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
对路况不熟，她们本想着通过坐风盔城南部的马车去霍加斯高峰山脚下的村庄伊瓦斯泰德，那里有唯一一条上山的路。兜兜绕绕在马厩旁找到了靠在马背上休息的车夫，车夫却摇头说他不去那里。
“——我只去主城区，嗯……离那里最近的地方的是雪漫城，一口价二十金币，如果要去的话就上后面的马车。”
“……雪漫城？”
圆看了眼手里的地图，如果从雪漫城下车，去伊瓦斯泰德村的话，正好与雪漫城隔了整整一座霍加斯高峰，光是从山脚下绕过去就要好半天……
一旁焰的视线越过圆的肩膀瞄了眼地图。
“…不好意思，先生。还是太远了。”
焰估量了下脚程，觉得还不如自驾过去。但自驾路上不安全是一说，更头疼的事情还在后面，登上世界之喉需要走过七千阶梯，对体力的要求太大了，到时候又要在旅馆休息一晚，一人十金币正好抵得上马车费，这样还是直接去村庄合算。
“不去吗？也没什么关系……听说那里的西部哨塔遭遇了龙的袭击，还有几个卫兵把命给搭进去了。不去也好啊，也不知道那只龙飞到哪里去了。”车夫慢慢拍掉马背上的积雪，眼睛望着飘着雪的天空喃喃自语。
“龙……”
“龙？是白色的吗？”圆问那名车夫。
“不知道，……大抵是棕灰色的？我驾车路过的时候听到那些巡逻的卫兵说的。”
已经有龙类逐渐复苏恢复行动了……
圆坐在一颠一颠的马车后面给箭镞淬药，冰原狼牙被泡得有些发黄，好在弓箭手的手都很稳，也没有药液洒出来。
其实毒药要更好一点吧、能不能穿透龙类厚实的鳞甲呢？思来想去还是换成了能减缓动作的麻药，脑子里却全是车夫口中战死的卫兵。
她心不在焉地把箭收到背后的箭筒里，双手撑着脑袋看前面的焰一言不发地牵绳驭马。
焰可能也看穿了她的心思，所以才一句话也不说，要是圆不主动挑起话题大概率就这么过去了。圆只能安慰自己，吉娜莱丝女神会在天堂庇佑他们的。
而且女神还赐予了非龙裔的灰胡子大师们龙吼，是不是只要自己虔诚地呼唤女神，也能听到她的声音呢？
踏过泛黄的草坡，马蹄在石子路上踏出清脆的声响。早晨还算晴朗澄澈的天色过了午后就有点暗沉，焰走的都是些大路，毕竟一个不小心走错了就会被强盗收“过路费”，偏离大路太远还可能遇到灰狼甚至是体型庞大的剑齿虎。
天际出品的马儿体格壮实耐寒，脚程不快但胜在耐力强，就这样慢慢悠悠地向目的地跑去。圆望着在河边喝水的麋鹿和羚羊向后移动，跨过一座小桥，她被焰的声音提醒，到了。
伊瓦斯泰德是一座很宁静和谐的村庄，和冬堡城一样没有围墙，但气候却要温暖得多。来客大多是要上山去朝圣的，友好的的村民会在路过时对她们报以微笑。
靠在墙边的卫兵抱怨说他们不需要帝国的支援也能过得很好。也是，苛刻的赋税和徭役对这些边境人民来说才是沉重的东西。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去米尔维尔旅馆订两个房间再慢慢打听一下霍加斯高峰的事情，拜尔说他到时候会下来接她们上山。因为最近上山的路不是很太平，山上的灰狼暂且不提，临近冬季石子路容易打滑要分外小心……
咻——
圆对着天空吹了个口哨，一只苍鹰在几十秒后盘旋而下、伸出爪子钩住圆的护腕，歪着头用锐利的黑色眼珠盯着粉发少女的脸，焰就看着圆靠过去对着它的头叽里咕噜几句（自带翻译的兽语），把卷好的信纸绑在它的腿上，那只老鹰就飞走了。
焰收回侧过去的耳朵。好吧——还是听不懂在说些什么。她也试着让圆教过她几句，一开始就败下阵了——发音困难，这果然就是天赋的参差吧……
她和圆正要走进旅馆大门，一种类似于地震般的触感袭击了整个村庄，她们扶着旅店门口的木柱勉强站直身子。有些正在劳作的妇女甚至歪倒在了地上，捂着嘴惊讶地看着天空中俯冲而下的来客发出尖叫。
“天呐！——是龙啊！快跑！”没有人想要送死，村民们丢下手里的工作、慌不择路地跑回房屋中。
棕灰色的巨龙俯冲而下，带着劲风口吐炙热的火焰，火舌舔舐过的土地和房屋露出焦黑色，这又引来了尖叫。
“愣着干什么！放箭啊，把它打下来！杀了它！！”一个领头的卫兵冲着天空呼喊。
