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无语地来回看了他们几眼，不得不出言打断这种已经变得毫无意义的罗圈嘴仗。

——好了，两位，请暂时停下来。这位……祭司先生，我能看得出来，您在这儿确实很有地位，既然如此，我想您应该有资格知道一些特别的事情——您的主人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们，最近会有人从天际省来找他么？嗯，更准确地说，并不是我自己想来，是米拉克非要叫我来的。

——太狂妄了！你怎么敢直呼主人的神名——噢，等等！造物者在上！你，您刚才说什么？您的意思是……您就是，就是“那个人”？

我长长地松了口气，迅速点了点头，不管怎样，事情总算是进入了正轨。

——无意冒犯，这位女士，您……您要如何证明自己确实就是“那个人”呢？

——您只需要带我进去，等见了面，您的主人自然就可以证明我的身份……呃，好吧，开个玩笑，别一副苦瓜脸嘛，我不为难您，来，先看看这些。

说着，我掏出米总的那几封信递给他，也不管他能不能看懂中文。

他接过来，仔仔细细地把每封信都反复看了好几遍，神情慢慢地变了……最后，他一脸恭敬地双手把信递还给我，然后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尊敬的当代龙裔阁下，请随我来吧。

哟，他还真看懂了啊，不过眼下我也没什么兴趣跟一个“老外”讨论母语之美，点了点头便朝前走去。

芙蕾雅随即跟上，那人却伸手拦住了她，我立刻朝他看去，他看了一眼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解释。

——很抱歉，阁下，萨默尔圣女不能和您一起进去。除了您之外，主人的前一个意旨对其他人仍旧有效。

我立刻一把拖起芙蕾雅的手，作势要转身离开。

——圣女的事情正是我同您的主人将要讨论的话题之一，由于某些您没有必要知道的重要原因，她此时必须在场。我想您事先可能并不清楚这一点，所以您完全可以现在就去当面请示，我不缺少这一点点耐心和时间……如果您的主人仍旧坚持之前那个命令，我会立刻回返天际省，并且永远也不会再来索瑟海姆！要是米拉克想让他的宠物来找我比划，那就尽管来好了！

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无比难看，反反复复地来回看着我和芙蕾雅，似乎拿不定主意。

与此相反，我心里则是一片轻松，老神在在地等待他作出妥协。

通过多方信息的参照印证，我已经可以断定，这名祭司之前说的话的确是真的，由于某些原因，米总现在只会单方面发布意旨，同时禁止任何人主动联系他——就算联系了也会被直接“挂断”。这样一来，这家伙也就没法即时向米总通报这一意外情况让主子来拿主意，只能自己来背这口锅——问题是他敢背么？

这就是所谓的两害相权取其轻。多放一个人进来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最多也就是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而已，再说芙蕾雅也不算“外人”，米总再如何严苛也不大可能因为这一点就轻易处死一名得力属下；可要是这货继续认死理不知变通从而导致我真的翻脸走人、进而彻底搞砸主子的“大计”的话，那后果就不可想象了，到时候他说不定连想死都难……那么，最终他会如何选择不难判断。

——薇娥丽卡，我——

芙蕾雅有些忐忑地小声开口，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想都不想便打断了她。

——别担心，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你只需要安心等待就好。

芙蕾雅看了我一眼，便不再说话，难捱的沉默立刻笼罩住了这片小小的空间。

就这样过了好几分钟，我看着这名拜龙教祭司变幻挣扎的脸色，以及额头涔涔淌下的汗水，突然冲他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

这一突然的举动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不等我迈出第二步，祭司急促的声音便在背后响了起来。

——请等等！我明白了，阁下，一切都如您所愿！

米总的神殿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或者换句话说，神殿内部完全是一整个空旷的大厅，没有任何的隔断和其他房间，放眼一看就一览无余。当然，几乎没有不等于完全没有，大厅正中摆放着唯一的一件物事，非常显眼。

