘继续说下去。


“单阁主,就像你说的,我要杀一两个人,叫他悄无声息死在某处是再简单不过了,可我却不想这样。”


“我想叫他活着,可却要比死了还难受,这不是比杀了他更叫人开心快活么?”李无尘说话之间面色阴鸷,说话声都忍不住拔高了一些。


单兰道:“可这样的事,李三小姐想做,也是很容易做到的吧?”说话间单兰仔细打量了面前这个人,发现他袒露在外的肌肤光滑,但隐约能瞧见有许多即便用了药也无法彻底祛除的淡淡疤痕。


李无尘歪了歪头,嗤笑一声:“是,可是我姐姐不同意。”


她说话间伸手勾弄着晏朝带着皮质手套的左手,有些漫不经心:“她不许我这样对待一个活生生的‘人’。”


但单兰明白,这位李三小姐嘴上说着“人”,可实际上并不把面前这个当做“人”看。


“三姑娘是自己行不了这事,便来委托明云阁么?”既是谈生意,那自然有谈生意的做法,单兰看向李无尘,似乎是在盘算这生意值不值得他接。


“不,不是同明云阁,是同你,同你单兰做这笔生意,你不代表明云阁,而我也不代表李家,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交易。”


“很简单的要求,以单阁主的手段,‘处理’一个人并不算什么难事,而作为交换,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包括湛淳不知道的。”


“这样我们两个都得到了彼此想要的东西,我想,没有比这更好的买卖了不是吗?”


李无尘歪着头笑了笑,显得格外无害:“如何,单阁主?”


于是,交易理所当然地达成了。


和湛淳说的大差不离,但出乎单兰意料的是,李无尘知道的远比湛淳多得多。


据李无尘所说,这个名叫云平的人非常富有,但她也曾有过落魄的时候,当时她同她妻子从海外私奔出逃,身无分文,她与妻子两个逃了出来才晓得生活不易,于是便做起了狩猎灵兽采集草药的活计。接下来的故事就像云平同单兰说的那样,当时籍籍无名的她遇到了那个断臂的老人,获得了一本记有诸多奇特丹方的手札和一把匕首;继而,她便依靠这本手札里面的丹方发家,她本人又聪明,善于交际,又很有眼光,三四十年就赚下了不菲的身家。而她妻子并不喜欢总住一个地方,于是她为了讨妻子欢心,便花了大价钱打造了一艘宝船,长居在那艘宝船之上,四海为家,想去哪里便驱动宝船去哪里。


而李无尘则是在大赤城同这位云平认识的,虽然这个人总是笑着,看上去温柔和善极了,可李无尘总和她不对付,但谁也没想到,这两个看不对眼的人竟然也能做了朋友,只是李无尘谈话间总是用“奸商”这两个字来代指云平。


“那么,”单兰问道,“她的财富到底有多少,你知道吗?”


“这我可不知道,”李无尘啧了一声,“那个奸商的钱总是那么多,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多有钱,不过我知道她有个怪癖,但是她看上的、喜欢的,不管花多大的价钱都要弄到手。”


这件事情倒是同单兰了解的一样。


“那她说的那个恩人,三姑娘可知道些什么?”


“她有一次和我喝酒,喝醉了跟我说过一点。”


“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哦,她说她要报恩,她发迹是因为这一本手札,那不管怎么样不能忘恩负义,总有一天要找到那本手札的主人,或者那个人的后代,要把赚来的钱分一半给他。”李无尘面上现出一种嘲讽的笑容,“当然我是觉得这事情不太能做成,因为一来时间隔得太久,二来那个人这样大的年纪又孤零零一个,哪来的后代?我和她说倒不如把钱给我,可她这个吝啬鬼只装作喝醉没听到!”


李无尘本来就对云平不满,现在有了机会倒是可了劲儿编排她,晏夕在一旁听到想笑,可还是强忍住不在单兰面前表现出来。


“不过她找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放弃希望,”李无尘嘟囔着,“她说她打算把她的钱分成三份,如果有谁找到了她的恩人,她就把三分之一给那个恩人,三分之一给那个帮忙找到恩人下落的人,剩下的三分之一就自己留着。”


单兰听到这里,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眼珠子滴溜溜转,似在打什么坏主意,可他掩饰得很好,不叫别人看见:“三姑娘都这么和我说了,难道就不好奇吗?就不怕我对你的‘朋友’做什么吗?”


李无尘靠在椅背上,打量了一下单兰,旋即笑道:“哪有什么永远的‘朋友’呢?”


