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

“考虑好了吗？”早餐时，她迫不及待地问。

实话说没什么值得考虑的，我会单身至今又不是因为在等奇迹。

何况如今不仅上下限一并触及，还远远超出了原则之外。

我只是想要一点缓冲的时间。

但要说我为何不把这点时间更加合理地安排在昨晚心甘情愿地屈从于欲望之前——

完了，我这岂非渣男的做派？

我不禁长叹一口气。

“怎么了？”她紧张起来。

“再让我想想。”

自愿做出的选择，主动达成的结果，若还为此后悔就太愚蠢了。

也许正如她所说的：不被发现就行了。

就事论事，我和她的关系也很难被发现。

只要我不奢求他人的认同，不打算生儿育女——那是故意刁难她的，我本来就没有想法——我和她想在一起几乎没有阻碍。

我们又不是世界的中心，“一对奉行不婚主义的双胞胎选择结伴生活，以便互相照应”这事，到底是平淡无奇，不值一提，谁也不会闲得来管。

但是。

其他人先不提，总感觉对不起父母。

无法想象他们一旦得知我们的事，会有什么反应。

我和她的关系永远只能瞒着他们。

“不管怎么样，不能让爸妈他们知道。”

“那是肯定的——所以考虑好了？”

“嗯。”

“在一起了？”

“在一起了。”

她眼里登时亮起光，眉间藏不住笑。

“别傻乐了，快吃饭。”

“嘿嘿嘿……”

虽是与我同样的脸，可就是怎么也看不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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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

请问，负责帮我实现生日愿望的神灵是哪位？

如果没有的话，就暂定是她吧。

我在餐桌上提议：“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准备移民吧。”

“……”她停下夹菜的筷子，一时没应声。

“怎么了？”

“虽然我是挺喜欢小朋友……不过也没有喜欢到非要自己养一个的地步。”

“但前天你不是说——？”

“……那是骗你的。”

“噢……那也好。”

未来都按她希望的来。

——

早餐后她与我吻别，出门上班。

出门前她说她的电脑我可以随便使用，开机密码是两个大写字母“L”加我们的生日。

她还向我推荐了一部不容错过的好剧。

“这部剧超棒，虽然我还没看完。”

“那你看到第几集了？”

“才看到第四集，一共十集。”

“好，我等下看看。”

我也看到第四集好了，剩下的之后和她一起看——这样想着，我从上午八点看剧看到了上午十一点。

就前四集而言，这部剧的确是精彩纷呈，叙事逻辑严谨，情节跌宕起伏，悬疑设置得恰到好处。

直教人忍不住想点开第五六七八九十集一睹究竟。

“不行不行不行……”

难得有这样一部她和我都一致好评的电视剧，不一起看就太可惜了。

我意犹未尽又毅然决然地合上她的笔记本电脑，决定下楼去公寓附近的街区转转。

——

天光正好，喧嚣而有序的文明城市一派欣欣向荣。

我心情轻快，漫无目的地悠闲散步，穿街走巷。

总觉是碰上了良辰吉日。

——才刚这么想，就见一队装饰着鲜花和丝带的气派婚车从旁驶过，给这条街道平添了一丝片刻的喜庆。

数了数，一共十辆——十全十美。

我在心中祝福这对新人婚姻美满，而后回想起自己曾见过的另一支接亲队伍。

那是在初二的盛夏，放暑假的我和珑随父母去乡下游玩，期间正碰上谁家娶亲，我们便第一次见识到了传统的花轿接亲。

接亲队伍穿过乡间土道，领队的两人各挑一盏燃火的松明灯开路，后有两人提红灯笼、两人敲锣、两人吹唢呐，再后便是两个轿夫抬着的花轿，两人用扁担挑着装在箩筐中的接亲礼走在最末。

