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的妹妹曾经受到过学校里的欺负。
那是在她刚升入初中没多久的事情，也就是我读高二的时候。
那天接她回家的时候，她的表情比以往更阴暗一点，在路上也没怎么和我说话。
等回到家的时候，我陪着她一起走进她的房间，想要问她是不是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
这种事我多少是有预感的，毕竟我们都一样是父母离异后组建的重组家庭的孩子，在学校里总归会有些流言蜚语。只是我现在在高中里，理智成熟的人总归要多一点，何况我也不是那么好惹的人。
但在千茵的初中里就不一定了，才初一的小鬼做什么都不奇怪，我的妹妹也比较内向。
据千茵所说，是有一群男生总是会聚在一起说她的坏话。我要求检查了一下千茵身体上的各种地方，没有发现什么伤痕，看来目前确实只有说坏话而已。
只是这样也很过分了，我的妹妹的心思可是比一般人要敏感许多的。
更何况，谁也不能保证情况不会恶化，那群男生后面会做什么，千茵的心理会不会持续性地受到伤害，这些都是可怕的事情。反应给教师或者家长也派不上任何用场，我早就已经吸取过教训了。
我想要保护千茵，虽然自己也只是个没什么力量的姐姐而已。
“千茵，这个叫录音笔，按下旁边这个按钮就会开始录音。明天你把它藏在口袋里带到学校里去，要是那群男生又在说坏话的时候你就录下来。明天放学的时候快点走出来找我，然后把那些男生指给我看，知道了吗？”
“姐姐要做什么？”
“让他们学会尊重你，放心交给姐姐吧。”
我轻轻地摸了摸千茵的头，看着她坐到书桌前开始写作业，我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打开自己的抽屉，看着里面那把反着亮光的黑色折叠刀，稍微回想起了一些事情。
……在妹妹的面前可不能用这种东西啊。
等到第二天放学的时候，千茵按我说的早早地走过来，有点紧张地拉着我的衣角。
“把他们说的都录下来了吗？”
“嗯，录好了。他们应该也快……啊，是那边。”
我顺着千茵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有四个穿着短袖校服的男生一边聊天一边走出来。
出了校门也还是聚在一起走着，没有人来接他们，应该是靠自己回家的。
走在最前头的是个把前发梳得很高，胸前的纽扣也没扣好的男生。我让妹妹留在原地等我，向他们走过去。
“你们这群人，对千茵做了不好的事情吧。”
“哈？你是谁啊？”
对年长的人说话也好冲啊，不过无所谓了。
比起用话语回答，先挥出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然后抓住衣领把他摔到地上，骑到他身上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让他没办法呼吸。
只是和我有4年年龄差距的小孩子而已，连发育都不完全的小鬼而已。
就是这样才觉得恶心，区区小鬼也敢对我的妹妹不三不四，想用自己的无知脱罪吗？
因为在胸中静静燃烧着怒火，让掐住他的左手持续地渐渐用力，看着他无力地想要抓挠我的手的样子。放空头脑，然后举起右拳，随便找个位置打下去就好——
“姐姐！”
“……啧。”
跑过来的千茵对我大喊了一声，把我的意识重新拉回到身边，停下了拳头。
我松开了掐着他的左手，另外的男生在旁边吓得一动不动，周围有些人看着这边，有些飞快地跑开了。我从他身上站起来，做着深呼吸平复心跳，看着他躺在地上咳嗽的样子。
妹妹在身边轻轻地拉住我的右手，我为了让她安心，也轻轻握住她的小手。
旁边的一个男生终于敢走近去，把地上的男生拉起来。就先到此为止吧。
“把今天的事情回去告诉家长，以后也别来找我家妹妹的麻烦了。”
说完之后，我带着妹妹往回家的方向走去，没有在意周围的其他人。妹妹也只是拉着我的手默默地跟着我一起走，没有多说什么话。
可能是在害怕我做的事情吧，但是，我认为只有这样做才能保护好她。
比起让她忍受和逃避，由我来实行威慑才是最好的选择。
“要去买点什么好吃的吗，我请客哦。”
“可以吗？”
“嗯。因为我让千茵看到了可怕的事情，我想给千茵道歉。”
千茵稍微想了一会，然后对我摇了摇头。
“不用买，姐姐也不用道歉。我想要姐姐陪在身边。”
“是吗，真的什么都不买了吗？”
“嗯！我也会一直陪在姐姐身边！”
她抱着我的手，把她可爱的脸颊也贴向我的手臂，开心地笑起来。
是啊，就像我在担心着妹妹一样，她也一直在关心着我。
