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oc】【塔茜】夜莺与十二情史

作者:朗月醒风
更新时间:2022-09-03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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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46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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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章


瑟茜莉娅。


多年后我念着这个名字,空气中便又弥漫开小雏菊的清香。瑟—茜—莉—娅,这是四个适合在无人的、静默的夜晚独自无声息地追忆的音节,就像我们同样肃穆的离别。


瑟茜莉娅。她说。这是她的名字。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我不清楚是不是所有的公主都如她那般习惯将自己的教名告诉一个来自异国的画师,可我清楚,她是瑟茜莉娅,是奈汀格尔还强盛时唯一的公主,也是奈汀格尔唯一的王位继承人。


她的眼睛里灼灼地闪烁着光芒——像是一种火光,决绝而明朗,仿佛能使她面前的一切都燃烧那样。


她告诉我她出生在春天,我理所应当地认为她的降临就犹如春天降临在这个国度里这般温暖。瑟茜莉娅本身也是这样温暖的存在。


也许我将要走向生命尽头,被强制结束的我的罪恶和残酷,它们消弥于朝晖带来的天使的双翼之下,让我冷冰冰的心脏在地狱中焚尽,在天堂中死去;也许世人将唾弃我的碑墓,刨开我的坟土,使我的灰烬腐烂在泥泞。但是,瑟茜莉娅,以我必死的太阳起誓,你永远活在金框的油画、黎明的诗集和完美的童话里。


「2」因


父亲在我出发前送我一架望远镜。“克丽丝,我的孩子,”他拧着左端的金属把手,指着窗外的柏树。“你应该明白在那个地方这种东西是不可或缺的。我不希望当他们愚蠢的士兵鲁莽地把子弹射向你时,你还沉浸在无用的乐趣中。”


父亲把它转向我,“克丽丝,你来看看。”


我点点头,看见了树杈上停留的微微颤抖的鸟,以及从马车上拖下裙摆的希尔夫人。她摘下礼帽——装饰的羽毛多少有些夸张了,朝马车上的人挥着手。


娇嫩的、挺立的鲜花经由他手后都被压弯了头。


马车夫已经等候我半个小时了。父亲亲自帮我拆支架装进箱子抬上马车,我便带着这不多不少的行李出发,去往那个我必须痛恨的国家。


父亲是对的。在奈汀格尔的王宫中,生活无时无刻不沐浴着阳光,尽管阳光十分刺眼。据说那些大理石柱都有吸收热量的作用。我摸上去,果然是冰凉一片。管家客气地提醒我:“拉克丝珀尔小姐,为了方便您作画,王后陛下本来要安排您去往她的郊外行宫,但公主要求您就住在王宫,并将在午茶后召见您。


我来到花园时,一位少女的背影扑入视野。我停住了脚步。出于职业的习惯,我开始打量她:垂至腰间的、末梢如花苞般卷曲的黑发,大约二十二英寸的纤细的腰肢,明蓝色的无任何花边却可以修身的长裙。我笃定,这就是公主了。


我向她问好并行礼,她的微笑恰到好处地牵扯起了苹果肌。


“是克丽丝塔·拉克丝珀尔小姐吧。”她启齿,声音甜甜的,但不柔软,就像冰糖。“久仰大名。接下来的一年半就拜托您了。”


“那便承蒙殿下厚爱了,没有冒犯的话,您可以直接叫我克丽丝塔。”我注意到公主的眼睛也是明蓝色的,她几乎快要和明朗的天空融为一体。我思索了几秒,在她再次问话前赞美道:


“能为公主殿下作画,是拉克丝珀尔的荣幸,更是克丽丝塔的荣幸。毕竟在我的家乡,我从未见过……喔,我相信,即使是在奈汀格尔的王都,您这样明丽的美人也是再找不出第二个的。”


“您的家乡,”公主忽然开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的双颊浮现出淡红的云霞。“是斯瓦罗歌城吗?”


我并不诧异。奈汀格尔人总数会把进入他们领土的人的底细摸得透彻,这正是他们的狡猾所在。“是的,殿下。您果真聪慧过人。”


她噗地一下笑出声,“小姐不要再取笑我啦。王后和我怕这里的饮食不合您的胃口,所以提前去了解了一下,找了新的厨子。而且……或许小姐还可以教我作画。您使用颜色的方式,真的是精妙绝伦,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上色方式。”


我的确喜欢在所有的颜料中掺入百分之二十五的灰,让一切色彩都像是蒙了一层雾。




「3」网


晚上, 我在给父亲的平安信中写道:

小鸟也不会上捕兽网的当,她乌黑的羽毛闪着狡黠的光。


翌日,父亲的回信被快马加鞭地送到我的手上。上面只有两个字:

情网。


我不禁皱眉。从二十二年前便有许多人陆续向父亲提亲,可是都被他回拒。不过那倒也好。虽然城里给我们一家的名字后都附了一个标签:冷漠绝情,不知好歹。可这是父亲的封地。从此他关闭了庄园婚姻的大门,为那些只谈利的人打开。


但公主是公主,是与我同为女性的、小我十岁的少女。而父亲也绝不是开玩笑的人。大概过了午夜时分,我点了蜡烛,支起那架望远镜。水晶镜片后的王宫万籁俱寂,只有夏夜闷燥的蝉鸣。


某一瞬,我萌生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倘若我按照父亲的指示去试一试,那只小夜莺会陷入情网吗?


