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深夜,黑暗,冰冷。
半夜被冻醒,原因是暖气被自己设置了自动关机。大概凌晨两点左右,空调就已经关机停止输送暖气。
我忘得一干二净。
空气冷冽,吸进肺部有些刺痛。
好冷。
晕过去的安达还保持拥抱的动作压在我身上,她睡得相当深沉,呼吸细弱均匀,只是脸色惨白得像个死人。我用手背试探安达脸蛋的温度,还好,还活着。
小心翼翼地扶着安达躺下,盖上棉被,可不能让她感冒。
房间里好像有一股淡淡的怪味。
微微抽动鼻翼,冰凉的空气中真的有一丝类似酒精的气味。
啊……我发现自己有点鼻塞,喉咙深处也隐隐发痒。
不妙啊,从小到大从来都没生过病的我,这次怕是要晚节不保。得赶快找到遥控板,把暖气重新打开。
遥控板……遥控板……
我依稀记得遥控板放在安达那边的床头柜上。
「借过一下,借过一下……」
单手撑起身体,小心翼翼地越过安达的身体,去另一边的床头柜摸遥控板。
安达的脸就在我的身下,低头可见。即便在黑暗之中,她那像白玉一般的脸还是那么亮眼。
嘶……
不对……
再凑近仔细端详,冷汗逐渐从我的后背渗出。
不……那不是安达原来的肤色。
这种惨白得有些吓人的颜色,我只在电视剧中的死人脸上看见过。
房间里的温度似乎又诡异地下降了一个梯度,我深呼吸让自己冷静,吸进去的空气仿佛带着冰碴,划过喉咙,直达肺部。
从外到内的冰冷。
鼻尖隐约嗅到一股让人作呕的臭味,那是腐烂的味道。
安达的脸和她的身体迅速干瘪腐烂,黑红色血液四处蔓延,将周身的床单被褥染上象征着死亡的颜色
我的手浸在冰冷滑腻的液体中,全身上下因为恐惧无法抑制地开始颤抖。
前一天还在一起玩游戏,一起吃饭睡觉的安达,曾经变得火热的肉体在我眼前快速溃烂,森森白骨逐渐暴露,空气中腐败的臭味愈发浓烈。
刚刚试探过还有温度的脸已经消融得只剩下白骨,仅剩几丝暗红色的腐肉挂在白骨边缘,摇摇欲坠。
理智告诉我——
这种恐怖的场面就在眼前,我还能保持理智,真的有点佩服自己。
正常情况下人的身体不可能在一瞬间腐烂得只剩下白骨,更何况还是几个小时前把我折腾得几乎晕死的大活人。
是梦,我肯定在做梦。
只是这梦境过于恐怖骇人
正准备狠狠扇自己一巴掌,看看能不能逃离梦境时,胸口突然传来剧痛,有尖锐的东西从天而降贯穿胸膛,把我的身体连同身下的白骨一起钉死在床上。
剧痛让我第二次睁开双眼。
果然是在做梦。
下意识地抚摸胸口,发现自己好好地穿着睡衣,身下的床单已经被换成暖和的毛绒垫。
透过单薄的睡衣,我发现自己的体温有些异样,再抚摸额头,烫得吓人。待意识稍有回归,大脑深处便开始传来刺痛与眩晕。
强烈的眩晕感让我没忍住,将沉重的脑袋探出床外往垃圾桶里干呕。像是要把整个胃呕出来一般,我难受得差点又晕过去。
从变得稀碎的记忆中,我想起昨晚开始和安达做之前,被她嘴对嘴强灌了不少辛辣的液体。
未成年饮酒,这罪过可真大啊。
宿醉赶上发烧,死神没当场收走这条年轻的生命,真算是我命大。
疯狂,昨晚的所作所为只能用疯狂形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刺激。我们变得比平时更加放纵,更加疯狂。
绝对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以后必须要收敛收敛。
「安达……咳咳咳……咳咳咳咳……」
