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支舞”本身没啥好说的，虽然曲子的节奏相当欢快，可跳舞的两人却各怀心思，谁都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步点上，只是挽在一起胡乱地来回转着圈，就别说什么“国标”了，看上去比原时空的民间版“三步”、“四步”都还不如。不过还好的是，周围的人在我俩起头之后便纷纷结对下场，暂时没跳舞的也都各自分成了大大小小的圈子聊着闲天，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我俩的拙劣表现。
这不奇怪，任何一场“宫廷舞会”都不可能只是单纯的舞会——或者说，跳舞只是其中最不重要的部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莎乐妮雅总算还没有彻底忘掉自己的“本分”，在踩我鞋子的间隙，偶尔也会向我汇报一些最近的相关信息，其中就包括最重大最紧要、同时也是我目前最关心的一个消息——明天一早，天际省和谈就要正式举行了，地点正是在我这座新鲜出炉的“百合堡”！双方的与会代表们也早已全数到齐。
好吧，这样一来，此前的一大堆疑问总算是都有了一个基本符合情理的答案，比如拉拉为啥要带兵前来我的地盘，以及为啥紫杉镇像是在过节一样……于是我心里的大石也稍稍小了一圈。
但很显然，光凭这一点还不足以让我彻底放心，不过眼下又不太适合一个劲儿刨根问底，除非我想被老妖婆多踩几脚……而且我有一种很清晰的感觉，莎乐妮雅的话里话外好像还有所保留，并没有把相关细节全都告诉我，可我却搞不懂她这么做的原因……
一曲终了，我长出了一口大气，便准备先溜到一边缓一缓再说，却不料离开舞池之后莎乐妮雅并没有放开我，反而一直拽着我朝大厅的一角走去。
没等我出声询问，她已经小声解释起来——没错，接下来还有更大的“重头戏”在等着我。作为此间的真正主人，我得跟等待多时的“游客”们见上一面。
好吧，当然不是指外面镇子上的那些真正游客，需要我亲自出面应酬的都是前来参与或者围观和谈会议的各方大佬，最起码也是大佬们派遣的心腹代表。
有些是我的“老熟人”。比如老狐狸派来的普罗万图斯管家以及他的亲兄弟霍隆格纳、黑荆棘家族的那位二五仔长女因苷、“久违”的“邻家少女”魔丹娜——血族居然也敢堂而皇之地跑到人类社会的中心区域公开进行“外事活动”了，这个世界已经这么崩坏了吗？
另外一些人则是久闻其名（游戏中）却素未谋面。比如希雅陲领老乌鸦女伯爵的大女儿小伊格罗德-莱文克洛恩（游戏中被翻译为“年轻的伊格罗德”）、因苷的老公哈拉德-施瓦泽（也就是莱拉的长子兼第一顺位继承人）、苍原领斯卡德-沃尔夫冈伯爵的魔法顾问马德娜-莫雷蒂、来自冬驻领与冬堡法师学院的一整支庞大的“联合使节团”，以及……边塞领“现任伯爵”松瓦-图林根的弟弟与弟妹托纳尔、贝特丽德夫妇！
没错，就连银血家族都派了人来！两个月前死在“不卸之力”下的那几百号精锐军人在大人物们眼中果然只是一串数字而已……同时这也可以从一个侧面证明，蓝宫方面差不多已经彻底陷入了自顾不暇的窘境，根本无力处理这场就在自家腹心地带发生的伯爵领级别的“政变”，而其余的诸侯以及各方大小势力也一致对此抱以明哲保身装聋作哑的态度！
这么看来，小寡妇的这小破宫廷好像真的有点儿岌岌可危呐……
很显然，对待这样一群重量级的宾客，光是简单的介绍引见以及几句礼节性寒暄肯定是远远不够的，接下来必然要安排一些更具体更深入的交流互动，以此来向各方势力展现紫杉镇女从男爵的强大、好客与重视友谊——莫拉格-巴尔！只怪现在的场合恰巧是舞会！就好比再不能喝酒的人在重要的宴会上也得假装端个杯子一样，此时此刻，我也不得不跟他们中的某些过于热情的家伙挨个儿来上一支舞。
幸好幸好幸好！在场的所有男士都像是事先有过某种默契，没有一个人向我提出邀请，要不然的话我恐怕会更加头疼——一时之间，鬼才想得到那么多种不带重样且“合情合理”的拒绝理由！
