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帝京之外陪都南阳城,夜色阑珊。
舞榭亭台,灯火辉煌与璀璨柔和的夜色交相辉映。月落梧桐,温润的晚风徐徐掠过,吹动了树叶沙沙作响,斑驳了一地迷蒙的、摇曳的碎影。远处,传来更漏声,伴随着悠长的笛箫音,偶尔还有曲子声时长时短的传来,在这个静谧的黑夜显得格外清晰。
“凤鸟碧帘轻卷,兽环朱扣风摇。一窗菊色染眉梢。花蕊明黄微笑。柳外梦随心绪,无愁平淡浓消。乱云暮日岁朝朝。反复韶华又了。”一曲西江月幽词,委婉而又含着淡淡的惆怅,和着晚风吹过来,更增添了几许夜的无绪。
亮如白昼的醉红楼,坐落在南阳城的东北处,是南阳城最大的娱乐场所。热闹而纷繁的场景,嘈杂与小曲又与买醉卖醉的人交缠在一起,一些人光明正大的虚掷光阴。此时,在淡淡月色的映照下,两条人影静悄悄的潜在屋脊之上。听得三更梆响,如飞鸟般敏捷的轻声落在后院地上。隐身于暗影处,片刻功夫,倏忽又闪身跃至二楼啼听,一阵叫骂声即刻传入耳内。二人互视一眼,打个双方都领悟的手势,而后燕子一般,双双破窗而入。
嗖嗖嗖,只闻听几声轻响,人影又从破窗而出。不同的是,两条影子的身旁多了一个人,彼时,三人轻飘飘的飞掠院中。
少顷,一声尖锐的唿哨之音骤响,蓦地情势突变。
但只见几十支火把迅速包抄过来,一色的劲装汉子。个个持刀舞枪,杀气腾腾的很快将三人困在核心。
“哈哈哈……久违了,南阳双娇,在下已在此恭候二位大驾多时了。”一声怪异的长笑,从人群中踱出一位高大的黑袍老者。
“不好,我们中计了。”双娇只是互相对视一眼,已知其中目光中全无惧色。
“哈哈哈……罗某之计谋划了很久,二位终于现身了,也不枉老朽一番功夫了。”黑袍老者的语气明显带着得意之极。
即已被对方识破身份,无需隐瞒。双娇取下蒙面巾,两张美丽的素颜在火光中更显的光彩照人。娇羞中含着一丝微怒,冷艳迷雾般曼妙身姿,散发着凛凛不可侵犯的正气。
黑袍老者心中不觉一动,舔舔干裂的厚唇,情不自禁赞叹:“啊呀呀,江湖所传不虚,此双娇果然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啊……楚如心、温紫玉,唔,名字也是那么动听……”。
“阁下,既然如此用心,究竟意欲何为?”楚如心欺前一步,冷冷的打断对方的话问道。
“老朽自然是想收了二位美女啊,南阳城鼎鼎大名的双娇,如雷贯耳皓月当空,云仙落入凡间,谁不想得之呢?哈哈哈……”黑袍老者的笑声,即难听而又刺耳。
楚如心娇叱道:“哼!做梦吧,就凭你!”
“废话少说,如若弃剑受缚。老朽尚可留下二位美女的性命,鸳鸯账里度春宵。否则……嘿嘿……”黑袍老者阴阴地回答,紧接着又不怀好意的干笑了几声。
“真是痴心妄想。心妹,勿与他诸多废话。闯!”温紫玉娇呼声中,已连连击退好几个暗中偷袭的劲装汉子。
“嘿嘿,不管你们武功再怎么高深莫测,只怕尔等也闯不出老朽的碎心阵。哼!小丫头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来呀,摆阵——碎心撕裂,上!”黑袍老者罗金叶阴笑着,连连下达命令。
片刻,只闻听一阵阵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三十五个高大健壮的劲装汉子,来回迅速地奔跑着,霎时站成一个心形队列。唿哨声中,左首五个大汉旋风般扑至。五点闪闪寒光,疾攻楚如心上中下三路。
楚如心首当其冲,强敌压近。反而心平气和静如流水,体内真气自然惯盈。一振掌中软剑,发出有若风啸般的破空声,劲气直往敌人划去。
那领头之人,怎想到楚如心的剑势如此凌厉霸道。森寒无比的剑气令他的心里陡的升起丝丝凉意,从而阻泄了他四成功力。正惊疑之中,楚如心的软剑已削在他由攻为守的长刀上。“当”一声脆响之后,那人被连人带刀刺中,抛跌尺余外喷出一大口血,即刻昏死过去。另外四个人见头领被一招打成重伤,不知不觉身形滞了一滞,均自暗暗吃了一惊。犹豫了片刻,但仍是训练有素的抢攻上来。彼时,楚如心柔美的丽颜说不出的从容镇定,软剑划出一道剑芒,先后扫在四人长刀处。
“锵锵锵锵。”
几声脆响之后,四人长刀被内家之力震得脱手而出。齐齐跃至阵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四人均是汗如雨下,脸色苍白。此时,又有五人执长剑,气势汹汹地扑上来。楚如心微微娇笑,软剑翻转自如,攻守有度,力道拿捏恰到好处,舞成一片寒光剑影。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来,楚如心存着怜悯之心,不想置人于死地。