安达并不在房间里面,我想把她喊到床前,却被自己异常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引得干涩发痒的喉咙开始咳嗽起来。而且每咳一下,喉咙深处都会传来剧烈的疼痛,有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这下病得不轻啊……
咳咳……
咳嗽还是停不下来。
喉咙疼得仿佛快要吐血。
床头柜有一只保温杯,应该是安达放在这里的。
我奋力伸手拿到保温杯,给自己灌下一点温热的白开水,干涩肿痛的喉咙总算好受了些。
咳嗽的动静并不小,只是没见安达进来。家并不大,她不可能听不到。
因为我从小到大都没得过感冒发烧这类病,也就没想过要在家里准备相关的药物。
安达应该是出门买药去了吧。
想象她为我着急忙慌的样子,胸中感到点点微暖。
真难为她,这么冷的天。
临近年关,哪还有药店开门。
我不免开始担心这个笨手笨脚的女孩。
想起可怕的怪梦,我开始变得焦虑。那么久还没回来,难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呼吸变得急促再次引发咳嗽,我努力抑制着,伸手去抓保温杯,却不慎碰倒这个头重脚轻的家伙。
保温杯落在地板上发出闷响,没有拧紧的杯盖被摔飞,里面的温水撒了一地。
啊……
搞砸了啊……
头痛欲裂……
头痛,眩晕,咳嗽一同袭来,加上还残留在脑中腐尸的模样突然闪过,我感觉有东西从胃部迅速反涌上来,眼看着就已经到喉头,不想也知道涌上来的那一坨是什么东西。
这次不再是干呕。
咽回去是不可能,但是这次没能瞄准好垃圾桶,污秽的东西最终尽数泼洒在那只倒霉的保温杯上面。
房间中瞬间弥漫酸腐的味道。
因为开着暖气,这些味道没办法第一时间散出去。又被这股酸臭味刺激得胃部痉挛,开始第二次呕吐。
秽物哗哗地泼在地板地上,我已经无法再顾及那么多……
直到吐空胃部,直呕酸水。
眩晕在脑中阵阵扩散,耳鸣久久无法散去。吐完后宿醉的症状有所减轻,总算好受了些。
瘫倒在床上,缩进被窝。
大脑还在嗡鸣。
明天就是新年……
不要啊……
今天还打算和安达一起逛庙会来着,晚上再一起熬夜看日出。熬夜用的零食、饮料、电影早在两天前我就已经准备齐全。
现在搞成这幅模样,所有计划毫无疑问全部泡汤。
好不甘心。
如果不是安达强行给我灌酒,我现在还不至于那么难受。仔细回忆,却已经有些记不清昨夜的细节。
只记得安达近乎癫狂的笑声。
看样子她也被酒精刺激得不轻,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平时安安静静的安达,与酒后发癫的安达,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安达呢?
不管是哪个,反正以后在我家里绝对要禁止酒精。
不过安达胆真够大的,未成年就敢饮酒,还要强行灌给我。
另外,她那些让我后来想起都会感到腿软的技巧,到底是哪学来的?
难道她有去那种店里找女人练习?
不至于,安达就算再大胆也没到这种离谱的程度,应该是在网上查的时候被某些奇怪的内容带偏了吧。
但是……不得不承认,安达好厉害。
脸开始发烫,体温明显又升高几分。
安达还没回来。
把头闷进被子,我打算再睡一觉。
明明身体在发热,却还是感到寒冷。我不由地裹紧被子,生病的感觉可真难受。
如果就这么一直放任自己病下去……会死吧?
