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提示：

此章献给需要用一生来治愈的童年，完全真实地讲述了我自己的童年。也许我的童年经历并不是最悲惨的，但是它带给我的痛苦确实历久弥新的，直到今天依然会心疼那个小小的自己。如果你也有着相似童年经历，那让我们互相治愈……

（小说有实体书，多评论可获得赠送）

01 恶意

严老师的《戏剧与音乐》也是知音非常感兴趣的课。这门课的内容涵盖了戏曲、歌剧、音乐剧、影视音乐等内容。严老师上课提的问题，知音总是积极参与讨论、回答。有一节课，还是由知音给同学们讲的。

严老师布置了一个作业，让同学们收集课上没有涉及到的音乐与戏剧相结合的作品，并鼓励同学们以讲课的方式在班上介绍。全班有四个同学愿意在课上讲，其中一个就是知音。严老师便让他们在接下来两周的课上，一人讲一课时。

知音对此非常有兴趣，她有信心一定可以讲好。对于讲课，她可是有经验的。早在她上小学六年级时，她就给同学们讲过一堂课。那是思想品德课，一次课上，老师说:“今天这堂课，老师有点事情，要走一会儿。所以，这堂课由同学们自己来上，哪位同学愿意？”

由学生上课？这可是头一遭。同学们面面相觑，都不敢吱声。这可一点准备都没有，谁敢去呢？此时，知音的心怦怦跳，跃跃欲试的样子。她浏览了一下课本内容，这堂课是讲“友谊”，知音觉得这个课题很简单，便主动请缨。在同学们的掌声中，知音走上了讲台。老师交代了几句话便离开了。接下来，由知音发挥了。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知音不慌不忙地读了一遍课本内容，是一个关于友谊的小故事。知音学着老师上课的样子，一边读，一边在教室里走动。标准的普通话，清晰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语速，毫不怯场。读完课本内容，她开始提问:“同学们，听完这个故事，你们觉得什么是友谊？”同学们很配合地举手回答。每个同学回答完后，知音都会总结提炼该同学的答案。然后，知音又让同学们分享他们和朋友之间的故事。老师在离下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回来了，知音正在说总结语，是信手拈来的一段排比句。课讲完了，老师和同学们都给予了她很高的评价。

为了讲好一堂《音乐与戏剧》课，知音认真备课。她已经选定了要讲的内容，她想介绍一些富有戏剧性的声乐作品，比如舒伯特的《魔王》、《死神与少女》、穆索尔斯基的《跳蚤之歌》等。她把重点放在了分析这些歌曲的戏剧性上。她准备好了教案，音乐，板书。美中不足的是她不会做ppt，一时半会儿也懒得去学。

上课当天，她有点小兴奋。第一节课便由她来讲。她按自己教案上的内容，有条不紊地分析着这些音乐作品，还邀请同学配合她表演……

整堂课的内容非常充实，但因为她没有做ppt，许多内容都由她口授，一节课讲下来口干舌燥。严老师表扬了她并叫她喝点水，可她没有带，于是严老师把自己的水递给了她。正当知音喝水时，她听见坐在前排的一个女同学用十分鄙夷地口吻说:“一人吐一口，就有一瓶。”显然是说给她听的。

这位女同学叫敖曼，她和知音同专业，成绩很差，每学期都有一两门考试挂科，唯独声乐名列前茅。知音从未得罪过她，但自从知音因为讨论“迎新晚会”而在班级群里谈了自己对歌剧、音乐剧的了解以后，她每次和知音说话都阴阳怪气的。知音从来不会主动讨厌一个人，但敖曼对知音的态度，让知音看见她那皮笑肉不笑的嘴脸就厌恶得不行。想到敖曼还和白老师合过影，知音心里更加不舒服。但知音不爱招惹是非，听见敖曼侮辱的话，一笑置之。从小到大，嘲笑、侮辱、欺负，她经历得多了。当然，她也没有对欺辱麻木。虽不想起冲突，但回想起敖曼那句话，心里还是难受。本来讲课是件高兴的事，可就因为敖曼那句话，让她的好心情大打折扣，一整天都觉得膈应。

晚上回到宿舍，只有吴瑕一人在，她愁眉苦脸地对知音说:“怎么办？我上厕所的时候把手机掉进去了。”吴瑕用的是当时最流行的iphone5s，机身小巧很容易掉厕所里。

“用那根坏掉的叉衣棍掏出来吧！”

“我试了好久，掏不出来。”吴瑕急得眉毛皱成了一片。

知音想了想说:“用手掏吧”

“啊？那多脏呀？”