跟着拜龙教祭司走到近处，我一眼便认出了这个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尊金属雕塑，几十根弯弯曲曲四下伸展的黄绿色长条状物体，像是放大了很多倍的通心粉或者某种海藻，或者直接看成美杜莎的蛇发也可以；条状物体的根部在雕塑底座部位聚成一团，上面还嵌有几十个柑橘大小的明黄色扁圆形纹饰，就像是一只只诡异阴森的眼睛——没错，与游戏里一样，这尊雕塑描摹的正是“触手怪”赫麦尤斯-莫拉在人间显化的“实体”形态！

认出这是触手怪的雕塑之后，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很多细节。

首先，既然在这儿出现了这个东西，而且是神殿中唯一的东西，这就说明米总和触手怪之间确实有很深的关系。

其次，不管最开始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既然米总已经成为了一个正儿八经的宗教偶像，在这个小小孤岛上又几乎算得上只手遮天，没有什么“竞争对手”，那么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创设出自己的实体“神像”供信徒祭祀崇拜之用——不说遍布全岛，最起码也得在自家的主神殿里竖上一尊吧？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这就绝不仅仅只是一般意义上的低调，很可能他确实面临着某些无法对抗的压力，不得不竭力对外掩盖自己的存在。

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米拉克神殿”，原本就是触手怪的地盘，米总和手下们只是在这里“暂住”，而且还不知道有没有办证……

当然，无论真相究竟是哪一种，对于米总而言，触手怪的雕塑都是一面相当不错的极品挡箭牌。

拜龙教祭司没有在雕塑旁边多作停留，径直来到大厅尽头的墙壁面前。他在墙上按了几下，下一刻，墙面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道小门，里面是一道盘旋向下的楼梯。

朝下走了差不多百来米，通道变成了大致水平方向，但总体上还是在继续下行。一路上都有三三两两的拜龙教守卫在来回巡视，时不时就有人上来拦路查验我们的身份。另外，通道中每隔几百米便设有一道沉重的金属门禁，守门人员多达五六十个，盘查更是极其严格，不仅要核对口令和信物，每一道门的守卫头目手中还都拿着一根像是金属检测仪的古怪物品，每次都需要带路的祭司把手放上去“扫描”一番。

于是，光是一路走来通过五道门禁便耗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我不动声色，暗中仔细观察着这一切，心里的某些猜测也变得越来越明确。

这样的防卫手段就连我都要头疼，米总如此小心谨慎，藏得如此之深，只能说明他面对的存在确实太过于强大，说不定还真的就是阿卡托什本尊……既然如此，过去的这些年里他又怎么敢经常跑到外面去浪，还时不时地在斯卡尔村的信徒面前显化“神迹”呢？难不成他掌握了诸如“分身”这一类的牛逼手段？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知不觉便来到了通道尽头。祭司终于停下了脚步，再次向我恭敬地行礼。

——两位，这里就是中央祭坛，请进吧。

我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没有继续带路的意思，顿时便明白过来，看来这里确实规矩森严，连普通祭司都不能进去（一个成天干着“巡警”活计的家伙，身份也不可能高到哪儿去）。

于是我不再理会他，拉着芙蕾雅走进了最后一道大门。

这是一个几乎呈标准圆形的空间，不算太大，平整的地面上刻满了各种符文，四周的墙壁和上方的穹顶则保持着天然山洞的原始面貌，没有人工改造过的痕迹。除此以外，就只有空间的正中央建了一个半人高的石制祭台，上面摆放着一本类似于龙临堡法师塔二层的那些大部头魔法书一样的“书”。

我回头朝芙蕾雅看去，她正一脸好奇地四下张望着，一点儿都不像来过不止一次的样子。

——芙蕾雅，接下来要怎么做？

她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躲闪，回答也显得期期艾艾。

——呃，我……我不是很清楚……

——你不是来过这儿吗，你父亲是怎么做的？

——我……我只来过一次，在我很小的时候……薇娥丽卡，我只能说对不起，我，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好吧，果然是这样，每次都非得要本女王大人挽起袖子亲自出马不可，这真是……我摇了摇头，转回头仔细观察祭台上的这个东西。

这本“大书”长宽大约一米见方，将近四十厘米的厚度，全黑色外表反射着金属的哑光，但看不出具体材质。封面上雕刻着繁复的镂空纹饰，正中是一个硕大的金色古朴符文，看起来应该也是一个甲骨文，可惜我不认识。嗯，要是天、火、水这种笔画简单的也就罢了，还可以连蒙带猜，问题是这字实在太复杂了……