心脏颤抖。
不不不不……我有安达,她会照顾我,感冒发烧这种小病不可能要我的命。
我闭上双眼,祈祷着安达快点回来。
我披着岛村的大衣,在积雪的道路上一步一滑地行走着。
大衣有点短,好在够暖和。
清晨被冻醒后,发现岛村烧得非常严重。强忍着宿醉的头晕与恶心感,更换床单被褥,用热水帮岛村擦干身体换上睡衣,在床头准备好温水,才发现岛村家里没有感冒药,退烧药之类的药物。
心中挂念着重病的岛村,出门买药时乱了方寸。随手披上的大衣是岛村的,有点短。另外一只鞋也是岛村的,有些挤脚。
没带伞,也没带围巾,没带绒帽。
更没有想到天气会如此恶劣,外面刮着暴风雨,天空一片灰暗,鹅毛大的雪片在灰暗色的幕布下四散飞舞,有种世界末日的悲凉感。
急匆匆走出一段距离后才看清这个被银灰色包裹的世界,我有些傻眼。
手机里还有暴风雨的警报短信,这场灾难般的天气,估计还要持续好几天。
昨晚收到的预警,我现在才看到。
这场大雪从黑夜开始,到今天白天都没停下来。
被冰冷卷帘门拒之于外时,我才想起,年关将近,这条街所有店家都已经关门休息。
眩晕感涌上大脑,我的眼前瞬间发黑,身体失去控制,一头栽倒在药店门口的雪堆里面。
翻身躺在冰冷的雪堆上面,直视灰暗的天空,我似乎能看到一颗颗金星在视野中乱窜。
在这种天气条件下,打车赶到最近的医院至少需要一个小时左右,更何况在这条目前看不到一辆车,一个行人的街上。
手脚冰凉,内心却如同烈火焚烧。
没法及时服药的话,岛村会死去吗?
或者留下无法挽回的后遗症?
想起曾在电视机看到过有人因为重度感冒发烧没能及时医治,变成没有听觉,或者无法说话的残疾人。
似乎还有人因此瘫痪在床。
后悔,后悔自己昨晚太过放纵。
作为未成年人,我不应该只为给自己增添胆量,就像上次那样托店长买酒,自己灌两口罢了,真的不应该强行灌给岛村。
不,现在不是忏悔的时候。
我紧咬牙关,强忍持续不断的头晕,从雪地中挣扎着站起来。
有雪从领口落入脖子内,我顾不及那些冰冷,顶着风与雪,迈腿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没有记错的话,永藤同学家离岛村家不远,应该就在这条街附近。昨天下午还和岛村一起去她家买过炸肉饼,我的记性还没那么差。
「啊~这雪怎么下得那么大~」
「你唱的什么玩意儿。」
我把橘子丢给日野,打断她五音不全地唱腔。
「不知道,随便哼两句,感叹一下这场暴风雪。」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雪越来越大,四散纷飞的雪山阻挡着视线,几乎快要看不清对面那栋楼的样子。
「不过这场雪,是有些大得离谱。」
「在这场暴雪中行走,人会被这片恐怖的白色吞没吧。」
日野剥开那只橘子,细细地剃掉上面的橘络,掰开三分之一递给我。
喝着绿茶,我没去理会日野手上那几瓣橘子。
「白色恐怖吗?」
我知道在自己的手指触碰到橘瓣之前,日野会迅速收回,把橘子塞进自己嘴里。
还有,这橘子是我买的,很酸。
见我没有理会,日野略显尴尬地缩回手掌,把橘子送回口中。
欣赏着下一秒日野酸到扭曲的脸,我又轻抿一口绿茶。
活该。
「你回不去了。」
日野昨晚住在我家,看外面风雪肆虐的样子,今晚还要继续。
「回不去就回不去吧,还是待在这里舒服。」
「随便你。」
像是液态生物一样粘附在被炉的桌面上,日野的一边脸被压扁,那样子有些滑稽。
「你晚上……」
我刚想嘲讽日野晚上还会踢被子,说到半截就被一串急促的门铃声打断。
来人仿佛要把我家门铃摁爆一般,叮铃叮铃的声响在我耳边极速跳跃着。
「来啦来啦。」
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来造访我家,虽然猜不出会是谁,但如此急切地按着门铃,必定不会是有人在恶作剧。
我不敢怠慢。
打开门的瞬间,狂风夹杂着白雪疯狂地往门缝里钻。
「诶?」
「安达……同学?」
