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淼的呜咽声渐渐断了，她低低地抽泣了两下，看着自己完全裸｜露的前胸，上面似乎还淌着水渍。
也许，是沐浴时水流留下的痕迹吧。
许如清站在床边，浑浊的瞳孔在瞬息间变化万千，闪过那些过于剧烈的情感，惊异、怀疑、后悔、痛恨……
她没有发出声响，只是默然地不断退步，直至抵住阳台的栏杆，直至身体瘫散在地，直至那锈迹斑斑的味道在须臾之间将她腐蚀得伤痕累累，又将她如垃圾一般掩埋。
一如她在泥潭中不断坠落的灵魂一样，肮脏、污秽，沾上永不磨灭的玄色。
理智渐渐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好像也清晰了几分……许如清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如果人死后真有所谓的魂灵，她一定，会下地狱的。
她刚才，差点把江淼强｜暴了。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不管在什么样的情景。
这都是彻彻底底的犯罪。
而江淼那让人心生怜意的哭泣，那强烈反抗的眼神，都是她如山般的铁证，是她通往地狱的阶台。
许如清试图寻找一些文字来定义自己现在的状态。
是后悔？惭愧？痛苦？悲戚？
还是欲哭无泪，万念俱灰？
她不知道，或许都有，或许都没有。
又或许……这根本不存在答案。
两人沉默良久，时间好像凝滞了，黑夜也是，浓的像是一幅用力过猛的油画，迟缓了这世间的一切偏激与淡漠。
这场值得两人深思的死寂，由已经收拾好心情的江淼打破。
她的眼中早已褪去了惊慌失措，面容也平静了下来。
而她一开口，便是惊为天人。
“清清……我们……不是要去你家吗？别发呆了吧？”
许如清闻言，惊愕地看了她一眼，语意凄然，“为什么……”
江淼只是轻轻地笑，“因为…你邀请我了呀。”
女孩的声音，婉转悦耳，诉说着勇毅，如初生的雏鸟，还未展翅，便已经划过万水千山。
许如清露出痛苦的神色，“为什么……为什么在我这样对你之后，你还能若无其事地说出这句话？你不怕我再次发情，对你……做那些吗？”
江淼愣了愣，她依然穿着那件中空的睡袍，玲珑的玉体慵懒地安放在床上，在上空投来的暧昧灯光下，染上旖旎风情。
她突然笑了，双眸灵动地眨了眨，“不怕。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只会判断未来，我也只会顺从于我所选择的未来。”
许如清怔怔地，看着江淼那水一样的眸子，如波如浪，如卷如潮，如一泻汪洋的清澈，亦如无尽回响的深蓝。
许如清忽然想起了许多事。
她和江淼认识时间很短，但在一起的时间，却真的很长。在这段形影不离的时光中，在两人相知相识的感情线中，许如清一直以为，是自己在主导。
但实际上，江淼像茫茫俗世中唯一耀眼的星辰，像干涸沙漠旁奔涌不息的大海，用那游刃有余的浪花将她裹挟，推进，涌向由江淼定义的前方。
江淼才是那个真正的主导者，而她，完完全全地沦陷了进来，难以脱身，也不愿脱身了。
许如清的嘴角牵起一抹无奈的笑意，释然地轻声开口，“江淼，你一直都是这样……”
女孩疑惑的声音传来，“怎样？”
许如清不语，缓缓从阳台走进来，在她身边坐下，江淼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许如清会再次化为野兽，呆呆地等待着她。
许如清目含深情，轻轻地抚上江淼的侧脸，抚上那冰冷又温柔的触感，江淼毫无忧色，像亟待安抚的小动物一样，服帖地任由许如清亲近。
可是，又有哪种动物，会在几分钟前快要撕裂自己的怪物面前，如此温顺啊。
许如清最后的一道防线，终于告破。
果然，是这样啊……
该说江淼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还是说她坚定的信任自己，信任许如清呢……
四目相对，许如清只觉鼻尖酸涩，像是被一股滚烫的热流刺激，顷刻间产生了剧烈的情绪。她的双眸也润泽起水色，泛滥出爱而不得的无奈。
喉咙，像是被烫伤，无法传达体面的爱意了。
许如清哽咽开口，“淼淼，你一直都是……让我心甘情愿沦陷的模样。”
“淼淼，无论你怎样理解我爱你的原因，是命运，是年少时的冲动，亦或是荷尔蒙下轻浮的欲望……这些都无所谓，我只想告诉你，我真的觉得我这一辈子，只会爱你一个人了。”
江淼惊讶地看着她，那目光中有喜悦，有羞涩，但最多的是无法理解、想要逃避的懦弱。
“清清，别这样，太沉重了……”
许如清站起身来，快速背对着她，那浑浊而凄楚的身体牵起一阵劲风，送来一滴温热的眼泪。
她自嘲般笑着，“是啊，太沉重了。一厢情愿的执念，得寸进尺的欲望，自我感动的惨痛戏码，又怎能不沉重？”
江淼听在耳中，试图反驳，却被许如清打断，她的背影憔悴而不安，“淼淼，不必再说了。对于今天的事，我很抱歉，我不祈求你的原谅，我也不会逃避我的罪行……你想怎样对我，我都接受。不管怎样，我发誓，我不会再对你做这种事——”
说到这儿，许如清忽然停顿了一下，很快，一阵抽泣声清晰地传入江淼的耳中。许如清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好像正作出性命攸关的最后抉择……
对自己的深切厌恶与自责勒令她，说出那句毫无保留余地的话，但许如清的心却在卑微地乞求着，让她生长出一些侥幸与下贱的奢望……
她的心用魅惑的声音低语，悄悄地，说着那些许如清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
