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斯卡尔村举行了一场堪称隆重的前任大萨满葬礼暨新任大萨满继位仪式。

芙蕾雅没有邀请我们几个前去观礼，而且自始至终都没有与我们有过任何别的接触。仪式刚一结束，村长法娜丽和几名长老便联袂而至，直接表示送客。

态度相当恭敬，但其中的意思也十分明确——你俩现在已经成了不受欢迎的人，最好赶紧带着两条蜥蜴有多远滚多远。

我自然非常识趣，小鱼姐也罕见地没有动气，两人便迅速离开了斯卡尔村。

嗯，迁怒，原来事到临头的时候大家都一样……可不管怎么说，这好歹也算是一个良性现象，知道生气发怒总比之前的木头人状态要好得多，我总算是稍稍放宽心了一点点。

到了现在再去回想，我才猛地意识到，这中间竟然包含着一个既荒谬又苦涩的细节——之前在《信札巧笔》里战斗时随口说的那一声“跟上我”，原来就是我同芙蕾雅的最后告别台词……将来的事现在固然还不好说，但我的直觉一向很准，恐怕她永远都不可能再一次“跟上我”了……

好吧，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一个又一个的好姑娘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从我张开的手指间悄然滑过，然后与我就此形同陌路。尽管这其中并不全是我自己单方面的错，尽管我不是没有试过伸手相挽……可那又能如何呢？最后惟有一声叹息而已。

距离拉拉定下的一个月期限还剩不到四天的时间，然而对我来说，这一切都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况且这个过程中还经历了那么多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到了如今这个时候，我想，惟有意兴阑珊这个词才能将我的心境勉强形容出一两分吧……

是的，意兴阑珊。即便这个世界今天便要彻底毁在奥总手里，我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了。

……

很显然，尽管两人之间已经有过数不清的温柔缱绻与深情相伴，但小鱼姐和我依旧只在唯一的一个关键点上“达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心有灵犀”——难以具备对他人的同理心与共情心。

于是，她根本没有在意我此刻的低落与失措，问都没问我一声，直接便来了一个“闻道须臾间”——定点长距离瞬移。

下一刻，两人便已经出现在了风舵城中的众王之殿面前!

这……好吧，我本来也没有资格去怪她自作主张，再说事已至此，也算是一种快刀斩乱麻的处置方式，我总不可能要求她把我俩再传送回索瑟海姆重新赶一次路吧？那就不是在体味心情了，只能称之为脑子抽风。

我使劲揉了揉脸，又重重地呼吸了几大口，然后迈开大步朝着宫殿大门走去。小鱼姐没有跟上的意思，我也不甚在意，反正我从来都没有指望过能够随时弄明白她的想法。

十分钟后，我便从风暴斗篷的一名高级军官口中得知了一个根本不想知道的消息——不，不是不想知道，只是一点儿都不想去面对而已。

原来早在一个月前——更准确地说，就在我乘坐的那艘开往索瑟海姆的航船出发一个小时之后，拉拉便已经率领一支早就事先完成集结的军队往南启行，其目的地正是我的老巢紫杉镇！

好家伙！

这个消息犹如一记平地惊雷，瞬间将我炸得外焦里嫩，我完全不敢相信，拉拉居然会是这样的人！居然给我玩了这么一出调虎离山，而事前却毫无半点迹象……

不，不对，迹象其实是有的，而且非常明显——回想当初我和拉拉的整个谈话过程，前半截的时候她可是坚决不同意和谈的，无论我说啥都没用；可说着说着，她却突然主动带歪了话题方向，轻飘飘地抛出一句只要我愿意“献身”于她便可以答应我的游说，还像模像样地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来考虑……

结果，“一个月”这个词犹如一个最高优先级的致命魔咒，就此主宰了我此后的全部思考方向；我当时明明也已经觉察到了这其中的儿戏与反常之处，最终却还是一厢情愿地相信了她，一厢情愿地认为她就是这样的“性情中人”，并且还被她清冷高傲的外在表象所迷惑，不加任何条件地预设她一定是那种金口玉言守信重诺的“明君”式王者，从不屑于操弄任何下作的诡计勾当……

行吧，还能说啥？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我这种半路出家的“大人物”才会如此天真幼稚，随便换一个人都不会上这种当……而在这其中，潜意识里对自身所谓“魅力”的习惯性自以为是起码占了七成以上的缘由，完全可以称之为咎由自取。