门外是安达同学,她穿着身明显短一截的大衣,屹立在外面那个被白雪覆盖的世界中,身上也同样覆满白色的雪花。
被恐怖的白色吞没,日野说的就是这个吗……
看到门开的安达,就像是被抽干气力,软绵绵地向屋内倒去。
「安达!」
伸手抱住即将倒下的安达,奋力地想把她拖进门内。安达很高,我的力气有些不够,脚下又突然打滑抱着安达跌坐在玄关的台阶上。
「爸!妈!还有晶,快出来帮忙!」
短暂的疑惑过后,我就猜到安达应该是从岛村家出发来到这里,岛村有可能出事了。
从岛村家到我家刚好三公里路程,安达就这么没做任何保暖防护,顶着狂风和暴雪,不要命地徒步三千米来到我家门前。
原本白皙的脸现在比外面的雪花更加惨白,左侧脸蛋有一处看起来挺严重擦伤,流淌的血液冻结成暗红色的冰,吸附在白色的皮肤上面是那么的刺眼。
好……好强大的毅力。
『有……有退、退烧药吗?』
怀里传来微弱的声音,原来她还有意识。
「有、有……有很多……」
『快……救,岛村……她,发烧……』
后面的内容没法再听清,但我已经大致明白,正如猜测的那样,是岛村病了。
安达的呼吸声非常急促,我忍不住手试探她额头的温度,果然滚烫得吓人。
她也在发烧。
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有人出来帮忙。
风雪吹到我的脸上如刀割般生疼。
「爸妈!晶!出事了快来帮忙啊!」
我嘶声力竭地呼喊,才把还在被窝里睡回笼觉的父母以及在被炉里磨蹭的日野喊出来。
关上门后,父亲忙着找热水壶烧水,母亲四处翻找药箱,日野又冲回房间抱来一摞棉被。
却没人来帮我扶安达。
「晶,你留在家里照顾安达。妈,你带上退烧药,开车和我一起去岛村家,她发烧了。好像是因为没找到药,安达才来我们家里求助。」
看着那三个人手忙脚乱的样子,我不得不让自己冷静下来,沉声指挥。
安达似乎听到要把她留在我家里,她的左手紧紧地扣住我的右手腕,不肯放开。
「你……」
「我明白了。」
不顾已经湿冷的外衣,我抱紧安达,替她掸去头发上的积雪,在无意中瞥见藏在黑发中的缕缕白丝。
「放心交给我,岛村和你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不会让你们出事。」
扣着手腕的手指松开,安达无力地靠在我身上。
母亲终于找到药箱,把里面的感冒药退烧药退烧贴一股脑全都拿了出来。
「妈,还有晶,我们去岛村家吧。」
「啊?」
日野没明白我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迷迷糊糊的她被我母亲拉着走向外面。
我脱掉安达那件已经冰凉且不合身的外衣,把日野抱来的棉被披在她身上。
父亲递给我一只保温杯,没说什么。
母亲已经把车开到家门口,轻声鸣笛提醒我动作快点。
接过水杯,我扶着快要昏迷的安达,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走向门外。
再次醒过来,视线中是熟悉的天花板。安达躺在我的左侧,睡得相当深沉。
房间里没有腐败的臭味,也没有让人反胃的酸臭味。
大脑发沉,手指握拳,能用出一点力气,但并不多。
我睡了多久?
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吗?
「不是梦哦。」
床边突然出现的声音差点把我吓得魂飞魄散。
没想到我的房间里还会出现第三个人。
扭头看到永藤坐在床边摆弄手机,神色有些疲惫。
「你已经醒啦,不是在做梦。」
「喂……」
嗓音还有些沙哑,不过好在喉咙中如刀割般的剧痛已经消失。
「要不要那么吓人,一点声音都没有。」
「哦,下次我注意。」
这家伙,还想有下次。
正想问永藤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饥饿感最先袭来,我挣扎着想下床拿零食充饥。
「别动,你还没好。」
刚起身又被永藤用力地按回床上。
等、等一下……这家伙的力气原来有这么大吗?