观察了半天，不得要领。我试着把手放在封面上，什么都没有发生，又把芙蕾雅叫过来试了一下，结果还是一样，“圣女”身份并没有带来任何变化。

看来只剩下一个办法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翻开了书的封面。

下一瞬间，一团青绿色的光晕便从自行快速翻动的金属“书页”中扩散开来，又立刻环绕在我周围，形成了一圈高速转动着的光轮，我勉强能看得出来，那并不只是单纯的光芒，而是由无数不断变幻的细小光影符文组成的“信息流”，看起来很像是那种老式的单色计算机显示器在运行DOS系统一般……

紧接着，眼前的整个空间都开始扭曲起来，并且变得越来越“模糊”，似乎下一刻就要彻底消融……千钧一发之际，伴着芙蕾雅的惊呼声，我只来得及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短短的一瞬，周围的景象终于不再扭曲，我也从强烈的眩晕感中摆脱了出来。

快速打量了周围一番，我立刻确定，此处已经不再是神殿地下的中央祭坛，而是另外一个空间——不用说，大概率进入了那本疑似黑暗魔经的大书“里面”。

芙蕾雅还挂在我身上，没有一点儿反应，我赶紧低头检查了一下她的呼吸和脉搏，发现一切正常，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看来她应该只是承受不住“空间转换”造成的不良体感，“普通”地晕过去了而已。

既来之则安之，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不再去想时间期限的问题，干脆原地坐下等待芙蕾雅醒来，一边等一边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形。

这是一个相当怪异的空间，给人最强烈的感觉就是压抑和沉寂，以及某种空旷幽深的意味，总之一看就不是个正经地方。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黄绿色雾气，正在缓慢地翻滚涌动着，充斥了视线所及的全部空间，很像是某些电影中表现化学武器泄漏的场景，然而我的呼吸却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越往上，雾气越是浓厚，完全看不到头顶上方究竟是天空还是天花板；地面与周围的墙壁则呈现为一种相当一言难尽的诡异形态，就好像是由各种支离破碎的不规则素材随意“拼贴”到一起的样子，到处都是没“拼好”的空洞——透过这些空洞望去，墙壁外面是一片黑暗无光的静谧虚无，看不出来还有没有其他东西。地面之下十几厘米处是连成一片的墨绿色水面，一点儿光都透不下去，如果不是水面上起伏的粼粼微波，我甚至都分辨不出那是液体形态。

到处都很空荡，只有几个通道转角处散落着一些东西，看起来很像是一堆堆胡乱堆放在一起的书籍和卷轴。除此以外，四周还错落分布着几根正在散发出昏黄光晕的花茎状物体，大概就是这里的……路灯？

整个空间都十分安静，一丝动静都没有，两个人轻微的呼吸和心跳声显得分外清晰，我试着咳嗽了一下，声音大得吓了我一跳，却诡异地没有产生任何回音。

我又寻思了片刻，除了再次确认此处与游戏中的那几本黑暗魔经的“自带半位面”大同小异之外，没有得出更多有价值的结论。

也罢，看来芙蕾雅一时半会儿还不会醒，我忍住了趁机摘下面具一睹芳容的冲动，把她抱到一面墙壁前靠稳，然后便开始对视线范围内的这一小块地方进行初步的探索。

……

时间不长，我已经把周边都寻摸了一遍，探明了几处岔道，还在书堆里收获了几本“外面”没有的新书和若干枚中低阶魔法卷轴——顺带一提，那些“书堆”并不是真的由一本本的书所组成的，而是一种看起来像是书籍外观的“场景布置”，连在一起密不可分，既无法抽出其中的任何一“本”，更无法打开翻阅，跟一堆石头泥巴也没什么区别，只有散落在“书堆”外围的那些单独成册的才是真正的书籍。

另外，每一个“书堆”上方都有一股一直存在的空气漩涡，无声地带动着一些“书页”在空中纷纷扰扰地旋转不停，给人以一种古老孤寂的感觉。当然，这种景象同样只是毫无实际作用的“背景”，我试着抓了几张“书页”，结果发现每一张上面都是一大段一模一样的字符，而且完全看不懂——嗯，幕后黑手再一次向我证明了，为什么“批量复制粘贴”被称为偷懒的最高境界。