总之，事实已经是这样了，我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也只能尽力说服自己接受和面对。

况且话说回来，拉拉也只是在掌握了相关信息的基础上顺势为之而已，即便当时我就看出了她的真实意图，难道我还能因此而取消索瑟海姆之行不成？还不是依旧只有老老实实去小鱼姐那儿报到这一条路好走！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拉拉的做法似乎还算不上真正的阴谋诡计，反倒像是一个正大光明的所谓“阳谋”。

这么说的话，我好像并没有看错人，她“依然”还是我理想中的那个拉拉……呸！这话我自己信么？

唯一令我感到一丝安慰和庆幸的是，拉拉这一次的“进军”并没有摆出一副狮子搏兔全力以赴的架势，而是只征召了风暴斗篷第一军团随行。

第一军团自然是精锐中的精锐，不说以一敌十那么夸张，至少也要相当于普通军队的三到五个军团；就以我麾下那两个水货旗团的可怜战力，即便全力据城而守，估计也照样不够人家塞牙缝的……但无论如何，这都比拉拉直接就把传说中的“八个军团”全部怼我脸上要好得多吧？更何况她并没有对我隐瞒到底，反倒特意关照过留守的高层人员，要求他们一见到我便第一时间告诉我这一消息。

所以，我想我暂时还可以对此抱有一丢丢的侥幸心理——既然只有一个军团，那么也许或者似乎可能大概……她并没有打算到我这儿来偷家，而是另有别的目的？特意选择具有“御林军”性质的第一军团不过是出于基本的“排场”考虑？

唔，可能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否则的话，很多事情根本解释不通。别的不说，如果她真的打算搞偷袭，就完全没有必要费时费力地从风舵城开始进行一场斜跨整个东境领的长途行军；只带少量的幕僚人员轻车简从前往前线，然后再就地调集已经在此待命多时的其他部队发起攻击，这才是正确的做法——到了现在这个阶段，她的大多数主力军团绝不可能还在风舵城周边继续趴窝，一定早就分散部署到了几大伯爵领交界处的那些边境要塞，并且业已做好了随时发动跨境攻击的准备！

好吧好吧，十几分钟之前还摆着一副“老娘已经受够了所以以后天塌下来都关我屌事”的自诩看穿一切的厌世嘴脸，结果怎么样？一旦有任何人或事切切实实地威胁到自己的“利益”乃至后宫天团的安危问题，连一秒钟都还不到呢，姐就已经无缝切换回了“平常心”……也罢，这倒也算是好事一件，就凭我这从头到脚由内而外的“烟火气”，恐怕阿卡托什洛克汗舒尔三巨头合体都没办法把我送上“云端”嗷……

之后的行程就不用多说了，只能马不停蹄继续往紫杉镇赶，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嗯，“闻道须臾间”的冷却时间只有……五分钟。所以羡慕嫉妒恨？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为毛我的脑子里会突然闪过“追妻火葬场”这个破梗呢……

应我的要求，小鱼姐将传送坐标定位在了距离紫杉镇十公里以外的荒野。没办法，事情尚未彻底明朗之前，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毕竟不到万不得已，我依然不想跟拉拉彻底翻脸。

又走了半个小时之后，镇区外围的报时钟塔便已经遥遥在望了。我俩没有再继续前进，而是在附近选了一座小山丘作为临时观察点。

放眼四下望去……

嗐，该怎么说呢？紫杉镇及其周边区域的整体情形……好像跟我事先的两种极端想象都有较大的出入，怎么看怎么透着古怪。

一方面，风暴斗篷第一军团的确已经来了，并且还展开成一个半月形的攻击阵势，几乎包围住了紫杉镇的东南北三个方向，只余西侧放空，阵势前端距离城墙只有不到一公里——嗯，相当标准的“围三阙一”战术套路……但问题是，围是围住了，可我瞪大眼睛瞅了半晌，愣是没发现一丝一毫的战火痕迹！就好像这支军队是今天才姗姗来迟并且刚刚建好围城营垒，眼下还尚未完成最后的布置与动员一般——不止是这样，整个营盘中甚至连最起码的战备迹象都没有，只有最低限度的值守巡逻人员，根本看不到成建制的大队人马活动。