我奋力挣扎两下,却无法挣脱。
「我、我饿……」
「鸡蛋粥还热着,我帮你盛。」
「哦哦哦,那还真是谢谢你。」
「我的碗前两天摔碎了,随便拿个碗盛就行。」
「记得放点糖哦,我喜欢吃甜的。」
难得能使唤到永藤,自然不会跟她客气,因为我知道脾气好的她不会拒绝我。
「好好好,我知道了。」
接过热腾腾的鸡蛋粥,我向永藤表达自己的疑惑。
「你这家伙为什么会在我家?」
永藤告诉我,是安达冒着生命危险,在极端恶劣的天气中徒步三公里赶到她家里求救。
永藤妈妈帮忙打扫完房间后就先回去了,另外一起来的还有日野,她现在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我的游戏机。
鸡蛋粥是永藤熬的。
小心翼翼地浅尝一口,还行,没有糊。甜甜的,是我喜欢的味道。
「外面在下雪?」
「嗯,据说百年难遇的暴风雨。」
「安达……她没事吧?」
「没事,她在你醒来之前就已经醒过一次,喝了点粥,吃药后又睡着了。」
「她比你厉害。」
「是呢……」
我咬着调羹,看向熟睡中的安达,她的左脸上面有一块纱布。
「这……」
「应该是路上摔的,有点严重,可能会留疤。」
「啊……」
「你去外面看过就知道,人在那种环境下待上几分钟就会被白雪吞没。」
「不过还好,安达同学的毅力很强,没有死在路上。」
死。
又是这个可怕的字,永藤却能用那么平淡的语气说出口。
我听到的那个字,心脏如同被捅进一把利刃,呼吸开始变得困难
胃口全无,我把没吃几口的鸡蛋粥放回床头柜。
「你们回去吧,我……我没事。」
「……」
「好吧。」
永藤站起身,扭扭手腕脚腕,打着哈欠走向门外。
「和日野一起轮流照顾你们一天一宿,也该休息休息了。」
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妙子……」
已经快走出门口的永藤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
「谢谢你们,辛苦了。」
「岛村还是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呢,感觉蛮新奇的。感谢的话不用多说,我们是好朋友,应该的。」
「不,还是要谢谢你们。」
「……」
「那个……今天是几号?」
「一号,新年快乐。」
「啊……新、新年快乐……」
永藤的身影随着啪嗒声消失,我听到她拨通电话让母亲来接的声音。
听到第二次关门声,我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夺眶而出。无论怎么用手擦拭,也止不住断了线的眼泪。
索性抱紧安达的身体,放任自己嚎啕大哭。
不明白为什么哭声会那么悲伤,不明白泪水为什么无法停止。
回顾有记忆开始到现在,我几乎没有像这样哭得伤心欲绝,甚至很少落泪。或许是因为我的泪腺不发达,又或是没到遇到让人伤心的事。
安达的心跳越是强而有力,我越后怕。如果她的生命被白色恶魔吞噬,我……我该怎么……
殉情……没有这个勇气。
独留在世上,无穷的愧疚与孤独能把我折磨得精神失常。
害怕,非常害怕会与安达生死相隔。
憎恶,憎恶变得懦弱的自己。
心痛……
……无法停止的害怕,害怕会永远失去安达。
害怕出现没有安达的世界。
害怕死亡。
有温热柔软的唇贴在眼角,安达被沙哑的哭声吵醒,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吻着我的眼角。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安达这个笨蛋……」
泪眼中安达的脸被水浸得模糊,我隐约看到她在笑。
是的,她在笑。
「笑笑笑……你差点就没命了你知道吗?!」
拳头软弱地锤打安达的胸口,我无力地朝她嘶吼。
「你怎么就那么笨……明明有那么多方法……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最危险的那个……」
『啊哈哈……』
安达摸摸脸上的纱布。
『那时候比较心急嘛,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嗯……或许我真的很笨也说不定。』
『不过,为了岛村,就算……』
「笨蛋,不许说!」
亲吻安达的双唇,阻止她后面还未说出口的蠢话。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吻安达。