好吧，我大概能猜到这其中的缘故，不由得有点儿啼笑皆非——我只是懒得去管某些“流言”的发酵与传播罢了，事先绝对没有猜到摸鱼都能带来“好处”……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对本位面的道德舆论尺度感到很是费解，明明整体上倾向于极端保守，却偏偏在某些微妙的方面呈现出比原时空更加具有开放性的姿态——比如，很多“外人”都对我那种“肮脏的下流爱好”颇有微词，可也仅仅只是口头上的“微词”而已，并没有人真正站出来进行过实质性的反对干预；身边的姑娘们更是从未对此提出过任何异议，最多就是摆出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
此时此刻，看着真正身处高位的这些男人们脸上那种并不是装出来的平淡表情，我才一下子恍然大悟——这他妈根本就不是什么“位面特色”，而是各位面通用的“普世真理”之一——有权有势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这不奇怪，世俗的一般道德规范乃至法律条文从来就不是用来约束乃至制裁真正的上位者的；与此同时，对彼此的种种“怪癖”保持最大“善意”的相互理解与尊重才是上层圈子的基本游戏规则。
而对于底层的普罗大众来说，一位注定将要“拯救世界”的神选之女，她身上的一些“非主流个人爱好”同样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问题而已，连道德瑕疵都算不上，拿来吃瓜都嫌瓤不够熟——尤其是，这种爱好在绝大多数时候并不会真正伤害到任何人。
总之，这也算是一种歪打正着吧。尚未发迹之前，出于本能的谨慎心态，我一直保持着低调，把自己的“爱好”保护得相当严实；而等到这些信息再也无法完美隐藏、开始逐渐向外扩散的时候，我却早已经站到了一个不可撼动的超然位置之上，光凭这一点根本不足以对我构成切实有效的政治攻讦……
不过事情总是具有多面性的，单凭社交尺度上“理解与尊重”，并不能保证接下来我就可以回避掉所有的麻烦——白漫城狂欢节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在某些特定时刻，女性是一种比男性更加难缠百倍的生物。
所以，眼下的场面只不过是再次验证了这一“社交定律”的准确性而已，并顺带着又向我揭示了另一个“普世真理”——情绪管理水平与身份地位之间不一定存在直接的正比关系，来自冬堡学院的高阶魔法导师也并不见得就比某个乡下小贵族的远房穷表妹更会看人眼色——倒不如说，越是身处高位，读不懂空气的家伙可能出现的概率就会越大。
于是，曾经经历过的种种“噩梦”便再次重复上演，而且数量和程度都翻了好几倍……
虽说这些真正的“大家闺秀”出于严格的家教环境使然，总体上的确要比白漫城的“乡巴佬”们矜持稳重那么一丢丢，可最终造成的实际效果却并没有本质的不同——一波接一波的红妆脂粉阵、一支接一支的蹩脚舞蹈、一张接一张被浓妆艳抹遮掩得毫无记忆点的“相似”面孔，以及无数的名刺、手帕、香袋、扇坠、小饰品小礼物小纸条……不长时间，我便已经出了一身透汗，只恨不得赶紧找个无人的房间洗个海盐泡泡浴……
更加要人老命的是，与上次一样，这帮母大虫绝不仅仅只是单纯抱有“只要今儿晚上把龙裔给睡了，本宫从此以后就是全朋友圈最帅的妞”这一类的个人浪漫主义憧憬；恰恰相反，她们几乎无一例外，全都是怀揣着各种各样更加现实而真切的功利心思才来接近我的——这依旧只能怪我自己，原本按照一般惯例，这些话题应该是由她们的男人来跟我边跳舞边谈的。
于是在这样一种氛围之下，“革命友谊”反倒成了其中最廉价最不值钱的借口，搞得我郁闷无比——原来自己的“百合力”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有那么灵光。