“手机不掏出来，厕所会堵的。”

吴瑕极不情愿地准备伸手掏厕所。

知音看了看她的手臂，说:“要不我帮你吧，我手臂细一点，可能更方便。”

“啊？你是说我手臂粗吗？”

“没有，我只是想帮你。”

“如果你真的这样帮我，我还是很感激你的。”

于是知音在厕所的地板上铺了张纸，跪在上面，赤着胳膊往厕所里伸。

她之所以愿意帮吴瑕是因为高一时的一次经历。有一次宿舍的厕所不知掉了什么东西进去，怎么夹都夹不上来，于是大伙儿决定用手去掏。好几个室友都去掏了，没有一人嫌脏。其中一个室友为了把东西掏出来，整个人趴在了厕所边，脸都是贴着地板的。室友们的齐心让知音很感动。

知音头发快要碰到厕所了，吴瑕帮她把头发抓着。知音手伸得很深，碰到手机了，但是抓不起来。空间太狭窄了，手在里面不好活动。知音尝试了半天，无果，只好放弃。手上沾满了污秽，她赶紧打上沐浴液、肥皂、香皂搓了很多遍，直搓到手发红才把那味道去掉。

一会儿，许筠和杨煜回来了，许筠听说知音伸手掏厕所，连连作呕，说了好几句“你别挨着我”。因为手机没掏上来，吴瑕也没有对知音表示感谢。知音心里有点失望，热心换来的只有嫌弃。她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

这一天真是糟透了！晚上，辗转反侧，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敖曼富有攻击性的话语，许筠故作夸张的呕吐姿势，吴瑕近乎冷漠的神情。即使到了大学，她依然无法摆脱从记事起就如影随形的恶意。

02 童年受欺

出于软弱，她在初中以前从未收获过友谊。小学一年级时，她结交了佳佳、旭旭、晴晴、依依这几个朋友。佳佳是她们几个的头儿，她可以决定其他几个人的地位。有一次她们玩扮演公主和丫鬟的游戏，佳佳对知音说：“我今天当公主，晴晴、旭旭明天当公主，依依后天当公主，你不当！”她们的地位也正如此，佳佳是头儿，旭旭和晴晴地位其次，依依随后，知音最低等只配给她们当“丫鬟”。当知音提出自己也想当公主时，佳佳说:“俞知音长得最丑了，还想当公主？”知音只能唯命是从。

在成人们的眼里，孩童们的游戏总是充满着天真、童趣、欢乐。然而，并非如此。几个孩子的游戏中，总有一个孩子处于最弱势的地位，其他孩子邀请这个孩子参与游戏，并不是想要和他分享游戏的快乐，而是需要他的服务。所有人都想当“公主”，但总要有一个人当“丫鬟”。轮流着当“丫鬟”是最公平的，能让每个人都快乐，但知音的朋友却要她“终生为奴”。成年人的游戏也有这个规则，最弱势的人只能为他人的利益服务。这个“****”的规则，人类在孩童时期就会制定了。

有时候知音连“丫鬟”的位置都坐不稳，因为有一天早上，佳佳说了句“我们今天不和俞知音玩了”。佳佳可以凭她的心情来决定今天是否和知音玩，而其他几个朋友不敢违背她。如果她发现有人背着她和知音玩，她就会和“叛徒”绝交。可是，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在乎佳佳？

“奴性”是刻在人的基因里的。

知音是天生的讨好型人格，服从他人是知音的本能。在幼儿园时期，知音和一个男生同桌，那个淘气的男生将口水吐在手里玩儿，当他玩儿腻时，发现没有擦手的纸巾。他用极度自然的语气对知音说:“我把口水擦在你脸上，你别告状哟。”他不是要将口水擦在本子上或是衣服上，而是知音的脸上。他知道将口水擦在别人的脸上是不对的，否则他不会说“你别告状哟”。他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对，但他还是要这样做。他并不是在和知音商量“我可以把口水擦在你脸上吗？”他认为知音没有拒绝他的理由。他只是怕知音告状，只要知音不告状，他的行为就是正确的、合理的。

面对如此无理的要求，知音几乎连想都没想，就“嗯”了一声。紧接着，一双黑糊糊的手便朝知音的脸上盖来了，那双手在知音脸上揩了好几圈。夹杂了手汗的微微有些粘稠的口水在知音的脸上抹开了，那股刺鼻的令人作呕的恶臭，玷污着知音脸上每一处细腻的肌肤。尽管她早已不记得那个男生是谁，那事情发生在哪一年，但那股恶臭永远在记忆中弥漫。男生擦干净手后便不再理会知音。知音用袖子擦了擦脸，脸上那股口水味是擦不掉的。口水挥发以后，脸上不仅臭还有一种紧绷感，她仿佛戴了一个用病菌制成的面具。