我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了父母，把之后的打算也一起说出来，他们也同意了我的想法。
等到晚上的时候，千茵抱着玩偶走到我的房门前，我微笑着招呼她坐到我身边。
我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让她的脑袋也轻轻地靠到我的胸前，想要抚平她的不安。
“姐姐，这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嗯，我们一家和对面的一家大概都会被叫到学校里去吧。”
“我和姐姐会被骂吗？”
“不会啊，爸妈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老师和对面家长那边，就要靠千茵的录音来解决了。”
“录音？可以解决吗？”
“当然了，因为老师和学校就是那种立场，有矛盾就会去调和矛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比起解决问题，更想减轻责任。既然有录音作为矛盾起因的证据，更大的责任首先在对面那边，也就没办法不依不饶了，老师也会尽力帮我们摆平事态，不会有事的。”
既然第三方的教师只会进行调解，那么优先使用暴力扩大事态的人才会相对占优。
妹妹虽然不太懂，但还是有点放心地点了点头。
“而且有了这次的事情，对面那几个小男生也会明白欺负你只会给他们带来多方面的麻烦，还会一下子让老师和家长都知道，就不会再敢来欺负你了。假如原本还有其他人想要对你做什么的话，现在也不敢再怎么样了——所以放心吧，千茵不会有事的。”
“嗯……我相信姐姐。”
千茵轻声地说着，靠着我的身体，我也温和地搂住她，想要让她安心。
只要能够保护她，让她开开心心地长大，让我做什么都无所谓。
“姐姐，一直都在保护我，我喜欢姐姐。”
“嗯，我也喜欢千茵，千茵是我最重要的妹妹。而且，千茵也帮了我很多啊。”
“我帮了姐姐吗？”
“当然了，千茵不是把重要的证据给录下来了吗？而且，在我生气地快要失控的时候，是千茵跑过来阻止了我，没有让事情变得太糟糕不是吗？千茵都做得很好。”
“嗯，我也想要帮到姐姐，以后也要变得像姐姐一样厉害。”
“呵呵，千茵以后会变得比我更聪明，更坚强的。千茵以后在学校里或者其他地方，肯定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有些人可能会害怕和讨厌你，但是没有关系。千茵只要开心积极地生活下去，把自己厉害的地方展现出来，肯定会有更多喜欢你的人愿意和你交朋友。”
我这些话慢慢地说给千茵听，希望她不会有太多负担，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长大。
千茵把靠着我的身体挪开了一点，抬着头看向我。
“有姐姐就可以了，其他人比不上姐姐。”
“啊……嗯。但是，加油多交些朋友也是好事哦？会有各种各样好处的。”
“姐姐有很多朋友吗？”
“……这个嘛。朋友只要按自己的心情和喜好来交就好了，也不必强求啦。”
我真是个意外没有用的姐姐，真是对不起。
千茵因为我的反应笑了起来，不知道这是包含着什么样的含义啊……
“今天我想和姐姐一起睡，可以吗？”
“好啊，那就一起睡吧。去把千茵的枕头也拿过来吧。”
“嗯！”
我看着千茵走出去的身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管怎样，只要千茵喜欢就好，千茵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没错，不管发生什么事，这个想法都不会改变。
就算到现在，到已经和千茵互相表白后的今天，这份心情也不会改变。
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喜欢和现在的喜欢，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区别呢？
虽然我也说不明白，但或许，我和她之间的喜欢其实从始至终都是一样的吧。
我端着两杯热牛奶走到千茵房间的门口，看到千茵正戴着耳机躺在床上听音乐。
“千茵，我进来了哦。”
“啊，姐姐，你拿什么过来了啊。”
千茵摘下耳机坐起来，我走过去把杯子递给她，陪她坐在一起。
“热牛奶啦，现在刚好可以喝了。因为千茵今天吃了很多冷的东西，我觉得应该暖暖胃比较好，晚上也能睡得更好一点吧。”
“谢谢，姐姐总是对我这么好。”
千茵浅浅地喝了一口，然后惬意地呼出一口热气，我也陪她一起喝了一口。