况且，两者之间还存在另一个相当关键的不同之处。
上一次围绕在侧的都是一些乡下土霸，最多不过就是个把“县市级”权贵及其亲眷，她们（或者他们）的利益诉求上限自然不可能超出白漫领这一隅之地，所以哪怕只是彻头彻尾的空头支票，我也可以眼都不眨就随口开出一大堆，完全不用担心兑现不了的话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了不得的不良后果。
可这一次就完全不一样了，身份地位上的天差地别必然会导致话题的广度与深度变得截然不同，于是我与她们的对话便成了以下的种种——
——尊贵的霍亨索伦阁下，这上面标注的是我在紫杉镇的秘密联络点，当您有任何需要的时候，我都一定会飞奔到您的面前……此外，我跟我的丈夫，我们夫妇二人共同邀请您光临塔可夫斯基家族三日后在吟游诗人学院甜品店专门为您举办的个人答谢午餐会，我最亲爱的谢伊扎非常希望能够与您共同讨论未来五年罗特煤矿的最佳产出比区间与一系列初级伴生加工品的阶梯定价问题……
——亲爱的女从男爵阁下，您瞧，这是我为您创作的第五篇“爱的箴言”了，我向您保证，我为此花了整整三个晚上的普通社交时间，相信它一定能够俘虏您的芳心……当然，在您阅读这些文字的时候，我衷心希望您能稍稍注意到文中各处精心搭配的最新款“彩虹女神”大典甲具以及相关配套首饰的全系列图样，或许您的衣帽间和妆奁里正好还缺少这样一身既优雅高贵又威武不凡的行头……
——啊，我们美丽的薇娥丽卡，真高兴能与你共舞，你是如此光彩照人，从你牵住我的手指开始，我的心就已经彻底沦陷了……那么，你不打算邀请我在稍晚些时候与你在某一片葡萄藤下的水池畔或者随便哪个房间的浴缸里共度一个美妙无比的夜晚么？与此同时，我想我们还可以顺便谈谈亨德里克家族今年的限量版百炼斩剑与“铁壁”系列骑士半手盾在白漫领区域的代理行情，你肯定知道，我能给你的最新折扣议价空间在整个天际省都是属于独一份的……
——嗨，亲爱的小薇娜，我们都已经跳了好几分钟了，你难道就真的吝啬为我今晚的出色姿容而表现出一丝丝的心动表情吗？真的真的不愿意吗？喏，你知道，你永远都不需要在我面前压抑你的任何想法与欲望……好吧，那你至少可以稍稍详细地告诉我，你对于这场战争到底持什么样的看法，以及你对战争双方分别抱有什么样的态度……另外，你又打算什么时候亲自落下你的第一枚棋子呢？请放心，从现在开始，我只带着一对耳朵，嘴巴已经被我扔回家里了……
……
基本情况便是如此，甚至还有个别傻娘们儿没说两句话就迫不及待地向我打听另一个更加骇人听闻的“八卦”——小寡妇和拉拉在床上的表现究竟孰高孰低！
好吧，我只想说一句妈卖批！本位面的段子手们都是这么没有节操的吗？
这么一来，不长时间我便彻底陷入了穷于应付的尴尬境地，刻意维持的那种清冷疏离气场也早就不翼而飞……该死的老妖婆居然一直在旁边笑着看戏，丝毫没有出面帮我解围的意思，其他的姑娘们也都纷纷有样学样，一个个装作没有看到我的窘态……莫拉格-巴尔！等完事之后老娘一定要让她们好看！
当然，话又说回来了，到了今时今日，正因为我的实际地位和影响力也早就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远远不是新晋女从男爵时期可以相提并论的，所以对于那些相对“不够档次”、明显处于敌对状态以及自己主观上不感“性趣”的妞儿们，我仍旧可以采取同样的“老办法”强行敷衍过去，同样不必担心因此而导致实质性的不良后果——比如因苷、马德娜、贝特丽德、小伊格罗德她们。
然而可惜的是，总有那么个把从任何方面都无从搪塞的家伙存在。
没错，指的就是下一位向我伸出右手邀舞的女性——冬驻领科里尔-布赫瓦尔德伯爵派遣的临时首席全权代表、兼冬堡法师学院外省留学生联合会本年度轮值主席、原版游戏中抓根宝的那位大名鼎鼎的班花同学布莱丽娜-玛约（Brelyna Maryon）！