队伍所到之处热热闹闹，引不少乡民驻足旁观。

当时我望着花轿，试想自己倘若有一天坐在其中，会是何种感觉。

不知珑是否想过同样的事。

她会想坐花轿吗？或者婚车？

虽然无论是哪边，我都没有办法给她。

虽然她也不会介意。

……

我又走过一条街，路过一家的珠宝店。

透过玻璃橱窗，展示柜上各种金光闪闪、散发着贵气的首饰一览无余。

它们使我联想起一枚金戒指，勾起我另一段回忆。

上回我去看望祖父母时，祖母照例在午餐后拉着我坐下，握着我的手和我讲起她过去几十年间所经历的奇闻趣事。

因为从小就听祖母翻来覆去地讲，所以那些故事我早已耳熟能详，再难品出更多趣味。

尽管如此，我也还是安静坐在祖母身边，耐心听她把一个个故事娓娓道来。

听着听着，我忽然注意到祖母右手无名指上戴着的那枚金戒指似乎是取不下来的。

戒指似乎会卡在比戒指内圈还粗的指关节处——这可怎么办？

我摸着戒指，问：“奶奶，这个摘不下来了吧？”

“是，摘不下来了，”祖母转动了一下戒指，并不在意地说，“以前奶奶戴着这个戒指干活，后来手指的关节变形了，戒指就再没摘下来。”

“……”

那天我心叹：祖母的这枚金戒指见证了一场比我已走过的人生还要长上一倍的婚姻。

这场婚姻想必不是一帆风顺——祖母和祖父直到这个头发花白的耄耋之年，也依然时不时会吵嘴，时不时会气呼呼地向他们的儿女抱怨对方的不是。

即便如此，祖母和祖父也同甘共苦，从年轻至衰老，共同跨越了大半辈子，相守至今。

——希望我和珑也能如此。

且慢。

仔细想来，我和珑虽是个性相反、喜好各异，从小到大却没有发生过一次争吵。

好！今后也要努力保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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珑：

我处理完手头工作，喝口茶小歇。

正巧此时收到她的消息。

「阿珑，我保证一辈子都不会找你吵架。」

“……？”

为什么突然——？

可谓是豪言壮语。

任何以“一辈子”为时限的许诺在我看来都是豪言壮语。

先不论“一世”“半生”“十年”“五载”是否可期，就说有些人信誓旦旦却隔日就变心。

当然，她绝对不在此列。

她就是把下辈子也拿来许诺，我也相信她不会食言。

过去二十三年间，玲从未与我起过争执。

尽管只比我早几分钟出生，但玲从我们能认出彼此是谁的那一天起，就一贯很有“当姐姐的自觉”，事事都让着我。

连我们的父母都曾担心她太过谦让会把我惯成骄纵的性子而多次苦口婆心地教育她“其实姐姐不一定就要让着妹妹”的道理。

若是这样我们还能有办法吵起来，那一定是我无理取闹。

我回复：「那我也保证一辈子都不会找你吵架。」

她秒回：「那我再保证我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爱你。」

喔，这个难度更高了，雄心壮志。

须知“爱”是无从量化分析的事物——那又何妨？

「我也保证我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爱你。」

「噢～！！那我还保证比你爱我更爱你。」

怎么像是小孩子为了争口气在攀比一样。

要想比拼的话，我可不会——

「我可不会输给你。」

「我拭目以待噢～」

“……”

唔，我恐怕是说了大话，毕竟对手是玲。

只能全力以赴了，再怎么说也要与她打个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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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

今天果真是良辰吉日。

光是看她发来的消息就给我开心坏了，激动得握着手机在街上快步疾走，差点要奔跑起来。

要是她在旁边，肯定又会说我“傻乐”。

这才刚乘上热恋的列车，才是第一天，我和她几乎就把一生的情话都说尽了。

人生漫长而时运莫测，谁人也难保不会经历坎坷和变故，难保不会有走在低谷、身陷无可奈何之境的时候。

但不论未来遭遇何事，我都誓与她一同面对。

直至生命的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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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