另一方面，紫杉镇那边也是处处都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三面城墙上都布置了大量的防守部队，并且粗粗一看就知道，他们并不是在装样子，而是真的在严阵以待；所有的弩炮与投石机全都处于待发状态，城头上到处都是成堆摆放的弩枪和石弹，以及其他各种守御物资器械，数量更多的非军事人员正在部分军人的指挥下来回忙碌着……然而与此同时，在远离城墙的镇子内部，尤其是以治所为圆心的那片核心区域，不仅看不到一丝战争氛围，反倒像是……像是在搞什么节庆活动一般，临街的房屋和街道路面全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几条主要的道路甚至还重新铺设了造价不菲的石板路面，处处张灯结彩人头滚滚，各种流动摊位和戏班子一个挨着一个，热闹程度简直直追狂欢节时的白漫城……

这都是什么鬼？

我和小鱼姐不约而同地对视起来，然后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丝茫然。

——此间物事皆有异处，一时也不知其中端倪……既如此，如眉嗣后可有计较？

干嘛要问我？你不是一直都最有主意的嘛，难道真的是因为不食人间烟火太久了的缘故么，一遇到“世俗事务”便立马抓瞎……我隐蔽地翻了个小小的白眼，然后一把拖起她的手。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先回家再说。嗯，真没想到，有一天本抓根宝居然能有机会把你“和平”地拐到我家里来，玩游戏的时候可是每次都得先跟你打一架狠的……啊，没什么没什么，那啥，我们赶紧走吧。

绕了一个大圈子，顺利地从西边的方向潜入进镇区，又特意先到处转悠了一番，我心中的大石总算是暂时落地了。

一路上，我观察到了许多从外部看不清楚的细节——丝毫没有战损迹象的城防巡逻部队、发自真心地投入热闹狂欢的普通民众、数量众多且个个都显得颇有身家地位的外来“游客”、在这段时间里绝对赚了个盆满钵满的殷勤商家……甚至，我还在一家挂着“吟游诗人学院传统餐前甜品”招牌的小摊子前看到了正在旁若无人地互相喂食大撒狗粮的艾拉和伊雅；旁边的另一处摊位，雅芝安尼克喜儿雅一家三口围着桌子大快朵颐，并且还其乐融融地高声谈笑着——嗯，这家的招牌赫然是“玛琳娜家秘制风味烧肉例汤冰饮果片”……

好吧好吧，还真是没心没肺的一群坑货呢……不过，只要她们都好好的，我完全没有必要再抱怨什么。

笑着摇了摇头，我便打算直接回治所。转眼一看，咦，小鱼姐已经不见了？

哦不对，她一直在旁边跟着我，只不过……好吧，我都忘了她还有“婆娑众生相”这个整容模组了，此刻的她早已不再是那副绝世姿容，而是“变成”了一个几乎毫无女性魅力可言的平庸中年妇女形象，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普通的平民样式。要不是那双依旧顾盼宛转如流星的瞳孔，我根本就认不出来。

看见我望过来的呆样，她居然咧嘴一笑，却并没有开口解释什么。

不说我也知道，她这么做只是为了照顾我的面子，避免接来下跟我“抢戏”而已。毕竟她原本的样子实在是太出色了，任何人在她面前都会瞬间变得黯然失色，而我好歹又是此间的主人，要是她就这么跟我一起出现在旁人（尤其是我的手下们）面前，引发的后果的确难以预料。

哎，也真是难为她了，恐怕几千年来她都没有这么“委屈”过自己吧……于是我再次牵住了她的手。

信步走去，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然近晚，黄昏中的紫杉镇开始逐一亮起灿烂的满城灯火，整个镇子也变得远比白天的时候更加活力四射喧哗热闹。

……

来到治所门前，像以往的很多次那样隐蔽地混了进去，眼前看到的景象又再一次大大地震撼了我一把！

除了那座具有“历史意义”的古老钟塔得以保留之外，原有的木结构建筑全都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代之以一座五层规模的全新石制“城堡”，以及周围大大小小的各类附属房屋群。每一扇窗户都在大放光明，庭院里更是处处点着烛台，数不清的各色人等在宛如迷宫般的植物带、过道和建筑之间来来往往……我只瞅了一小会儿，便赫然发现了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我居然在自己的老巢迷路了！