还好,并没有那么让人害羞,只是混进嘴里的泪水有些苦涩。
抱紧安达,不肯放手。
因为害怕松手就会失去她。
「我……我不想让安达死,我不想失去你!」
岛村的梦境满是死亡元素,向我倾诉完后,她的情绪又开始出现明显的波动。
沙哑的嗓音朝着我低声嘶吼。
憔悴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疼,岛村陷入对死亡的恐惧,无法自拔。
对于生死,我并不像岛村那么敏感。
如果我们两个之间一定要先死去一个,我希望能继续活下去的是岛村。不为什么,只希望她能好好地活着。
我这个人就是为岛村而生,也可以随时为她而死。
我的生命只属于岛村。
当然,这些东西我不会直接告诉她。
『笨蛋,没有人不会死去,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不要怕,不要哭泣,我会永远守护在岛村身边,哪怕到我的呼吸停止,这个誓言也不会结束。』
「……」
对于死亡,人类拥有与生俱来的恐惧,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豁达到不顾生死。
无法指望几句话就可以驱散这种恐惧,我只能抱紧岛村,让她贴着我的胸口,感受体温,倾听心跳。
『我现在还活着。』
互相沉默着,我等待岛村恢复平静。
「那个……安达……」
『我在。』
「安达相不相信……人有没有灵、我是说……灵魂?」
『相信。』
只有相信灵魂存在,我才能在死后继续守护你啊。
「那么,那个什么轮、轮回转生呢?」
『也相信。』
「能不能答应我,在下次轮回的世界里,一定、一定要找到我啊……」
『……』
岛村的话有些荒诞,但我无法拒绝。
『我答应你。』
『我安达樱发誓,无论跨越多少轮回,无论多么艰难,我一定一定一定会找到岛村。就像你曾说过不会放弃我一样,我也不会放弃,哪怕到世界毁灭的那一天。』
「噗……夸张。」
可能是我一本正经发誓的样子与誓言的内容反差太大,岛村竟然没忍住笑出了声。
「谢谢,谢谢安达答应我这种无理的要求。」
『心情有好点吗?』
「嗯。」
「只要安达一直在我身边。」
「怎么感觉我和安达的角色互换了呢。」
『嗯?怎么说?』
角色互换吗……
岛村樱,或者是安达抱月?
前者听起来很不错,只是后面一个,好怪。
「以前是安达一直粘在我身边,现在变成我死皮赖脸地求你陪我,真的很像互换身份。」
『不,不是死皮赖脸。我愿意,更希望岛村可以多依赖我。』
「啊好好好,安达变得相当可靠呢。」
「唉……」
听到岛村突然的叹息,我忍不住又开始紧张。
「只是可惜,没能和安达一起看新年的日出。」
啊……原来是这事。
『没办法,这场暴风雪来得太突然,一点征兆都没有。』
「是呀,天气预报还说新年开始都是好天气呢,真不靠谱。毕竟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真的好可惜。」
『没关系的,有第一个新年,一定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新年。』
「那明年我们再一起看日出,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对于新年的日出,岛村似乎有种异样的执着,我对此感到好奇,但并没有打算去问她。
岛村希望能和我一起看日出,我陪她就是。只要和岛村在一起,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时间已不早,躺在怀里的岛村似乎已经快要睡着,她的眼皮逐渐低垂,一直到完全合闭。
她的胸部一直紧贴我的身体。
悄悄地咽口水。
前天晚上好像都没怎么碰这个部位。
偷偷摸一下,应该可以吧。
手指轻轻地覆在那坨柔软的肉上面。
好大……好软……
即是隔着睡衣,没怎么用力五根手指都能陷进去。
好厉害的胸部……
柔软的手感,让我忍不住闭眼陶醉沉迷。也许是因为我太过得意忘形,以至于又挨了一记久违的岛村头槌。
『嘶……好痛……』
岛村捏起我那只手的手背皮肤,把它从自己胸部上面移开。
看她对着我不怀好意地笑,有种不好的预感。
「作为惩罚,一个月不准ki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