为什么不拒绝？每当回忆起这件事，她都想质问童年的自己，可童年的自己无法回应。她携带着懦弱、屈服、逆来顺受等品格上了学前班。她被许多人欺负，其中一个叫厉厉。

厉厉是个脾气火爆的小姑娘，她比知音矮半头。知音和她本无交集，可是有一天知音带了几毛钱在学校小卖部买零食吃。知音拿着零食，正好撞见厉厉。厉厉看见知音手里的东西便威胁道:“哈哈，我要告诉老师，你吃糖！”知音不确定老师是否规定了不许买零食，但听见厉厉这么说，知音就害怕了。知音求她别告诉老师。厉厉说，只要把零食给她，她就不告诉老师。知音给了她，她心满意足地独享了。后来知音带钱去学校时又被她撞见了。她还是那副嘴脸，用告状来威胁知音。她说:“要不你去买糖，我一个人吃。”知音同意了，她讨厌她，但也怕她。

上了小学，一切照旧。她害怕被欺负，讨厌被欺负，可她接受所有人的欺负。她只会在心里悄悄地恨，恨一切，然后继续忍受欺负。

她和佳佳做了四年的朋友。佳佳每天都会有10块零花钱，知音只有1块。因为零花钱多，佳佳常常请知音吃零食。当她有吃不完的雪糕、辣条时，会把剩下的给知音，知音会快乐地吃完。知音觉得自己家太穷了，她谢谢佳佳的“施舍”。佳佳喜欢攀比，比如谁家房子最漂亮，谁的头发最长，谁的裙子转起来最好看。房子不漂亮的，头发短的，裙子转起来不好看的，便是伙伴中最没有“地位”的。知音总是落后，佳佳也会想方设法让知音落后。即使知音在某些攀比中胜出，佳佳依旧有办法让大家轻视知音。比如，知音考得差时，佳佳会说“我们不能和成绩差的同学玩儿。”当知音考得最好时，她又会说“俞知音考得好会骄傲，我们不和她玩儿。” 她总是说知音很娇气，只要知音流露一点情绪，她就会指责知音太娇气。她一说，其他朋友也这么说。久而久之，知音也觉得自己是娇气的。

在佳佳的带动下，其他的朋友也觉得知音是最好欺负的。知音买了一个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印了一串小音符和一个雪娃娃，非常精美可爱。知音用了两天后就不见了。她翻遍了整个课桌也不见踪影。正当她愁眉不展时，坐在前排的旭旭向知音炫耀了她新买的笔记本。知音一眼就看出了那是自己的，笔记本的第一页还有知音做的语文笔记。旭旭明知道这是知音的，却还向知音炫耀，她要正大光明地占为己有。知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东西被他人占有，却默许了。知音笑着说，这个笔记本和她的真像呀。

类似的事情不知发生过多少次。学前班的时候，她的小老虎也是这样被他人夺去的。那老虎手掌大小，金属制的，拿在手里冰冰凉凉。它的颜色是黑黄相间的，但因为年代久远，虎头部分已经明显掉漆了，露出银灰色的斑点。这个小玩意儿最有趣的地方是它的尾巴，尾巴像发条一样，拧紧以后，虎头会随着尾巴一起动，摇头摆尾的样子惹人怜爱。小老虎被邻居家的小奇偷走了。他偷走以后，正大光明地在知音面前炫耀。知音说那是她的，小奇说是他叔叔刚给他买的。天大的谎言！那只老虎是知音爸爸送给她的，那是爸爸小时候的玩具，这个年代早就没有卖的了。知音明知道小奇在撒谎却不敢拆穿，反而还求着小奇让她玩会儿他的小老虎。她失去了自己的小老虎，是她拱手让出了属于自己的小老虎。

面对小奇强占小老虎，旭旭强占笔记本，她敢怒而不敢言。这样懦弱的性格，还会让她失去多少东西？越是她的朋友，越肆无忌惮地欺负她，打压她。

在知音的认知里，迁就、顺从、忍耐是她必须要具备的品质。如果不这么做，她的内心会感到不安。她曾经有一条漂亮的手链。手链是二娘亲手做的，粉色的丝线编成一圈双线纽扣结，收尾处穿了几颗晶莹剔透的珠子。她戴在手上，被厉厉撞见了。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厉厉垂涎不已，她对知音说:“你把这个送给我吧。”语气里有几分撒娇的意味，仿佛是在向自己的长辈要东西。知音拒绝了，但拒绝的语气是那么地理亏。厉厉瞬间变了脸，鼻子朝眉头的方向挤去，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哼”，骂了句“小气”。这更让知音羞愧了，她暗自思忖是不是该把手链拱手相让。幸而，她没有这样做。可是，她却自责般地为此事感到难受。给了厉厉，她肯定会后悔；不给厉厉，她怕厉厉会报复。她惶恐不安地等待着厉厉的下一次欺负。

