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越是平静海面下越会有巨大漩涡。

——红豆君

翌日。

冷星起得很早，她担心自己掉了手机没法收到消息，一反常态地六点多就爬了起来。匆忙洗漱好后，她一手拿着面包，一手拿着烤肠，嘴里还叼了袋牛奶开门，打算先赶去学校宿舍见到室友，至于手机只能稍后再说。

刚打开大门，她就差点踢到门口的包裹。冷星放下面包，拿起包裹阅读上面的物品信息：“电子产品*2？”

忽然间她想起了昨天陌生女人那句“我给你买”。

难不成对方一口气给她买了一对手机？她也用不着这么多啊，又不是兼职淘宝刷单。对方的效率高得有点离谱了，下午刚受了伤，晚上貌似还在和别人打架，一大清早连手机都买好送她门口了，不说这个点商店没开门，网购也不至于这么快的吧？

想着时间还早，冷星重新回到房间，拿出剪刀拆包裹。果不其然，里面放着两个水果牌手机的盒子，打开一看，一台黑色一台白色。

“额，谢谢你了，但是我既不想要金斧头也不想要银斧头，我想要我自己那把。”毕竟她手机里还有相当多的数据没有备份。

包裹里面还放了张纸条，上面写着：“不知道你喜欢哪个颜色，都留下吧。”

字迹俊秀大气，甚至可以称得上刚健有力，不过对方没有落款。

冷星耸了耸肩，拿了白色的手机准备出门：“可我现在没SIM卡也没法用啊，等等，学校好像发了新的电话卡……”

她翻了半天，终于在一堆书和文件里找到了装学校新卡的信封。学生优惠还算良心，不用998，一个月不到50就够了。

“这下倒是不用急着去补卡了。”她耸耸肩把新卡装进手机，“可我的照片和文档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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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星走在路上边吃早餐边浏览新生群里的消息，一大波人在哀叹昨晚的军训，明明下了大雨还是没能逃过。开学第一天以新生穿着雨衣在操场上听教官讲话作为结束，辅导员也登场并预告了接下来的日程表——一周后进行分班考试，内容是英文，包括听力、阅读、写作和翻译，决定英文班的人选。军训将在九月底结束，随后迎来国庆长假，待国庆节假期结束后正式开始上课。

“如果说十月份开始上课的话，那这个学期的授课时间不就只有三个多月了吗？！”冷星计算着日程，“好像也还行，一个月是四周半，三个月就是十三周半，加上一月份给个三周，十六周左右的时间，到十七周期末考试。”

等她见到室友们并聊起自己的计算结果时，其中一个室友干笑了一声：“你太天真了，实际上，一月中旬开始就会考试，所以真正上课的时间是十五周。我看了一下解剖课本，不加快进度根本不可能讲完。”

“顺带一提还有高数，简直是噩梦，我本以为选了医科就可以逃过数学的。”另一个室友两眼发直地盯着手机，屏幕上是新生群群主分享的选课文档，必修课那栏里清楚地写着“高等数学”四个字。

“是啊，不过也没那么糟糕啦，医科专业的高数只是高数C而已啦，总比高数B什么的简单一些。”第三个室友出来安慰大家。

“谢谢你们，一大早就是好消息。”冷星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感觉自己连整理内务的力气都没了。

“冷星，也不用那么垂头丧气的，反正大学里只要过线就好了嘛。而且说起来你真是幸福啊，都可以不用军训什么的。”

“不用军训？你是有什么不方便参加的疾病吗？”

“体质不行，看我这小身板。”她站起来在三个人面前转了个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在太阳下晒一个钟应该就能直接被救护车拉走。”

室友见她含糊过去不愿多说，倒也没有再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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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第二天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太阳照得新生们甚至有些发晕。平常列队走的时候冷星就坐在一旁看他们训练，偶尔刷一下手机，等众人休息时她就走过去和同学坐在一起。其中一个玲珑小巧的室友排在最后，冷星和她聊天说了些明星八卦的事情，两个人很快就混熟了。

“说起来一周后的分班考试，我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呢。”冷星沉思着，“听着英文班高大上一些，但我想到全英文教学也有点怵。”

“你高考英语多少？”

“不到140。”

“那也不会低于135咯，其实还可以嘛。”室友不以为然，“我不是很想进英文班啦，听说期末考试都是英文出题英文作答呢。”

“我是比较担心专业词汇的问题吧。”她昨天离开学校的时候只带了本医学英语词汇手册，其他专业书都没带，夜里到家后翻了一下就感觉开始头晕，“那么多单词要背，想想都觉得头疼。”

“专业英语可以背词根的。”另一个室友见她们聊得欢畅，也加入对话，“越是长单词越不用担心，拆开词根记很简单，而且意思也很容易推测，反倒是那些短的单词比较难背。”

“休息时间结束！起来了！”

冷星又默默挪回了操场为数不多的树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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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的时候，气温已经上升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冷星很快经受不住，跟教官报告后开溜了。她回到宿舍闲得无聊，索性打开学院网站浏览教授名录，并成功翻到了解剖学教授的邮箱。