“姐姐。”
“嗯？”
“我其实，不管怎样都会喜欢着姐姐的，而且现在也已经觉得满足了。我不想成为姐姐的负担，所以说……姐姐说要和我交往，这样真的好吗？”
“我觉得很好啊。反过来说，千茵想要和我交往吗？”
“我……我当然想了。”
“嗯，我也同样想和千茵交往。千茵不是什么负担，是我最喜欢的人，最重要的妹妹。这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做的决定，所以这样就好。”
“嗯……是的。”
千茵有点脸红地小口地喝着牛奶，光是看着她的表情，我就觉得满足。
说着我太过担心她什么的，明明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一直担心着我。
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试探，然后又马上停下，害怕着会不会伤害到我。
太过温柔又太过可爱的妹妹，想要用上我的全部去照顾她，疼爱她。
“那，如果我们真的交往了的话，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呢？”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诶。我们本来就很亲密了，会牵着手，会一起吃饭逛街，而且也一直住在一起好久了，是吧？”
“好像是这样……等等啦！肯定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做的吧！不然不是没区别了吗？”
“有区别的啦，比如，交流可以更坦率激烈一点？可以更无拘无束一点？”
“激烈……？姐姐是想和我说下流的话题吗？”
“怎么可能和自己的妹妹说那种事情啊！我一点下流的想法都没有！”
“诶嘿嘿，开玩笑啦~那姐姐说的是什么意思？”
“额，我也不知道……就是比以前关系更好一点的意思吧。”
我们一起默默地喝着牛奶，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好。
从姐妹到恋人关系，实际上有怎样的区别呢？
或许实际上有很多的区别吧，只是我和千茵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在互相喜欢着彼此，所以那条界线才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模糊起来，好像早就不只是姐妹关系了一样。
就只是差一步而已，从我意识到自己恋情的开始——
“千茵，我们……可以接吻吗？”
“噗咳咳——等一下，呼——姐姐是说，想要和我接吻吗？”
喝着牛奶的千茵突然被我的话呛了一下，然后又马上让自己尽量恢复了平静。
果然不该这么快说出来的，但已经说出来了那就没办法了。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是因为发现自己想要亲吻千茵才知道自己喜欢上你的。然后，因为那个时候你还只是初中生而已，我知道不能这么做，就决定在后来搬出去住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都没发现这些。”
“不不，被千茵发现了就糟糕了吧。”
“那，现在就做吧？我也想和姐姐接吻。”
“啊……嗯。”
把喝完的杯子放到旁边，千茵闭上眼，轻启双唇等待着我。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我扶着千茵的肩膀，轻轻地靠过去，吻上她的双唇。
温柔地轻咬，吸吮，舔舐进去，把舌尖纠缠在一起，渐渐地放松下去，品尝着她嘴里的甜蜜的温热和残留着牛奶香味的气息。把手指交错着牵在一起，感受着彼此胸口的起伏和体温，淫靡地在嘴里吸吮出声音。
直到最后才分开，看着唾液在空气中连接成银丝，两个人一起喘着粗气。
原来和自己的妹妹接吻是这样的感觉，明明这么轻柔却让人心跳不已。
我们只是对视着彼此，就幸福得一起笑起来，没办法停止。
“姐姐，我们真的接吻了呢。”
“是啊，真的接吻了。”
这或许就意味着，我们从姐妹关系进一步延伸到恋人关系了吧。
如此奇妙的关系，只属于我和她两个人之间的爱情。
“自从姐姐从家里搬出去之后，我就一直在想着姐姐的事情，好像周围的事情一下子都变得好可怕。我总是责怪自己，总觉得是自己太依赖姐姐了才会把姐姐逼走的。我……我不想和姐姐分开，只想和姐姐一直在一起，可是我也不想让姐姐难过，所以……当姐姐告诉我，姐姐也喜欢我的时候，我真的好高兴。”