巨龙仍然在天空中发出高昂的吼声。
“小焰，我们快点去支援他们！”
焰点点头，给圆的腰上系上一条足够长的细绳后冲过去，圆在此期间已经搭箭射出一发，狼牙箭混在无数箭矢中划过空气，这只巨龙显然没有梅菲斯特那么强大，在吃痛的时候发出呻吟，拍着翅膀升到空中，焰手里的紫色闪电跟随箭矢连锁到半空中的灰龙。
它愤怒地长吼一声，焰感到自己的脑袋因为它的声音几欲撕裂，龙降落到地面时大地震颤，一记扫尾把一个倒霉的卫兵拍进了桥边的小瀑布中，然后伸出嘴把直接另一个卫兵的半个身子咬在嘴里，捕猎般仰起头前后甩动，被扔到空中的卫兵软绵得像个无力的布娃娃，撞到屋檐上又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滑落下来，嘴里咳出紫黑色的血块。
巨龙再次仰头，那是要吐息的前奏、不好！焰暂停时间，咬牙飞奔而出、迎上刚刚喷出口的火焰，一手释放寒霜术，左手奋力给它一记迎头盾击，钢铁盾牌正中巨龙的面门，让它的头缩了回去。
时间恢复流动。
“呃——啊啊！”
“小焰！！”
用以连接时停的绳子被烧断了，焰被水汽炸倒在地上，龙在狼牙箭矢的麻痹消耗下失去了再次飞翔的体力，浑身上下看起来像个刺猬，此刻恼羞成怒想要将焰叼进嘴里——
再一次暂停，时间还剩十秒，身体沉重无力、头晕目眩，巨龙充满血腥味的口腔近在眼前——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再次爬起来了。
于是焰闭上眼睛，脑子里除了死亡那般黑色的概念，什么也不剩。
睁开眼，时间暂停的灰色世界中，
一抹粉色的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手持利剑插入了龙的侧颈，圆腰间的细绳还侥幸保留了一节没有断开，她的侧脸溅上了龙类暗红色的血迹，随后几乎是毫不留情地旋转刀柄扭曲龙的皮肤，金色的眼睛里闪着火焰照映出的光芒。
那龙在时间恢复流动后发出最后的哀鸣，它眼里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绝望、再也无法动弹。
卫兵都为这仿佛是奇迹的景象惊呆了——上一秒连续扑杀了两个人的恶龙瞬间就因为两位少女的攻击陨落。而卫兵们连她们移动的轨迹都没有看清。
这一连串的动作全是下意识的肾上腺素支配产物，圆呆呆站在原地握着那把剑、双手发软。又仿佛是失去了血液中所有的糖分，发黑的视线和嗡嗡作响的声音晃荡，像是在耳鸣。
龙的躯体诡异地燃起烈火，顷刻化为无数光波钻进圆的身体，血肉剥离、化为龙骨的巨龙不再能支撑利剑。
生命确实在指尖流逝、进入体内的是灵魂的重量。
圆的剑脱手落地，她昏过去。
“——！”
无暇关心他人的闲言碎语，焰忍着痛急忙忙打横抱把圆带回旅馆，丢出去的钱袋差点把柜台上的酒瓶砸碎。
和自愈能力比起来、焰自己的治愈术很差，她沾着血的手握着圆的指节缓慢注入魔力，复原的基本是些表面的烫伤。反复确认后发现圆没什么事，可能是只是精神受了些创伤，又加上第一次吸收龙魂过度劳累了。焰长出了一口气，随后以要咬碎牙齿的气势紧闭牙关。
又被她保护了。
“…小、小姐。你的同行者、呃，龙裔？她没事吧？”旅店老板，一位中年男子问道——焰还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
“……没事，能麻烦您准备一点热水吗？”焰满身血污，低着暗紫色的眼睛回答。
一旁正要询问状况的女性吟游诗人见状，欲言又止。
回到房间，焰慢慢地把对方有些焦糊的皮铠脱下，蘸着木桶里干净的水擦拭圆脸上的血迹。她牵起她的手，上面有应激状态下快速射击造成的割伤。
“圆…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焰叹息，她的双手裹住圆的右手，将其牵引到自己的额前后，缓缓闭上眼睛。
她第一次如此虔诚地向神明祈求一个人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