嗯，又是一位黑美人，出身于晨风省的布莱丽娜自然不可能变成黑精灵之外的种族。只不过她的肤色比之前我所熟悉的她的另外两位“同胞”还要更浅一些，更像是拉美裔混血，一身明亮的银色晚礼服更是将这一“优点”以及原本就魅惑无比的姣好身材成倍地凸显出来；脸部的线条（特别是颧骨部分）柔美圆润，唇瓣分外小巧但不失应有的丰满，鼻梁修直挺拔毫无塌陷感，再加上不太深陷的眼窝以及一双浓淡粗细恰到好处的柳叶娥眉，黑白混血的特征已经完全压倒了本应保留几分的“黑人”因子。于是，第一时间我便想到了《木乃伊》系列中由帕特丽夏-贝拉奎兹（Patricia Velasquez）所演绎的那位“埃及艳后”……
好吧，缺点也有——我是真的不明白，明明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美发美容行业，也没有相应的工具和技术，这妞到底是在哪儿弄的这么一头极为符合“种族审美”的蓬松爆炸发型？难不成还是天生的？另外，她实在不应该一上来就冲我笑，哪怕只是微笑，她的唇角和下巴上依然浮现出了一片参差如刀凿般的笑纹。这两点加起来，顿时将之前的整体柔软美感破坏了差不多八成以上……
话虽如此，在被众多的母老虎们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的现在，她的突然出现依然堪称惊艳全场，足以令我的心跳猛地加速……于是我想都没想便把正在和我掰扯商业合作的某个酱油贵妇扔到了一旁，二话不说拖起班花的手就朝舞池走去，脚下咔咔带响衣袂呼呼生风，并且还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放，活脱脱一副标准老色胚的猴急嘴脸——甚而至于，在我的内心深处真的生起了几分久违的“猎艳”心情。
而且，她并不是那种只有外表拿得出手的普通姑娘——与天际省这种“边远地区”的“新贵”们完全不一样，她毕竟是传承了上千年的老牌大家族的核心直系成员，又来自于文化水准比天际省更加“先进昌明”的晨风省，所以从基本的礼仪规范到交接互动中彰显的内在气质再到具体的言谈措辞所折射出的高明眼界乃至心胸气度——包括跳舞本身，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莫不显得恰到好处，既保持着初次见面的人之间应有的矜持感和社交距离，又丝毫没有一般贵族身上那种令人不快的过分虚伪与客套。
总之，“如沐春风”四个字便足以概括我对她的全部观感。
包括由于“大环境”因素使然，所以在连她都未能“免俗”的某个环节上，她也同样谨守着适当的尺度，指尖偶尔才在我的手心里轻轻划上一个来回——不得不说，这种无声的小暧昧比那些赤裸裸的直白挑逗更加让人心痒难耐。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同时也就证明，她很可能拥有着远超年龄的某种丰富“经验”，不过这并不值得太过在意，我依然想要同她产生进一步的“友谊”——别的不说，光是她身上无时无刻都在持续散发的那种淡不可闻却挥之不去的不知名植物清香、光是想象着散场之后“在灯光昏暗的浴室里亲手为她重新打理发式”的美妙场景……光是这些，就足以令我心甘情愿地沦陷……一个晚上。
于是接下来的过程便顺理成章地展开了，我和她之间的陌生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失，不到五分钟便进入了某种如多年老友重逢一般言笑晏晏相谈甚欢的“理想情境”之中……在这同时，我们已经连着跳了两支舞。
这固然是因为前述的种种内因外因所致，但是，能互撩得如此“快捷高效”更要归功于另外一个关键的细节——在关于“悲惨的身世”这一最能引发对方共鸣的话题范畴内，我和她天然就拥有着共同的情感指向！在这一点上，她的确是破天荒的头一个，我与其他任何一位姑娘都不曾有过这般的因缘际会。