冷星噼里啪啦敲了一封邮件过去，大意是自己对解剖学很有兴趣，想进实验室提前了解一下，如果有什么活计能干的话很乐意被对方使唤。教授的回复也很迅速，他表示你可以先来参观一下，如果觉得环境尚可，可以在自己的指导下进行简单的标本制作。

于是冷星欢快地奔向了解剖实验室，那里绝对比操场凉快多了。

冷星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后，教授和身后的工人一齐出现。教授打开实验室大门，里面陈设很简单——讲台侧方立着一个骷髅架子，下方摆着四台大号冰柜，顶上悬着投影仪。

“李老师，这里就是我们以后上解剖课的地方吗？”

“是的，冷同学，这些冰柜用来盛放供你们解剖观摩的尸体——当然我更愿意称他们为大体老师。”

“嗯。”她点了点头，“他们都是非常值得尊敬的人。”

“今天你可以先参观一下标本陈列室，在二楼，等下我们过去，以及观摩学校今年刚刚置办的骨骼标本。”解剖教授指了指工人手里的箱子，“一定要小心，一套好几万，会在以后的解剖课上用到。”

“我会小心的，老师。”她恭恭敬敬地回答。

“这里的气味能习惯吗？”

“还算能够适应。”习惯总会习惯的，但她永远不可能喜欢福尔马林的气味，对敏感的鼻腔而言，这种刺激性气味是死敌。她忍不住扇了几下风。

“那我们先去标本陈列室吧。”解剖教授淡淡地笑了一下，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

余下的时间，她就在这个装满了被福尔马林浸泡的关节，肌肉，血管等等东西的玻璃缸子的集散地度过了。S大是历史悠久的教会学校，医学院名声在外，教学资源也很丰富，标本陈列室里应有尽有，完整的四肢、神经、各种器官之类的标本算是标配，还有些罕见的病人供给的标本。

她在陈列架附近行走着，充满好奇地观摩，阅读标签和下方的小字说明。僵化的肌肉纤维整条排列，呈现出特有的暗红色，而神经标本常常附带了动静脉——只不过神经是白色的，动静脉是红色罢了。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胚胎的标本，就是那些微缩婴儿一样的胚胎，有些尚未成型，有些可以看出轮廓，有些甚至长着尾巴或是保留着腮，向来者展示进化的痕迹……蜷缩在瓶子里，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要是能弄到一些回家就好了。”她忍不住小声感慨，“真有意思啊。”

“冷同学，标本不能外带。”解剖教授适时提醒，“而且你还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想把解剖标本放在自己家的学生。”

“我觉得很有趣啊，简直就像是造物主的神迹。”她指着那些展现着人类进化史的未成形胚胎标本，“想想在子宫中的十个月，人类就再现了生物进化的全过程，最初的时候人的胚胎和老鼠的、鸡的胚胎都没有明显分别，但后面却能演化出物种独特的形态。这一点让我觉得非常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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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津津有味地欣赏了快一个下午，傍晚的时候又提前观摩了一番即将用到的崭新人骨标本，再次表达了“希望在家里收藏一套”的渴望之情。

解剖教授无情地打击道：“这种东西在外面买不到的，最多也只能买假的模型。”

冷星听了有些垂头丧气。她知道不可能，但对方如此直白，还是让她感到有些沮丧。

“既然这么感兴趣的话，那就来学习制作标本吧。”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又让她雀跃起来，“之前你说你不用参加军训？”

“嗯，身体原因。”她还是没有详说，“不过老师您放心，制作标本的体力我还是有的。”

解剖老师笑了，随后让她把人骨全部归位，关上了解剖实验室的大门。

离开解剖楼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轮银月在乌云间若隐若现，光芒黯淡，不似昨夜雨停后那么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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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之外的古堡内。

柔软大床上卧着一个纤细的身影。银色长发如清冷的月光，如瀑倾泻在黑色丝制床单上，带起凌乱的美感。肌肤苍白如大理石，称得上毫无血色，纤长若羽的睫毛遮盖眼瞳，但哪怕只看眼睛的形状都能意识到它的主人是个大美人。就像沉睡在噩梦中般，手指无意识地抓住床单，直到它变得凌乱不堪，那个身影眉毛蹙起，刀锋般的薄唇紧抿，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是冷星前一日见过的那个自称没有名字的陌生人。

“殿下。”

红瞳男子轻叩房门。

那个身影毫无反应，手指攥着床单，唇间溢出一声痛苦的嘤咛。

“殿下，您该醒来了！”男子的敲门声重了些，“麦基亲王殿下带领随从前来到访，就在会客厅里。”

依旧没有回音。

他低语了一句“失礼了”便迅速打开房门，望见床上的身影后，神色一凝，一道绿色光束从指尖射出。

在光束碰到女人的那一刻，突然她的身体猛地一震，爆发出近乎刺目的银光。紧接着，她剧烈咳嗽了几声，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睁开了眼睛。

“我是在……？”

“殿下，麦基亲王就在会客厅里等候。”

她转了转眼珠，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疲惫：“说我不在。”

“对方似乎来者不善，公爵大人。”男子劝说道，“或许您露面比较好，毕竟是撒巴特议会的议长。”

“盖文，我知道他没安好心。”被称为“公爵”的女人厌烦得挥了挥手，盖文躬身后小步后退，“你先应付一下，我需要换身衣服。”

“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