她意识不到厉厉的行为才是错误的。在她的认知里，只有她一个人会犯错，而她要做个好孩子，所以别人提的任何要求都不能拒绝，一旦别人生气，就是她的错。

知音以“奴隶”的姿态去维护和佳佳的友谊，但其中也有愉快的回忆。比如周末约在一起玩儿时，佳佳会大发慈悲与知音友好相处。她教知音做数学难题；她把自己好看的发饰给知音戴；玩儿电视剧人物扮演时她让知音演最漂亮的仙女；她和知音一起看hello kitty；她听知音的倾述并发誓再也不欺负知音……平等而融洽的相处让知音倍感温馨，她觉得两人亲如姐妹，她渴望永恒。但是，只要一到周一，一切又恢复原样。佳佳还是会说她笨，说她家里穷，说她配不上好看的发饰，跳绳时只让她牵绳不让她跳……

03 觉醒

在知音的记忆里，10岁以前的她都是任人宰割的。她是一个气囊，每被欺负一次气囊里就会注入一点怨气，怨气越来越多，气囊越来越鼓。小学五年级时，这个气囊终于爆炸了！炸开以后，会是烟花灿烂？还是硝烟滚滚？

她的性格仿佛在一夜之间彻底改变了！

五年级开学的第一天，同学们听见她用普通话交流时，无不感到惊讶。从这一天开始，凡踏进校园，她必讲普通话。面对同学的不解或者轻蔑，她置若罔闻。

佳佳邀她跳绳，她字正腔圆地说:“我们绝交吧。”从前，只有佳佳才配说的“绝交”二字，如今竟从知音嘴里蹦出来，伙伴们始料未及。佳佳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哼”字，傲然离去。旭旭怒目而视，用天生低哑的嗓音，高傲地留下一句:“你会后悔的。”

每个课间都不再有人邀她游戏，她伏在桌子上，刷刷地在本子上写着什么东西。若是有人靠近一步，她便绷紧全身的每一处肌肉，蓄势待发。一旦那人想去探索笔下的秘密，一个“滚”字，气吞山河。

语文课上，老师提的每一个问题，只要她会答，便毫不吝啬地举起手来。站起来时，腿抖得像在寒风中乱颤的树枝，脸红得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快要窒息，心颤得像刚跑完800米上气不接下气。她用手狠狠掐着自己抖得跟筛糠一样的大腿，用洪亮饱满的声音掩盖住自己的紧张。尽管紧张了半学期，但紧张感一次又一次减弱，最后无踪无影。语文课上回答问题成了她的爱好、乐趣、游戏。

毛虫是如何在一夜之间破茧成蝶的？班里默默无闻的俞知音，她那卑微渺小的灵魂，为什么突然熠熠生辉？

前十年任人欺辱的人生，无时无刻不让她怀疑自身。她唯一的优点是一年级时成绩优异。但这一长处，无人认可。

刚学拼音那一阵子，她每天都认真完成作业，可老师却在奶奶面前说知音“不行”。她清楚地记得，老师给出“不行”这个评价时，那喷出的唾沫和上翻的嘴唇。

当她捧着期末考试全班第二名的成绩回家时，并没有得到任何奖品。因为她语文总考100分，数学总要扣两三分，期末成绩和平时一样，不值得夸奖。一个亲戚问了她的成绩，她得到的是一句“考得有点差哈，我儿子小时候回回都考双百分。”语气，自然是逗小孩儿的语气，脸上是笑嘻嘻的。

以前考得不好时，她说班上还有人考得更不好，大人都说:“好的不比，比差的。”可她这次考好了，奶奶又说:“某某没大人辅导，语文还考了97分，数学还考了96分。你还有人辅导呢！”妈妈也附和道:“某某成绩真好。”原来知音考197分的价值还不如193分。