没错，一个是“被家族放逐”（指的是穿越之前），另一个则是主动“离家出走”。且不论两者之间的细微差别，也不必深究这中间有没有我们自己的责任，即便暂时还做不到真正的感同身受，但至少，到了现在依旧“无家可归”的相似处境便足以令我俩产生“同病相怜”、“抱团取暖”这一类的共情心了……
到了第三支曲子时，我已经有些忘乎所以，便不管不顾地拉着她跳起了快舞——好吧，节奏是快了不少，中间也零零碎碎地加了一些原时空的经典舞蹈动作进去，然而本质上却依然还是之前的那种胡扭乱跳，并没有变成真正的探戈伦巴恰恰迪斯科女团热舞——也不可能变成那些，否则的话班花同学铁定跟不上我的节奏，就现在这样她都已经相当辛苦了……
周围第一次响起了零星的叫好声，听在耳中，我愈发兴奋起来，动作节奏也渐渐变得愈加狂野……到了曲子终结前的高潮部分，我索性拽着她连续转了三四十圈，又顺势将她高高抛了起来……一片惊呼声中，我一跃而起，伸开双臂稳稳地来了一个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空中公主抱……
噫？
到底谁他妈找来的垃圾乐队啊？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呢，这时候不是应该立马切换成一段舒缓甜美的柔板作为背景BGM的么？还得有四台以上的鼓风机、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摇臂机位同步旋转跟拍、十几根气泵管子从不同方向同时喷洒花瓣和金银箔片……啊，还有威亚在哪儿？给老娘好好地制造空中暂停效果啊我摔！
好吧，什么都没有，然而光是四周骤然响起的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就足够应景了……
下一瞬间，我已经轻盈地落在了地上，然后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朝她看去。
班花同学仰躺在我怀里，双臂下意识地紧紧环在我的颈上，正急促地喘个不停……我注意到，她的“发型”早就彻底崩坏了，湿漉漉地垂在脑后，不再是之前那种诡异违和的“反重力”样式；满脸汗水之中，一抹惊心动魄的红意从她的脸颊上生起，又快速四下漫延，直至布满脖颈与耳尖……
“深情”对视了片刻，我轻轻吹开挡在唇边的几缕刘海，然后缓缓地朝着她低下头去……周围顿时爆发出一片震耳欲聋的尖叫与口哨声……
——薇娜，外面有人找你。嗯，是一个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犹如一记悦耳的晨钟，这句依然显得平和无波的熟悉话语声一下子惊醒了我，就仿佛有人将我从一片深不见底的罂粟花海中一把拽了出来……猛地抬头看去，只见已经远远作壁上观了一晚上的莎乐妮雅不知何时来到了我身旁一步之外，正深深地望着我，眼睛中微不可察地闪烁着一丝难以究诘的复杂情绪……
我看着她，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周围的人也没有一个再继续起哄议论，几秒钟之后，连音乐声都彻底消失了，场间的气氛顷刻之间便变得无比尴尬……
然而最终，我还是对老妖婆微微点了点头。
然后，我小心地扶着班花同学一起站了起来，再仔细替她整理妥帖略显凌乱的服饰仪容，又相当周到地牵着她的手将其一直送回到贵宾休息区，最后还不无诚恳地向她表示了一番歉意——虽然我认为该道歉的并不是我自己。
她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一再对我表示自己完全能够“理解”此刻的情形，并且还反过来安慰了我几句，告诉我大可不必为此感到介意和抱歉……
我很快便觉得无话可说（啥话都被她说完了啊我摔！），只好顺势说了一声失陪，然后快速离开了大厅。