我也只能摇头苦笑，然后回到一开始进来的地方。

没等多久，芙蕾雅便苏醒过来，于是我立刻向她大略说明了目前的情形，并且再三嘱咐她一定要谨慎小心，千万不要离我太远。之后，我们便开始正式深入探索这个诡秘莫测的“书中世界”。

也许是因为这里并不是一个真实的完整世界的缘故，很快我便得出结论，这个空间应该不会太大，甚至还比不上外面随便一个古墓遗迹——岔路不多，而且每一条岔路都很短，也没有更下级的子分支，对我们的探索进度几乎毫无干扰。

另外，这儿与普通遗迹中的收获也不太一样，一路上入手最多的都是各种书籍，足够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打发无聊之用；其他东西倒是偶尔也有发现，比如药剂装备宝石之类的“常规”战利品，只是数量跟书籍完全不能比。

嗯，触手怪号称“知识魔神”，也只有祂才会收集这么多书而且还到处乱扔乱放。至于这本黑暗魔经的真正归属，目前尚不能确切判断，但应该也跟祂有关。

时间不长，我的这一猜测便得到了某种程度的证实——我们遇到了一些一看就不属于拜龙教成员的敌人。

敌人有三个，一个是之前在斯卡尔村外面的祭坛里见过的那种有点像异形的类人形怪物，另外两个看起来似乎更牛逼一些，漂浮在离地二三十厘米的空中，很像是某种浑身都披着毛茸茸的“外壳”、里面却没有肉身实体的灵魂态精怪，几乎无法清楚地分辨出肢体和头部。

我隐约还记得，游戏中好像确实也有这种怪物。这玩意儿应该是远程魔法攻击属性，魔法威力不俗，还会分身和瞬移，比前一种只会物理近战攻击的异形怪物更难对付，游戏时如果操作太浪，抓根宝也不是没有被这种玩意儿干掉的可能。当然，与强大的攻击力相平衡，它们的防御力几乎为零，血量也不高。

瞬间我就做出了战术规划，于是不等对方靠近过来便一把将芙蕾雅扯到我身后，然后迅速取出了鹰眼弓——我的箭术专精早就达到了八十，而通常情况下弓弩的攻击速度和攻击距离都要超过大部分的魔法，我很有信心在它们发起攻击之前便先行干掉其中一只浮空怪，那么接下来就好办了。

精灵级的箭矢转瞬之间便飞到了浮空怪身前，却没能直接命中，隔了十几厘米便被它身上的一层几乎看不见的光晕弹飞，这种情形与受伤落地的龙极其相似，分明就是某种免疫远程物理攻击的Buff。

不用说，这又是幕后黑手搞的鬼，真是莫拉格-巴尔……加强那些Boss级的存在也就罢了，连一个小小的“割草怪”都强化，强化你妈逼啊！

不等我做出应变，那只浮空怪突然从眼前消失，我只感觉头皮发炸，想都没想便下意识地回身抱住芙蕾雅朝侧面扑了出去……下一刻，一根缠绕着蓝白色电蛇的黄色光束从原本背后的位置射了过来，擦着两人的身体击打在地上，将本就显得支离破碎的镂空地面湮灭了大约二十厘米见方的一块。

是的，湮灭，那块地面已经不存在了，只留下一个几乎正圆形的缺口，缺口边缘平滑如镜，分明就是被瞬间的超高温切割熔融形成的玻璃态。

妈卖批！连光束炮都给老娘整出来了！然而我根本顾不上继续狂喷幕后黑手——眼角余光里几乎同时亮起了四道黄光……

接下来的几分钟是我进入这个世界以来最为狼狈的一段时间，没有之一。

两只浮空怪本体外加两个分身，四道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高能光束一刻不停地朝着我们交错扫射，几乎连一丝多余的空档都没有留下，我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不停地走位闪躲，简直如丧家之犬一般。