这可真是……徒劳地四处乱窜了一番，到最后我还是只能放弃，心不甘情不愿地拦下了一群女仆。

尽管我也有过计较，特地从来往的仆人中尽量挑了一伙看起来相当面生的家伙，却还是第一时间便被她们认了出来。于是接下来的展开果然不出所料——这群丫头立马便像约好了一样四散而去，只有一个女仆“自觉”地留下来为我带路。不用猜也知道，这帮坑货肯定是急着赶去向各自的顶头上司报告。

这样一来，当我跟着这名女仆“不紧不慢”地来到主厅正门的时候，门口已经聚集起了比以往任何一次类似场合更多出十几倍的人……事已至此，我只能迅速打起精神，带着一脸堪比正午阳光的璀璨笑容迎了上去。

一身纯金色低胸夜礼服的莎乐妮雅排众而出，款款来到我的面前。先是以无可挑剔的典雅姿态向我提裙施礼，接着便冲我明媚一笑——随即，她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小小的嗔怪之意。

噫，这是怎么了？我顺着她的视线迅速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问题。虽说简约风格的“郁金香之夜”的确不太适合目前这个过于隆重的场合，可问题是我也是刚刚才回来，连“梳洗打扮”都还来不及，你们就一股脑儿地围了上来，我又能怎么办，总不能当众切换装备吧？

目前显然不是计较这种细节问题的好时机，她也没有说出任何多余的话，略一停顿便伸手挽住了我，然后一边引着我往里走去，一边低声向我介绍周围的各色人等。

还好，此时在门口迎接我的除了“我的姑娘”们和原有的一些“心腹小弟”之外，其余的新面孔都是一些地位并不算高的家伙。比如才获得提拔不久的各级中层军官、龙临堡派遣的新任驻地大祭司和魔法分会管事、在紫杉镇新近开业的大商人大匠师、以及这段时间暂时逗留于此的“游客”们的次要下属……等等。

不用说，对待这一类人物，又是初次见面，超级大佬应有的架子和矜持必须得端起来，过于“平易近人”反倒不是一件好事。况且这么久以来，我在这些方面好歹也是有了一些“长进”的，“气场”更是没有任何问题，因此总体上我应付得还算比较轻松自如，语言表情场面节奏的拿捏上也没有出什么大的纰漏。

渐渐地，我的注意力却忍不住再一次溜号了——这一次真的不能怨我，只怪老妖婆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于顾盼生姿挥洒自如了，完全超出了合理的社交礼仪尺度，就像是在刻意表现自己的长袖善舞一般；挽在我的臂间的左手也略显呆板凝重，跟温柔这个词完全不沾边……尤其蹊跷的是，其他那些姑娘们居然没有像往常的重逢时刻那样第一时间凑过来“争抢”我，她们的脸上更是明显地透着各种微妙的神情……

我越发觉得有些古怪——莎乐妮雅该不是在借机向谁宣示某种“主权”吧？

可问题是，她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我，之前也早就“默认”了我还有其他情人的事实，并且她们彼此之间的关系一直也都还算凑合，今天怎么会突然表现出如此强烈的独占欲呢？难道这几个月中间又发生了什么吗……还是说，她只是代表原来的老姐妹们在第一次加入的“新人”面前展示“家庭地位等级”而已？

不对不对不对，小鱼姐此刻可是不具备任何“威胁性”的啊，我也不相信老妖婆有这个本事看穿前者的真实面貌，她，或者说她们至于这么反应过度么……咦，小鱼姐怎么又一次“消失”了？什么时候的事？

又扫视了周围几眼，确实没有她的人影。我苦笑了一下，只得再次收拾好心神——很明显，眼前的迎接场面只是今晚的前奏而已。

大厅内部……嗯，再一次让我吃了一惊。

首先，面积和高度都十分惊人，几乎与拉拉的众王之殿主厅相差无几；其次，在装饰布置上面的奢华程度更不是阴气沉沉粗疏简陋的前者可以相提并论的……甚至于，以往在我的印象中还算得上“恢弘”的龙临堡主厅，对比之下似乎也变成了乡下土财主家的寒酸大杂院……总之就是一句话，金碧辉煌这四个字就足以形容此时的“治所”主厅！在本位面我所见识过的“著名”建筑里，惟有出于商业考虑所以格外讲究华丽格调的“玛琳娜的小秘密”才能与之相较一二。