也许是为了保持建筑空间的整体平衡性，因此所有的中空高架式城堡主厅都会在只有一圈跑马楼的“二楼”的外部位置附带上一个大型观景露台，我的这座新鲜出炉的“百合堡”自然也是同样的规制设计，莎乐妮雅说的那个“重要人物”就在那里等我——嗯哼，倒是会挑地方，西式古典歌舞剧里的浪漫故事有一大半都发生在类似的地点。
一直走到露台尽头处，再左右四处观瞧了半晌，又原地等了好一会儿，结果除了角落里有几名值守的士兵以外，我连鬼影子都没找着一个。
行啊老妖婆，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话说这货啥时候也学会这种伎俩了……好吧，我只是觉得既好气又好笑，倒是没有真的对她生出什么不满——嘛，大概确实有那么一丢丢？但也只是想把她按在床上狠狠打几下屁股的程度……
其实也没什么，刚才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艳遇”而已。虽然对方同样也是天际世界中的著名闻人，又是“爱的大冒险”中的一员，本身也的确拥有可观的吸引力，可今时毕竟不同往日，骨子里的我早就不再是以往那种只要荷尔蒙一上头就啥都不管不顾的混不吝性子，理性上也已经同一直所秉持的所谓“三不”原则①悄悄做出了切割……
当然，切割得并不彻底——换句话说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那种纯粹的一夜情可以彻底不玩了，相对固定的长期炮友还是要保留几个的噻……
退一万步说，即便班花同学有很大的概率成为新的鱼塘成员，现在这种情形下也不宜再节外生枝。虽然紫杉镇目前看起来还算安全，可总体局势依旧扑朔迷离，我实在没有多少时间和精力去重新梳理规划全新版本的“家庭秩序”……总之，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工夫，我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将之前的事情彻底抛于脑后。
不过嘛，刚才在大厅里发生的最后一幕确实不是什么美好的名场面，大家伙儿的尴尬劲儿说不定都还没过去呢，要是我就这么直接返回，搞不好会让一屋子的客人都感到更加不自在……也罢，既然眼下没别的地儿可去（还没来得及初步熟悉环境），不如干脆就待在这里看看风景得了，只要捱到舞会散场就好。
虽然说，作为聚会的主人，自己却半中间就溜号有些不太说得过去……
我让一名值守士兵送了一些酒水食物过来，然后一屁股坐到露台边缘，两脚悬空在外，双手交叠在脑后，背靠着身后的栏杆。一边漫无目标地四处打望，一边悠悠地放空了思绪。
一切都很美好——看得见远方地平线的晴朗夜色，由于季节转变而略微小了一圈的月亮，月亮旁边稀疏的几缕微云，半空中似有若无的阵阵曛风……身后是一座原本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却竟然真的属于我所有的巍峨城堡，下方的宽广庭院里，此时依然有数量繁多的女仆在林荫小道和葡萄架之间来回奔走忙碌，形形色色的宾客们正四下游冶言笑晏晏……更远处，在紫杉镇的每一处平素不起眼的街巷角落之间，真实不虚的万家灯火几乎连成了一条煌煌不可直视的光之天路……这条光路一直延伸下去，直至与城外风暴斗篷军营里的点点火把交相辉映在一起，在我的眼睛深处融为一片无从分割的盛世良宵美景……
此时此刻，如果身边真的有谁在的话，我想我一定会对她说出那句著名的“月色真美啊”……虽然不是那么应景，甚至显得有些滑稽中二，但我在所谓的“情话”方面本来就不是什么真正的行家……嗯，幸好没人在，我就不用社死了。
于是我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随手拎起一瓶黑荆棘金装蜜酒一口吹干。
——今晚些黑嘞月亮看倒硬是舒气得安嘚儿逸嘚儿板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