光是我一个人也就罢了，可我还拖着芙蕾雅，随时得分心注意不让她被光束击中。就算我此刻的身体力量水平已经堪比低阶龙族，也依然感到分外吃力，两个人仿佛是浮沉在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在一个接一个的滔天巨浪中间不容发地苦苦挣扎着，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倾覆……

没办法，我在速度和敏捷方面的绝对值并不算太高，不可能每一次都躲得开这种瞬发性质的密集攻击——不如说大部分时候都躲不掉，再加上时不时还要主动为芙蕾雅挡刀，不长时间，我便已经被光束扫中了二三十下。

幸好，我的瞬间反应速度还堪堪跟得上战斗节奏，每每在光束临身之际总能险之又险地及时举盾格挡，实在来不及的时候倚仗身体强度也还勉强抗得下来……可问题是，这种光束攻击跟一般的魔法以及低阶龙息还不太一样，盾挡无法完全奏效，光束击打在盾面上散逸出的残余能量依然能够对我造成看得见的肉体伤害，更别说拿身体去直接硬挡……即便被命中的身体部位并没有瞬间碳化或者分解的危险，我也支撑不了多久……

很快，塞勒涅轻甲上便到处都留下了溅射状的焦黑斑痕，头发眉毛几乎被烧得一干二净，裸露在外的脸部、脖子和两只手上全是大大小小连成一片的燎泡，浑身的血水与燎泡破裂的脓液正不断滴落着，方圆二三十米内的地面上几乎洒满了暗红色的刺眼花瓣，阵阵浓烈的焦糊味弥漫在四周……

更要命的是，由于我和芙蕾雅的距离太近（小于“时间暂停”时的空气墙隔离范围），系统菜单不能打开，一打响指眼前便会闪过一个刺眼的半透明警告窗口，我根本无法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当然，也幸亏有这个明确的提示信息，我才能在一开始趁对方还没有全力输出的时候快速离开芙蕾雅半米远打开了菜单一次，这才得以更换上近战武器，否则眼下的局面百分之百会变得更加糟糕。

又苦苦支撑了片刻，情势越来越恶劣，甚至连施展龙吼翻盘的空隙都找不到了——释放龙吼需要原地站住不动两秒钟左右，而一旦我这样做的话，接下来也许连一秒钟都用不了，芙蕾雅就会被光束切碎熔解……

一直以来，在面对各种强大危险的敌人时，我的心态都还算保持得不错，求生欲相当顽强，哪怕是遭遇至高巨龙的那一次，在意料之外的“全面虚弱”Debuff出现之前，我都没有产生过一丁点儿绝望……然而此时此刻，种种的负面情绪却根本压抑不住，心里不由自主地开始涌起后悔的想法——明明知道拯救史东并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明明知道寻找米总的过程不可能一帆风顺，明明有好多次机会可以让芙蕾雅置身事外，结果呢？就因为那种该死的表现欲作祟（总想在姑娘面前装逼耍帅），一直拽着人家不放，所以最后才搞得两个人一起陷入危局……

不对！塔洛斯在上，我这是怎么了？这种微妙的心态……难道说，我是在下意识地嫌弃芙蕾雅是个“累赘”吗？

要知道，目前的处境看似糟糕无比，可从双方的总体实力对比来观照，这一次的危险程度其实还远远比不上当初被血族双姝拦截的那次；然而，那个时候我却根本没有产生过莱妹拖了后腿的想法，既没有把她当作随时可以牺牲的战术棋子，更没有打算丢下她独自逃生，自始至终都只想着同她一起并肩战斗到底。

所以，我现在的心理趋向绝对不正常！

我很清楚，虽然我经常在口头上夸张地描述自己是如何如何的冷漠自私无情，但那只不过是某种偏执的中二恶趣味罢了（“无情”约等于“飒帅”），事实的真相却很可能恰恰相反——有太多的过往事例可以证明，圣母的成分在我的三观里所占的比重往往还更多一些……或许，就连“圣母”也同样只是流于表象的浅层人格，骨子里，我的真正本性很可能根本见不得光，只是一直都缺少一个恰到好处的激活契机，所以才从来没有被我主动意识到……

我没能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下一刻，一直被我紧紧抓住不放并身不由己地随着我跌跌撞撞到处乱窜的芙蕾雅突然自个儿主动行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