千茵轻声地说着，明明看起来是在笑着，却好像马上要哭出来一样。
我抱住她的身体，抚摸着她的后背，想要让她轻松一点。
“我明白的。一个人的时候我也总是会想着千茵的事情，总是不知不觉地回想起以前和千茵在一起的事情。在发呆的时候听着买来的节拍器的声音，然后不知不觉地陷入回忆里，渐渐地就变得喜欢上这样的声音了。我也和千茵一样，其实一点都不想离开千茵啊。”
我喜欢千茵，就像千茵喜欢我一样。正因为是姐妹，所以才会想着一样的事情。
“姐姐，再来一次。”
“嗯。”
再次互相靠近，把嘴唇碰到一起。妹妹环抱住我的脖子，一边接吻着，一边拉着我向床上倒去。我就这样把妹妹压倒在床上，全心全意地亲吻着她。
“姐姐，今晚我们久违地一起睡吧？”
妹妹的脸上笑意全开，她的手还是紧紧地环抱着我的脖子，把脸贴得好近。
“可以是可以，那个……就只是单纯地睡在一起而已吧？”
“啊啦，是谁说自己一点下流的想法都没有的来着？姐姐，好大胆。”
“但是那个，我们现在未免靠得太近了一点……连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的。”
“嗯哼，所以呢？”
妹妹满不在乎地坏笑着，完全就是在挑逗我。
不对，怎么能用这种词来形容自己的妹妹，是我这边被她的表情吸引住了。
但是，再怎么说，身为姐姐我要再多控制住自己一点。我还想再做最后的一点抵抗。
“就算要睡在一起，我也得回去拿一下枕头。所以说，千茵稍微放开我一会。”
完全算不上什么抵抗！……唉，谁让她是我最喜欢的妹妹呢。
千茵也还是在坏笑着，把抱着我的手放开，让我能够从她身上起来。
“千茵……”
“嗯，果然还是不一起睡了。”
“啊？……哦哦。那个，final answer？”
“噗——答题竞赛吗？好啦，还是分开睡吧。今天发生了好多让我开心的事情，所以我已经要开心得睡不着了哦？今晚就先到此为止吧，嘿嘿。”
千茵重新从床上坐起来，恢复成了平时温柔可爱的妹妹般的笑容，在台灯的微弱光照下显得那么朦胧而美丽，让我深深地着迷。
我向她点了点头，既然妹妹已经决定好了，那我就愿意听从。
“那就先晚安了，就算睡不着也尽量好好休息哦，要听歌也不要听到太晚了。”
“这种事情我知道啦，姐姐担心过头了！”
“好好~呵呵。”
我拿起已经喝完的杯子，准备要走出去，突然又有点在意地问了一句。
“说起来，现在的千茵喜欢听什么类型的歌啊？”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想要多了解一点千茵嘛，一眨眼千茵都要升入大学了——”
“姐姐也一眨眼就失业了——”
“喂！不要突然打击我啦！呜呜……”
“嘿嘿，开玩笑开玩笑。来，姐姐请看。”
千茵把手机里的歌单界面亮给我看，怎么这些歌名都好像有些熟悉？
“话说，这不都是些失恋曲吗！为什么千茵现在会听这种歌？”
“唔姆，确实好多失恋曲。”
妹妹的喜好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和以前完全不同了。难道说是因为我离开得太久了，这么长时间里妹妹一直都很难过吗……我真是犯了好大的错。
“我也很好奇为什么姐姐的歌单里这么多失恋曲呢，不过确实挺好听的，我喜欢哦。”
“我的歌单？……对啊，这都是我在听的歌不是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千茵的账号里！”
“因为我们的账号在互相关注着不是吗？我随时都能查看姐姐的歌单更新哦。”
——什么！互相关注，真是个坏文明！
“所以说，姐姐为什么总是在听失恋曲？啊啊——难道说，姐姐这么多年里一直在想着我的事情，其实一直在伤心欲绝地失恋曲循环中？”
妹妹突然提高了语调，满脸坏笑着对我大声宣判。
而我不得不承认的是，确实被她说中了——那么一部分啦！
“唔姆唔姆，喜欢悲伤系故事，喜欢失恋曲，还喜欢听节拍器声音的姐姐，其实心里一直都在想着妹妹的事情。虽然听起来是有点奇怪的人设，不过身为妹妹我是很喜欢的哦？呼呼呼——”
“啊啊啊不要说啦！我要去睡觉了晚安明天再见——！”
“好好~嘿嘿☆”
我满脸赤红地跑出了妹妹的房间，但是在走廊上还能听到她窃窃的笑声。
我一边在厨房里洗着喝完的杯子，陪伴着我的节拍器还在轻轻地发出平静的回响。
听着这样的声音，好像那些以前的回忆又一点一滴地浮现在眼前了一样。
不管怎样，就算是被捉弄，只要是和妹妹在一起的话，那都会成为很开心的记忆。
大概，我就是有这么喜欢着自己的妹妹吧，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