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独白】
「我不想代高贵的国王治理他的土地,
也不想将金银积聚,
亦或是与疾风赛跑、一较高低,
我对此全无兴趣。」
——她总是那样。
唱著她的歌,给我唱著她的歌。她说“以我的诗句,我要取悦妳”。我只是静静地聆听著,虽然当正午之时,抬头不见暖阳,也并无慵懒的青草昏昏睡去,只有死物——我与她与这个“已死”的世界。
但是这刚刚好,没有任何声响,能够惊动属于我们的,那每一道港湾乃至天际的安息。
「我最愿意,站在这光裸的破败中高歌一曲,
将妳这可爱的少女拥在怀里,
看著我们幻想洁白的羔羊在遥远的海滨,
吃草或是嬉戏。」
我曾是一名舞女,而现在是她的舞女。
身为舞女,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甚至是我的内在也开始朽坏,但至少我还有舞蹈和属于我的诗人,只要能为诗人起舞,只要有她
——我便素不知朽坏为何物,只是沉沉睡去。
【我没见过洁白的羔羊。】
在染上灰烬的月桂树下,舞女摇了摇头,她失去之物中包括对几乎一切事物的概念,很多东西在她的记忆里变得模糊扭曲,因此诗人的歌她时常听不懂,但是她依然总是痴痴地看著诗人唱歌的样子。
在面具下,诗人莞尔一笑。随后她摘下了黑鹤的伪装,挽著舞女躺在树底简陋的床榻里,虽不是由芳香的风信子铺就,但对于她们而言,这就是最好的归宿。
「所以我才说是幻想,毕竟我其实也没见过。诗人也不能总是见证,总是随心所愿。但偶尔,幻想亦会是解决这种“病痛”的良药。」
诗人停顿下来,俯身贴近舞女的娇唇,低声絮语。
「所以,就让我们幻想著回到神圣的殿堂,在那里,一位俊俏的诗人将会迎娶妳——美丽的舞女,我爱妳。」
——「她的独白」
起初只是感于莫名的爱与希冀。
然后无可救药地沉溺,或许对这个世界来说,我的存在是加剧毁灭与痛苦为代价而诞生的。
但是早已无所谓了,人类最后的命运与历史,剩下的丑陋与罪恶,我不愿再追忆什么了。
只剩下心底生出甜蜜,我情愿,让这份宁静的甜蜜,慢慢消逝掉自己。
「蝶——」
听到诗人的呼唤,对面的少女微微向右歪头——她的目光总是在诗人身上,我也一直知道。
牵起舞女的手,自然地变成十指相扣的姿态。红舞鞋紧跟黑皮鞋,当脚步声消逝的时候,面前便出现了一个空荡荡的花瓶。
「妳喜欢鲜花吗?」
【什么是……“鲜花”?】
诗人含著笑,拨开舞女绣著又是玫瑰又是百合的衣领上的长发,随后认真看著她。
「这就是“鲜花”。」
指尖在撩开长发时,无意间,只剩一串涟漪泛在水面,却回味无穷。
光阴流转,后日谈里不存在春夏秋冬,但此刻即使是褐锈色的天空也甘愿染为玫瑰色。
就像诗人曾讲述的故事,有一对诗人和舞女,在鲜花的香茗中,在晴日的暖阳下,在红枫的舞蹈下,在壁炉的影子前——虽然在这个世界早已不存在,虽然不知春夏秋冬。
「妳喜欢红色吗?」
宛如魔术戏法,诗人的手中不知从何处摘下一支鲜红的、赤红的、深红的康乃馨。这艳丽而夺目的纯红,不曾跟随历史被一并埋葬,正如炽热的爱未曾熄灭。
「送给妳,我的挚爱——」
……
女巫的木屋跟随她一起消失在雾霭中。
舞女和她的人偶同伴们目送著黑雾在污浊的空气中散去。
「结束了?」
「我想是的、真是莫名其妙……」
希尔薇和薇尔康姆一唱一和地问答著,猎杀者忍不住多嘀咕了一句,刚刚的厮杀还没有让她尽兴。
而旁边的舞女则一言不发,灰白笼罩在她的眼瞳上,不见神色。
莫名的哀伤在徘徊,蝶发觉自己逐渐开始听不清周围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毫无意义的喧闹,比那些群潮更加吵闹,比亡灵的呼唤更加嘈杂。
机械手臂被浓烈的ESP能量包裹,然后便褪下那层机械光泽,再生出肉体。
不过她好像理解那是什么了,她也知道自己身上正在发生什么。
无形中的命运丝线被重新斩断、连接,然后是演绎。
等到那股灰白在她的眼睛停留、凝固,她失去了视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的感官。ESP在欢悦,因为扭曲的力量在无序增加。
等待她再抬起头,其他人偶们见证的是骇人的空洞。
「蝶姐姐……」
缓缓合上眼眸,舞女勾起一个艳丽的笑容。
伴随著“异化”的发生,透过那对失明的眼睛,她看到了过去,回想起失去的一切。
「我没事。」
「我只是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妳们愿意和我一切去吗——」
「去见我的诗人。」
『舞女的爱并非灼热的午时,
而是像梦一般、飘溢著致命的芬芳。
我看到成群的蜥蜴微闭著瞳孔躺卧,
旁边树干上缠绕著一条条巨蟒。』
『想要诗人走近舞女的舞台,
是为了休憩,亦或是一场舞会?
花儿凋零、青草急促地呼吸、也枯萎了,
充满魅惑的香气中、散发著致命的毒气。』
『一起去吧:舞女在等候,去共舞,
不要停下、沉睡即意味著死去。
似一对贪婪的异蛇,
躯体相纠缠,纠缠中窒息。』
『白昼与黑夜自会悄然溜走,
而妳我亦将合上双眸、死亡。
那便寻来藤蔓编织的尸布,
将妳我一同裹挟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