江淼现在和自己，除了不doi之外，已经和情侣没什么两样了吧？自己应该知足的，不是吗？
又或者，江淼只是现在不懂情爱，来日方长的陪伴下，日久生情的依赖下，她最终会真正明白爱情的含义的，自己还有机会的，不是吗？
······
许如清突然觉得，这世界上其实并没有所谓的艰难选择。
因为人啊，无论如何，都欺骗不了自己的灵魂。
许如清最终还是向自己卑微到尘土的情感妥协。
她大哭出声，断断续续地说出那句没有力度的诀别，“我发誓，如……如果你不允许的话，我就再也不会对你做那样的事了……对不起，对不起……”
哭声，也是分种类的。
好比江淼就知道，许如清的哭泣和她刚才被推到时反抗的哭泣，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许如清身上传出重如千钧的悲哀，压的江淼快要窒息……
她不禁落下几滴怜悯的泪水，从后面抱住了她单薄的背影，“清清，你别哭了，你先冷静一下，别想那么多了……我们去客厅坐坐吧，休息一下，好吗？”
许如清缓缓摇摇头，挣脱出江淼的怀抱，“我没有资格再站在这里了……抱歉，江淼，我得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卧室，向玄关走去，江淼看着那磕磕跘跘的决绝身影，忽然产生一种强烈的感觉，自己如果让许如清走了，她一定会发生些什么不好的事……
她一定得做点什么，而且要以一种许如清从未见过的态势去做，以一种鲜明强势的情绪去将许如清从坠落中拉回。
危机感涌上江淼的心头，她奋力冲过去拉着许如清，紧紧圈住她的身躯，尖声喝道，“许如清！你——tm——给我，停一下！”
“就这么点小事，你怎么跟要死了一样啊！我不想看到你露出一幅生无可恋的样子啊！”
许如清愣住了，迟钝地转过身来，看着女孩，那面容上神色复杂，愠怒、无奈、关怀、感慨……
江淼趁着她还在发呆，将她强行拽到沙发上坐好，恶狠狠地指责道，“你不许再哭了！多好的一个夜晚，被你整成这个样子，烦死了！”
许如清没想到江淼这么凶，震惊地看着她。
江淼继续数落道，“我不知道你今天是发了什么疯，反正那都过去了！虽然我哭了，但是毕竟什么都还没发生，过去的就暂且不谈！”
她越说越凶，用词也粗鲁激烈了起来。
“我都不在乎了，你还在这儿哭什么？？我不就是不让你c吗？你至于变得这么难过？！我都让你亲亲了，做那个事什么的……你就不能等等啊？？！”
许如清忽然小声地接了一句，“等等就可以吗？”
“不可以！！！”江淼厉声回复道，把许如清吓得身体一颤，低落地耷拉着脑袋。
江淼稍微收敛了一点，像哄小孩子一样，敷衍道，“额，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你不许着急！而且，你今天慌着走干什么？逃跑就可以解决问题啦？？我们冷静下来，好好谈谈不行吗？再说了，你不是承诺过不对我做那种事了吗？你承诺的话难道没有用吗？”
“当然有用！”许如清出声反驳，“我是认真的，说不做就不做，我绝不违背自己的诺言！”
“那你在怕什么？连跟我共处一室你都做不到？”
江淼一边说着，一边向许如清逼近，她为了营造威压感，一直从上往下俯视许如清，如疾风般的语势下，她的胸怀也快要坦荡荡的冲入许如清的眼眶。
许如清无法避免地瞄了几眼，想着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认命一样闭上双眼，“真……真的有可能做不到……”
这下，轮到江淼愣住了。
良久，她才爆了句粗口。
“艹！不会吧？你……这么离谱？”
许如清感觉脸上好像在燃烧，红的要滴下血来，弱弱地回复着，“啊……”
江淼一脸无语，叹了口气，“你……上次我们讨论的时候，你还说你不知道性｜冲动是什么，现在就知道的这么透彻了？”
许如清羞赧又愧疚地点点头，但想了想，又像拨浪鼓一样快速地摇摇头，“我不清楚这是不是……”说着，她有些急切地看着江淼，“淼淼你呢，难道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江淼也认真想着，她对许如清的感觉……
硬要说的话，她是有过特殊的感觉的。面对着这可甜可御的美色，她也曾有过那么一瞬产生强烈的冲动，想要拥抱她，亲吻她，和她身体相融……
但她觉得这不算性｜冲动，而是单纯的对美的欣赏。
许如清见江淼沉默那么久，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再次自嘲地笑着，“算了……”
“江淼，我有点累了……我还是先走吧。”
江淼下意识叫住她，勾住她的手臂，“不行！我们还得谈谈！你好不容易冷静一点了……”
许如清回望着她，猛烈地输出自己的情绪，“谈什么？谈为什么我这么变态？谈为什么我这么不要脸？谈为什么你能如此纵容我，和我每天在一起，却依然让我感到不安？”
许如清轻轻扯开她的手，“江淼……我真的累了，我需要时间……去惩罚自己的罪过，去思考我的真正想法……况且，我根本无颜站在你的面前。”
江淼不禁喃喃，“可我又没有责怪你……”
许如清好像笑了笑，声音如飘渺的残歌，飘荡在空中。
“正因为你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才那么无可救药的倾心于你啊……抱歉，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说完，她再次向门口走去，这一次，江淼没有再试图挽回。
夜已浓的深沉，在这个夜晚，她们历经起起落落，有过欢喜，有过彼此热烈的诉爱，也有过热泪盈眶……
但结局，是一场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