「4」 火


我大概已经失眠很久了。骑士和卫兵忠诚地为我看守着人民的火把,管家与希尔夫人喋喋不休地谈论着如何担忧我的状况。这时,我只能披着睡袍,垂下鼓胀的眼睑,轻声回应。


我明白人民因什么而憎恶我,尤其是一位来自奈汀格尔的老贵族。他白发苍苍,就像他的公主在最后一刻的胜雪肌肤。他受过十分良好的教育,那使他气得吐字不清,断断续续地咒骂我。


拉克丝珀尔,年轻又邪恶的女士,你会下地狱的。他这样说。


我在阳台上对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轻而快地回到窗前。毕竟无知的平民喜欢也只会用下流的、不堪入耳的词汇毁辱统治者的声誉,这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我唯一要做的,就是温声让伊莱兰·希尔先生用刻有他伯爵之位印纹的枪击倒那位扬言要亲手撕烂我的御厨。当他断气前一秒我才隐约地发现,他正是瑟茜莉娅为我找来的御厨。我无力地靠在希尔夫人的肩头,难以抑制地哭了。


我才二十七岁。


“弗洛伦斯,”我抓住希尔夫人的手,另一手抱住她,“你说,我会死吗?”


如我所料,她的眼泪打湿了我的手背。“不会的,不会。克丽丝塔是被主保佑的孩子。”我恍惚地想起,另一个少女也是被主保佑的孩子,可她还是死去了,那双漂亮的眼睛早已紧紧地闭合。


次日清晨,伊莱兰伯爵向我请安。我清楚,最惨烈的事情还未发生。


「5」朝阳


“拉克丝珀尔小姐,”小公主咬着唇,欲言又止。这完全不同于她的姐姐。“您可以叫我罗西娜。”


“好啊,罗西娜。”我揉揉她的头发,金灿灿的,很柔软,有着阳光的温度——就像阳光。喔,瑟茜莉娅高挑苗条,如柏木的身姿,我触碰不到。所以,鬼使神差地,我冒出一句话:“罗西娜,您没有见过您的姐姐瑟茜莉娅公主吧?”


“啊…姐姐?”她泛起晶莹的泪花。那种悲伤刺得我下腹疼痛。


如果是现在这样安稳的情况下,我第一次遇见瑟茜莉娅,又会是怎样的一段故事呢?


不、不对,假若是这样的话,那我根本不会拥有机会见到她。


「6」分


“克丽丝塔,”她退后几步,两条眉毛蹙着,手撑在书桌上,“你别不开心啦。”


在那一瞬间,我产生了一种想要抚摸她的眉心、抚摸她月牙形的双眼皮的冲动。“瑟茜莉娅,”我回应她主动投来的怀抱,“不要再哭了。瑟茜莉娅。”


瑟茜莉娅好乖啊,就真的不哭了,皱着眉尽力地向我扯出笑。不过她颤抖的双肩让我不自禁地疑惑,原来奈汀格尔的朝阳也会有如此脆弱的、需要别人的拥抱以安慰的时刻吗?


于是我再次拥抱了她。这是我主动地、平生第一次地。她比我高出几公分。我只能自欺欺人地踮起脚。


「7」断


她开始很频繁地皱眉。协助国王是她的责任,对于各派的或直白粗暴或拐弯抹角的进谏,她一向都不敏感。大概是认为人民本该和平地生活,认为政权终有一天会被编写成历史,所以她无法理解王国的现状。


可是再娇嫩的后嗣也要成熟、枯萎。


“瑟茜莉娅,你知道吗?”我走在她后面,“神父曾答应出席我们的家族宴会,为我们的新土地祈福。这是需要主教批准的,于是父亲让我去请示主教¹。然而,主教拒绝了我——拒绝了拉克丝珀尔,那样的情形不会好过他在众人面前掌掴我。我们的一切计划都基于神父的到来,所以我觉得我的生命停滞了。而那时的我只有十四岁。”


“你们还有别的方法,不对吗?”