她示意单兰去看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单阁主应该比我更清楚。”


“——有些人之间,只有永远的‘利益’。”


==


虽然已经从李无尘这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但单兰心里面的恐惧却越发大了。


如果云平和李无尘说的都是真话,那就代表那个人还活在这个世上。


当初那一场风波并没有把他杀死,那北境这次传出去的流言是不是和他有关系?


那如果他还活着,这些年又在哪里?


他躲躲藏藏的是在筹谋什么吗?


单兰几乎不能克制住这念头想法,他表面上看似十分平静,可心中早已波涛汹涌,几乎不能冷静思考,而右手上的伤口痛感也几乎无法忽视,这两件事同时将单兰扯入深渊里,叫他在梦中都睡不安稳。


他因为那疼痛和恐惧从梦中苏醒,喉咙里那熟悉的干渴叫他坐立不安,在仓皇之间披着衣服出门,趁着天色微明,又直往蔺山奔去。


墓室密洞里,季冬和仲冬并没有睡着,他们双眼通红,明显是熬了一个大夜,两个人正精神亢奋地坐在一个刑架之前,抬头去看被绑缚在刑架上的人。


那人浑身赤_裸,胸口上一个熟悉的诡异契纹,身上一_丝_不_挂,光看上半身能够轻易分辨出他是个成年男性,可再看他下身,便会发现他是残缺不完整的。他的年纪实际上并不大,五官长得也不差,若不是长久受到折磨,以他原先的模样,也可以称上一句英俊了。


而他现在整个人僵直住了,被绑在那里一动不动,嘴巴大大张着,还能瞧见他口旁已经变干了的沫迹,身子上也没有几两肉了,整个人显得十分瘦弱,而这些并不叫人称奇,叫人恶心恐惧的是,他身上某一处肌肤里有一处凸起来回拱动,每动一下,他从鼻尖就会发出一声极微弱的哼声,若不是这洞内安静,只怕都要以为他已经死了。


仲冬与季冬二人正用一种热切且狂热的眼神看着这个被绑缚在刑架上的人,好似在看一件奇异稀罕的瑰宝,这两个人专心致志到了这程度,竟连单兰从洞外走了进来都没有察觉。


单兰也不欲理会,兜帽下的他肌肤正在迅速干瘪失去水分,就连头发也以极快的速度从发根变白,不过短短几步,就将他从一个三四十岁的壮年男子变作了耄耋老翁。


但单兰毕竟底子还在,他快步行到囚笼之前打开了门锁,随手从那群奄奄一息的女人之中扯出一个,看也不看就低头咬在女人脖颈上,那女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只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嗬嗬”声,就身子一软,被单兰鹰爪般干枯有力的手牢牢抓住,不能动了。


单兰将血咽入喉中止住干渴,将那已经被吸干血的女尸往地上一丢,便大步跨出囚笼,站到了三人旁边。


而那季冬仲冬这时才瞧见单兰,身体本能地跪倒在地叩首行礼道:“爷,您来了!”


单兰饮罢鲜血,身子又恢复到原先的模样,他从怀中掏出帕子来,优雅地抹了抹嘴,若不是方才那具尸体还躺在地上,这地方又糟污不堪,这单兰就当真好似一个普普通通享用完美食佳肴的人了。


他将帕子用了就丢到一旁,微微抬头去看被缚在刑架上的人,在瞧见他还活着,也不由惊奇道:“哟,居然还活着。”


那季冬嘴巧:“托爷的福,这竟是个宝贝。”


仲冬在一旁接嘴道:“先前的那些个都挨不住死了,就独独他撑到了现在。”


单兰一摸下巴上的胡子,眯了眯眼,有一种颇为欣赏的语气道:“这倒是意外之喜,是用的新蛊?”


原来单兰用在这些人身上的蛊虫乃是从黎箫那本《毒勘》中的一幅毒方蛊虫改制而来。


那蛊虫原先的功效乃是暂时性的拓宽经脉,是西南地界一处隐世族群之中的修炼之法,黎箫记载勘正,不断改进,将这蛊虫最后改变成为一种有益的毒方。


原来有些时候受了重伤,这重症需下猛药,但猛药游走于筋脉,筋脉拓展不开,会致使药性淤塞,从而效果减半,但若是配合这蛊虫使用便有了奇效,当时黎箫为这蛊虫取名为“开渠”,顾名思义,便知这蛊虫功效。