那一旁的温紫玉,白练在手,仿佛蛟龙入海云雾蒸腾。上下左右舞出迷蒙的光影,一条白练神出鬼没,令人眼花缭乱。端的是神奇潇洒漂亮,恍若仙女云里飞。
“啊……”惨叫声中,已有七八人被扫中,鲜血狂喷,跌倒不起。
观敌掠阵的罗老头在阵外一见阵中情形,心中也是暗暗吃惊。心中忖道:这两个丫头的武功,还真是不弱。虽然这么想,但是面上却很沉着,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倾刻之间,三十多个劲装汉子去掉大半,地上躺着重伤的十几个人。余下的十几人,各自端着长枪不知死活地又猛攻上来。刹时,剑光枪影白练飞舞,又一轮血战开始了。
电光石火般,楚如心又击倒了五六人。杀的正自性起,猛听得一声娇呼,心里陡的一惊。忙旋身转颈望去。只见紫玉娇容惨白,捂胸痛苦的喷出一小口鲜血。袭击她的赫然是她们刚刚救出的那女子。
一切昭然若揭,原来如此。楚如心银牙碎咬义愤填膺,软剑幻化成寒光,直罩向那女人。敌人也不示弱,双掌挟带着一股邪风,狠狠地劈向楚如心的酥胸。楚如心娇哼一声,软剑一抖,使出点穴剑法第一式长虹落日。
那女人只觉一股寒冷的剑气直入璇玑穴,慌忙撤掌护住前胸,一个倒飞纵出圈外。楚如心也不追赶,连忙一个起纵跃身,扶住摇摇欲坠的温紫玉。娇喝一声:“姐姐,快走”,然后紧紧揽住紫玉的后腰,轻轻一跃,纵上墙头,很快便没入在夜色中。
这时候,罗老头阴阴得意一笑,邪邪的对那偷袭的女人说道:“欧阳门主,干的不错,嘿嘿……”
欧阳花枝洋洋自得,媚笑声声:“罗堡主大可放心,紫玉那丫头中了本门的镇门毒。不出三日,楚如心定会前来讨解药。到时候,罗堡主尽可以随心所欲呦——只是,可不要忘了本门主呀。”
“好好好,此事若成,老朽给欧阳门主记大功一件。”罗老头竖起大拇指,保证回道。
欧阳花枝闻言,假意客气道:“哎呦,堡主说的哪里话呀,客气客气。俺为堡主老爷效力,本门主义不容辞啊。”
“适才的苦肉计,门主受惊了。罗某到上房与你按摩一下如何?”罗老头面上都是令人作呕的样子。
“哎呀,人家真是痛的很呢。前胸后背都是伤,死老头子,下手也忒狠了——不过呢,人家身子很不舒服,需要静养呢。”欧阳花枝夸张的嗔嗲声嗲气回道。
“是罗某不是,罗某给门主赔罪、赔罪了。可否让在下与你揉揉,嘿嘿……”说着那双大黑手已伸了过去。欧阳花枝很自然的躲过那黑手,当先走进房屋。
罗老头轻浮地浪笑着,自己的手又被挡了回来,心里有些不悦,该死的欧阳,明明是轻浮之人,为何总是拒绝自己?只是现在还不能闹翻,还需要哄着这女人。想到这里,马上又堆起笑容随后也步入上房。将那些重伤的、轻伤的手下,不管不顾,全都抛在身后。
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有人过来抬伤员,有人自己勉强站起来,轻伤汉子们趔趔趄趄的也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紧接着,几个郎中被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引领着,匆匆走进重伤员的房屋,估计是给疗伤去了。
此时,窗外的下弦月仍然挂在空中,夜,仍然是那样迷蒙晦暗。空气中漂浮着湿湿的味道,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小窗明夜。古柳枝头罅。月探衣衾喷香麝。辉映兰床芬灺。思念又惹难眠。倚栏愁绪八千。满目繁星闪烁,游移飞跃身边……”不久,楼上某个房间又飘出一支清平乐来,曲子饱含淡淡的愁思和哀怨。方才因为打斗而惊吓躲起来的人们,在桌子底下,在床底下,在立柜里,在门后,在床上蒙着被子,一个个都陆陆续续探出头来,很快,那些消失的声音马上响起来,买醉卖醉的人又开始了逢场作戏……
罗老头没在欧阳花枝房间待多久,就被欧阳花枝借口需要静养给赶了出来。之后,他一个人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子,迷蒙的月光拉长了他的影子。
“主人……”突然一声轻音传来。
罗老头停下身子望向院子那棵古树,低声道:“柳叶儿,近前说话。”
是,随着一声女音应答,只见那叶子微微一动,一条瘦小的影子掠下树来。
“柳叶儿,情况如何?”罗老头低声问道。
“门主,属下跟踪了一阵儿,那楚如心果然轻功了得,属下没跟住——请主人责罚。”柳叶儿垂首,小心翼翼回答。
“不妨事,你去吧。”罗老头摆摆手,居然没生气。
柳叶儿如赦大令一般,赶紧身形一纵,没了踪迹。
彼时,不远处,另一条影子在花间一闪,掠进后院。那影子轻轻推开欧阳花枝的门,闪身悄然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