“不,瑟茜莉娅,你不明白。我们没有任何办法。最后,神学院的十位毕业生为我们送上了祝福,因为上帝的爱是平等的。”


她瞪大了眼睛,随即皱着眉笑了:是那种无可奈何的笑容。


“克丽丝塔,”她忽然严肃地说,“我希望你能一直做我的朋友。”


「8」春


“克丽丝塔,”她再一次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就像上一次春天来临,克丽丝塔在湖边为她作画时那样。“你应该早一点告诉我你的想法,你说对吗?”


对方不置可否地摇摇头。


“你呀。”


明媚的,烂漫如朝阳的笑容,便不合时宜地出现了。只是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笑过了。


“克丽丝,”她又说,声音好温柔。“如果你恨我的国家,那么我们无疑是敌人。可是,我不希望你这样做。我希望你能快乐。”


克丽丝塔沉默了——克丽丝塔一直都在沉默。她必须承认她的懦弱,必须承认她永远都无法拥抱不属于她的金乌,必须承认她是个背叛者。


但是现在承认,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吧。


“放过所有人。我是说,你需要照做,”


“你的确不曾改变过。”


“明天…不,不用等到明天,午夜十二点之前你都要和我待在一起,马车会在十二点准时出现。”


“不要这样。”



玻璃。她像玻璃。克丽丝塔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个词汇来形容她。那样微微颤抖的、双翅沾了水的蝴蝶般的睫羽下明亮的眼睛,被绘成阴翳簇拥的天空,而指腹描摹过无数次的眼下痣,则是泪珠滑落的必经之路。


或是,生命陨落的必经之路。


“对不起。但是……请你不要这样。”她退后两步,鞋尖在青灰的石面掀起微不可见的埃尘。她轻轻地、轻轻地说:


“我不是被你杀死的,我永远不会被你杀死。”


♧♧♧


在瑟茜莉娅背对着我,双肩耸动,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到信纸上时,我产生了这种想法。


假如她不是奈汀格尔的继承人,假如我只是来自异国的为她作画的小有名气的画师,也许我会真真正正地爱上她。就算我厌恶阳光:它夺目,刺眼,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不管他们是否愿意看见它;它照拂一切,包括在清晨被行刑的小偷和教堂里的洗礼池,它还让一切都发生了巨大的、天翻地覆的改变。


可是我喜欢向阳而生的花。我以热情、善良、明丽来歌颂她,也斥责她的守旧、脆弱和多愁善感。她炽烈的感情与她那渴望被人认同的思想一样矛盾。


我呢,我在欺骗她,并在欺骗她的同时设法让她一直爱我到我不再需要她的那一刻。


现在,那一刻来临了。


“你总是不开心。”瑟茜莉娅送我到花园的栅栏门旁,她皱起眉,声音低了许多,“我还是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


然后她拥抱了我,泪珠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当晚风吹乱她的额发,我就只有叹息了。


“殿下,”我说,“再见了。”


“只能是殿下吗?”她问道。她笑着流泪的样子总是使我难过。“克丽丝塔,我问你,在你心里,我只能是殿下吗?”


“不,当然不。”我最后一次牵起她的手,随即登上了马车,“您是如朝晖般的人。”


多么奇妙啊。我看到瑟茜莉娅抬头仰望天空,大概是为了止住泪水吧。马车篷顶遮盖了星星——或许星星本就不存在,月亮也只露出银白的一角。那段恬静皎洁的月亮又是在如何默默地忍受着孤独?


再见,瑟茜莉娅。


永别了,我的太阳花。



「9」花


我最后一次见到瑟茜莉娅——死去的,是在她的葬礼上。纯白的绸缎和大把大把的百合包裹着她冰冷的身躯。蓝宝石嵌在她的发冠中央,其余无数繁琐华丽的金丝线簇拥起她依旧明丽的容颜。我猜测,她走得并不快乐,没有如她所说那般“在必要时快乐地死,否则就快乐地活着”。


我向她的棺椁行礼,想象着她现在待的地方会不会和我正经历着的隆冬一样寒凉。她曾穿着无袖长裙走在雪地里,又被我推搡着回到温暖的王宫房间中披上厚厚的斗篷冬装。


我逃避过这样的场景,可惜再不能逃避第二次。玻璃下方,我看见雪花落在她的发梢上,她却再也不能笑着把它甩掉了。


「10」果


前任执政官克丽丝塔·拉克丝珀尔,因叛国罪²在四月九日上午被处死。


已行刑完毕。


注释。

¹:金钥匙时期末尾,冬青园林时期初期,拉克丝珀尔侯爵让克丽丝塔乔装以“格丝安琳·诺拉塔娜尔”之名,替自己去请示主教。主教怠慢地接见并拒绝了她的请求。

²:“但凡您对您的人民所遭受的苦难能有一丝同情,您也不至于如此。”这是次年3月12日的军事法庭上对于克丽丝塔·拉克丝珀尔的审判词。


原创oc,约文时方便老师们阅读,也方便与亲友分享故事。抄袭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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