可不曾想这《毒勘》落进了单兰手里,却不被用到正道上,他是个惯爱钻营之辈,又心思毒辣阴狠,却将这毒方蛊虫用于旁处。


——制造药人。


而这药人若是成功,便可刀枪不入,毫无痛觉,只知道听命行事,若非砍掉头颅或毁去心脏,便是断臂折肢也浑然不觉,比之划一刀会喊疼,会因为受伤而抱怨的活人来说实在好用得多。


但也实在可恐。


可单兰研究至今唯一的问题,便是这药人成功的概率实在太低。需知筋脉拓展之痛甚为剧烈,黎箫用这丹方时则需配上麻醉的药物喂与蛊虫,虽然药效减弱,可于病人来说并不难熬,且“开渠”用毕后便会取出身体,实际上损伤甚小。


而单兰为增强药性,又增强蛊虫毒性,致使蛊虫体型更为巨大,因此单兰的蛊虫用于人时便会疼痛难忍,单兰将其命名为“阔海”,那“阔海”在人体之中穿梭啃食毫不留情,比之“开渠”疼痛千倍有余,故而少有人能熬过去。


且人为故意拓宽经脉丹田,身体必会运转修复,若是选用修士来用,则身体因为修炼痕迹在,从而修复加快。故而这“阔海”最佳的使用人选则绝非那些修士,而是普通人。且这蛊虫一旦种下,就决不能取出,宿主若是死亡,便会立时融化,谁也找不出端倪。


而单兰这次用在这人身上的蛊虫,便是在原有基础之下不断吞噬残杀同类之后留下来的蛊王。


听到季冬仲冬连声称是的回答,单兰眼中则颇为欢喜,他忍不住伸手捏住那人的下巴,去看那人的脸。


只见那人双眼上翻,只露出眼白,虽然气息微弱,可还是活着,而他肌肤之下鼓动奔跑的蛊虫已跑遍他周身,现在正往最后的目标——心脏——缓慢蠕动过去。


而那蛊虫每动一下,那人便浑身猛地颤抖一下,与此同时,周身的血肉竟也逐渐丰盈充实起来,肌肤变得光滑白皙,脸颊也逐渐恢复了血色,等到颤抖到最后一下,他原先翻着的白眼一下子回归原位,那双眼睛又恢复了湿润,懵懂又迷茫地开始打量着这个地方。


单兰后退几步,脸上展现出得意的狞笑,就如同方才季冬仲冬那样以看着稀罕宝贝的模样看着刑架上的人。


而那刑架上的人甫一恢复意识,弄明白自己的处境之后,就当即剧烈挣扎起来,他看上去并不似先前云澄云平见到的那些药人一样魁梧壮硕,可他的力量却比那些大块头更加强大,原先可以轻松束缚住旧药人的铁索法器在这人手下竟出现了裂痕松动!


他大喝一声,那束缚他的法器便立时应声而断,四射开来。一脱束缚,也顾不得自己赤_裸,他便立时看准了密洞洞口想要快步奔逃出去,竟与那些失了理智的愚笨药人不同,多少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


而这对于单兰来说更是意外之喜,他连喊两声“好!”,随即就要伸手扣住那药人肩膀。


但那药人不知何故,身子一颤,便将单兰的手震弹出去。


单兰先是一怔,最后目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再度出手便立时往这药人周身大穴去点。


可那药人灵活极了,竟当即弯腰躲开,孟冬仲冬两个想要阻止,却叫这人轻轻一碰,就立时被撞飞出去,撞在那洞里,疼得直叫唤。


单兰则饶有趣味看他奔逃,见他动作灵活,神志清醒,甚是欢喜,接着眼见得那药人将要跑出洞去,却见单兰将双掌一拍,这一掌用了灵力,发出来的声响好似有了奇异的功效,入了那药人耳中,竟见他一动不动了。


随后那单兰又一拍双掌,那药人便立时转过身来,他的双眼呆滞无神,竟对着单兰的位置跪了下去。


与此同时,他胸口那处奇诡的契纹竟也开始从中心变红,直至将边缘全数变为鲜血般的红色。


“很好。”那单兰得意一笑,接下来再不拍掌,可他每说一句话,那个药人都立时照办,丝毫没有违逆,“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主人,你要听从我所有命令,不得有丝毫违背,知晓了吗?”


那药人的头颅低低地垂下,贴到了地上,眼中最后一丝清明也随着单兰的声音落地而消失。


他光着身子跪倒在地,任由单兰将靴子踩在他的头顶,像是奖励一般轻轻踢了踢他的头。


而他则毫无反应,只是木然恭敬地开口:“遵命,主人。”


那样的顺从服帖,就好似变成了一只再温顺不过的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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