除了成绩尚可以外，还要找出什么优点的话，那就是善良了。她总替他人着想。

一次大扫除时，晴晴的扫把是坏的，知音主动将自己的好扫把和晴晴的坏扫把交换。当然，回报她的不是感谢，而是下一次游戏中的白眼。

夏天的校门口，有老人摆摊卖用别针穿上的栀子花，有一朵的，有两朵的。一朵的，卖3毛钱，两朵的，卖5毛钱。小姑娘们会买来别在胸前，给闷热的夏天带来一丝清爽。佳佳给了5毛钱，想买一朵。可是一朵的没有了，佳佳让老人把两朵的拆开，给她一朵。花拆开了不好再卖出去，佳佳却只想出3毛钱，剩下2毛要去买小汽水。僵持了一会儿，知音给了佳佳2毛钱让她买两朵，别为难老人。佳佳接过钱，气呼呼地拿着两朵花走了，嘴里不停地骂着老人。

这样的事不计其数，知音总会替别人想。没有锋芒的善良只会给自己带来伤害，可她依然对周围的人心存善念，渴望善意能换来同样的善意。终于她意识到，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善意，甚至连一句口头上的称赞都没有给予她。

除这两个从未被认可的优点外，她别的一切都很平庸，不值一提。自卑是一株巨大的猪笼草，它张开狰狞的捕虫笼，贪婪地吞噬了知音的自尊、信心和希望，只剩下一具爬满卑贱、痛苦、绝望的行尸走肉。

那么，是什么给了她脱胎换骨的力量？是那次语文课上？语文老师提了一个很难的问题，同学们的回答都遭到了否定。知音心里有了答案，可她不敢举手。她在心里不停地纠结着，如果答案是错的，可能会被老师批评，但这个答案应该是对的吧？她将手伸进了吞噬一切的捕虫笼里，想把属于自己的自信拿出来，可没想到，连手都被它吃掉了，她没有举起手来。老师生气地说出了答案，骂学生没一个会动脑子的。那答案正是知音所想的，可为什么就是不敢举手呢？错了，被批评一顿又怎么样？知音听过的难听话还少吗？

又或许是那一次，她的作文破天荒地被老师当做范文念。优秀的作文被老师念给大家听是无比荣耀的事。知音眼巴巴地听着老师念其他同学的作文，她多希望自己的作文也有被念的一天。可她的作文要么没话写，要么又臭又长。四年级的某一天，她写了一篇《如果我是一朵花》居然得到了老师的青睐，佳佳也向知音投来了羡慕的目光——她的作文从未受过如此优待。

仅一次小小的肯定就能让一个孩子枯死的心如沐甘霖。文字？对，文字就是武器。

那段时间她喜欢看日本动漫《四驱兄弟》《名侦探柯南》《美少女战士》，无意中浏览到一个动漫同人网，里面有许多同人文，她可喜欢看了。她一次接触同人文学，网友们随心所欲地给喜欢的动漫人物创作脱离原作的新故事。看着别人的文章，知音有了想要表达的欲望。

文字，可以创造一个新世界……

她在10岁时，写下了第一篇同人小说。虽然无人阅读，但那种不受限制，全以自己的意志为主的创作，给了她无比痛快的体验。同人文，可以让喜欢的动漫人物的性格、思想、灵魂无限延续……

那么自己呢？现实世界中丑陋的、卑微的、被忽视的自己，在另一个世界上是不是也如花朵一样婀娜多姿、人人怜爱？于是，她写下了《如果我是一朵花》。

通过阅读和写作，她逐渐意识到那些被猪笼草吞噬的东西。现在，她要通通拿回来。

她说普通话，因为老师夸奖过普通话标准的孩子，她觉得自己的普通话也不差，只要练习就会成为自己的优点。她和朋友绝交，因为她不想再为了维护虚无缥缈的友谊让自己苦不堪言。她勇敢回答问题，因为语言和文字一样，可以表达自己，证明自己。

她改变了，她变得那么自信，自信得有些狂妄了。如果她认为写得好的作文没有被念，她会去办公室问老师，一定要老师说出哪里不好。她变得冷漠了，凡是靠近她的同学，她都会叫他们滚。她就是一块坚冰，只有结成冰，她才能保护自己伤痕累累的心。她变得孤独了，她唯一的朋友就是手中那只笔。她常常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自言自语，孤芳自赏。唱歌……也是她在孤独中探索到的倾述方式。

她的自信让同学们不再敢打压她，她的冷漠让同学们不再敢欺负她，但是，同学们却无法理解她。他们说她有心理疾病，说她是个怪胎。明嘲转为了暗讽。并且，新的恶意又滋滋生长……

下章预告:俞知音冒充许筠上课被白老师识破，知音该如何应对？

涉及话题:主线剧情/童年受欺/练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