唔，就连“治所”这个单纯表示功能性的建筑名称本身也变得有些拖后腿了，可能很快便会被坑货们顺手扫进历史的垃圾堆，然后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给我换成诸如“百合女王塔楼”、“御龙要塞”、“新霍亨索伦堡”……等等之类的中二称呼？

于是我的脑中不可避免地快速闪过原时空的各种欧美年代剧和人文旅游指南，最后定格在奢华到有些艳俗的白金汉宫上面……但还是有些不一样，那位已故“老妖婆”的宫殿也就是总体占地面积比较大而已，主体建筑部分严格来说也就普普通通，比我这里差远了……

莎乐妮雅轻轻做了一个手势，欢快的乐曲声顿时奏响全场——噫，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土著们不是只知道没完没了地开各种宴会并且纯吃纯喝的么，交谊舞会这么“高大上”的东东对他们而言是不是难度系数太高了一点儿？

音乐声活泼地流淌着，却没人有动作，所有人都只是看着我。

啧，这可真是……不用说，这帮坑货肯定已经听到了某个风声，眼下才会如此“投我所好”的吧？可问题是，这真的不是我的爱好啊！怪只怪我吹起牛逼来从来都管不住自己的嘴，同时又无法拒绝爱纳斯的殷殷“好意”，于是几个月前才不得不在灰胡子们面前大大地撒了一把欢，然后就被他们给活生生地吹成了什么“天际第一舞蹈大师”，继而谬种流传散布四方……

好吧，我自然十分清楚，这同样也是我逃不掉的“责任”之一——在这种情况下，主人当然有义务领头开始今晚的第一支舞。

嘁，那就来呗，这曲子听起来跟波尔卡有六七分相似，小心姐一高兴了干脆整出个骑马舞来吓掉你们的假睫毛嗷……

想是这样想，我自己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老老实实地来一支“普通”的双人交谊舞应付完这个过场才是正理……那么目前的问题就是，要选谁作为我今晚的“第一个”舞伴呢？

雄性牲口自然不在考虑之列。两个世界在这一点上是相同的——即便是在正式的社交场合，也不是只有异性之间才能跳舞——当然，男人和男人肯定不行，除非他们完全不介意被人当笑话讲一整年。

我抬眼打量四周，只见姑娘们脸上原本的那些微妙神色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此时此刻，她们无一例外地热切注视着我，眼睛中蕴含的意思也十分明确无误——甚至包括那两对关系一直相当稳固的情侣也是同样如此……

好吧，这倒是不奇怪，世上并没有任何法律规定，一个人在爱自己的法定伴侣的同时不能再爱别的人，所谓“灵魂出轨”更是一种相当普遍的人间常态——而且这是有实证的，我这双该受诅咒的耳朵就经常一不小心偷听到此类对话，比如雅芝在两口子吵架时动不动就威胁安尼克，说什么再有下一次的话自己就要去找薇娜兑现欠了很久的“补偿”；再比如伊雅曾经不止一次逼着艾拉承认“你对薇娜的爱排在我前面”，理由竟然是“因为我也一样”……总之就是这么回事，精神属性上的后宫它也是后宫啊！

当然了，正因为只有精神属性，在后宫中的“家庭地位”明显不如另外两个拥有“灵肉一体”的家伙，所以她们四个虽然确实也在看着我，但相对而言并没有表现得太过于积极，更没有一个劲儿地朝前鼓涌，大概对于自己获中“头彩”的信心并不大。

话虽如此，我还是觉得脑壳皮阵阵发疼——现充们的确可以先不用管，存在感一直不足的喜儿雅也可以暂且无视，然而莱妹和老妖婆早已一左一右把住了我身边的最佳黄金位置，两人眼中喷薄欲出的浓烈情绪更是相差无几——我完全有理由相信，要是现在周围没有其他人的话，这两个家伙早就一拥而上把我啃得连渣都不剩了……

犹豫不决了半晌，突然，莱妹的眼波倏地一暗，紧接着扭头便走，并毫不停顿地一直走出了大厅侧门……我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一个音节。

回头再一瞟，只见莎乐妮雅一直注视着莱妹离去的方向，唇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发现我在看她之后，下一瞬间，这笑意便明艳不可方物地彻底绽放开来……接着，她无比优雅地向我伸出右手，三根指节微翘，仿似一朵初春时节的石斛兰。

心里微微一叹，我只能顺势牵起她的手，然后转身步入了大厅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