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

天际的夜晚静谧而又深沉，飘忽的绿色极光混着紫色的边带穿梭在繁星之间，变幻莫测的光晕笼罩了整个伊瓦斯泰德，森然的暗绿，像是历史自行冲洗掉了昨天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迹，没有人还会去在意那些牺牲了的卫兵。

冬季的昼长总是很短，圆端着在旅店内提供的两碗晚食，回到自己的屋内。床上桌边都没有人，本该在休息的焰不知去了哪儿，只留下在床尾叠得整齐的毯子和一张便条：

出门转转，不必担心，有事请找你的动物朋友联系我。

焰

圆这时才想起，她之前离开房间时过于匆忙，忘记给焰留张字条说拜尔到了，但是等会儿说应该也没关系。把焰的那一份干肉炖菜汤用盖子罩好，做好祷告后舀起自己那份，热气腾腾的汤汁喝入嘴中，温暖的感觉在胃部蔓延。

就是不知道明天、或者更远的以后能不能吃到这样的美味。

她盯着浮在碗边缘的肉沫，决定把今晚睡觉的时间稍微分一点来看书。

嘎吱——

老旧木制门板的开开合合都难免会发出点令人牙酸的声音，尽管焰的动作已经够轻了，她扣好门上的锁扣，提着一柄略比手臂长的单手剑进了房间。

“你怎么不锁门？”焰问她。

“小焰不是还没回来吗？好啦，晚餐在这儿，快吃吧，一会儿就凉了。”

“…嗯。”

圆把她招呼到椅子旁边坐下，焰点点头把剑挂好，有些拘谨地把蔬菜放入自己口中，也许热意会带来困倦，她眼角的弧度有些慵懒。

圆说，拜尔哥来了，我们明天中午就要准备上山。

“好。”焰在吃饭的间隙里回应她，暗紫色的眼睛里恢复了往日的无情绪。

圆告知她得到的情报。焰一边喝着菜汤一边听着，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

“匕首用来面对巨龙太局限了，我拿之前卖装备的钱换了把大概八成新的剑，能用。”焰用完晚餐后说道，她今天吃得比往都要快一点：“剩下的钱在钱袋里，你要清点一下吗？大概有……”

“就这些……”

焰听起来像在报备，话语里还有点别的意思：“…购买药剂材料的钱也算在这里面了，你还有需要的吗？”

“没有了，谢谢小焰……”圆低头把自己碗交给焰，她知道焰话里的意思，单纯置换更好的武器对实力的提升比锻炼来得快。

没等圆想好接下来要说的，焰收好旅馆的碗筷，等走到门口她要关门时，她道：

“我去找拜尔哥聊聊，你不用等我，可以先睡。”

*

油灯的灯芯看上去又应该换了，圆伸了一个懒腰，自觉有点疲倦、再学习下去可能也不会有什么成效，于是她合上《初级魔法理论》这本书，焰还没有回来，她熄掉桌上的灯，揉着眼睛走到床边，留下了门口的那盏。

她今天睡得很快，但是睡眠很浅，迷迷糊糊间有人的重量压上了床的另一侧，她稍微清醒了点，黑暗里看那人的轮廓，大概是焰。

“……”

她稍微靠过去一点，攥住焰的衣角的时候不小心被对方手上的微凉给刺了一下，她忍不住皱眉。焰面朝她躺下：

“你还没睡？”

“嗯，小焰你们聊了什么？”

“没什么。”她的声音很平静，吻了吻圆的额头：

“明天还要早起，睡吧。”

*

眼前的山峰高耸入云霄，圆站在山脚下抬头，越靠近顶峰的景色就越单调，山的最上层几乎全是搁浅在白霜雾气里的一片雪。

原本负责给灰胡子修道院送补给的科林麦腿脚有些不便了，把食物和一些细小的杂物都交给了拜尔。

山腰上还能看到葱葱茏茏的灌木里躲着几只鹿，见到行人也不躲开，看样子确实很少有人涉足，圆在路上顺带采摘了一些珍惜的材料。

再往上走，路上就偶尔会有几具被啃食得差不多的兔骨鹿头，焰割掉了鹿角，她在圆的笔记上看到过这个似乎能用。他们一边警戒着随时可能偷袭的野狼一边上山。

利箭和魔法比饿狼飞扑而来的速度还快，打倒两只后剩下的那匹狼夹着尾巴逃跑了。狼皮在天际价格低廉，一般都是强盗才会用来加工制作的东西，而狼肉带着一股酸味，基本是丢在路边都没人会想要的东西。

不知不觉间，周围的世界就被雪白包围了，刺骨而凌冽的寒风铺天盖地地卷来，拜尔的眼力很尖，伸手把身后二人带到了一块岩石后面藏好：“小心点，前面有个雪巨魔。”

那是个比成年男子微高出一头的白毛类猿生物，在雪中慢慢踱步，似乎在寻找什么，圆不久前学会了弓箭手技能分支里的“鹰眼”，视力比起以前稍有提升，她看见那个怪物面相狰狞，甚至拥有第三只眼睛。

“雪巨魔的皮毛和脂肪很厚，一般的武器很难伤害到它。”拜尔解释道，“用毁灭系的火焰魔法对付它最管用，可惜，大多数穿着法袍的法师一般情况下甚至经不住它的一下爪击。”

“那我们要绕开它吗？”焰问道。

“不不不，我们这边的小朋友不是正好有作弊级的魔法吗？”拜尔笑了笑：“交给你们两个对付啦，不要放过这么好的锻炼机会哦，放心，遇到危险我会及时出手的。”

他拍拍两个人的肩膀，圆总觉得那份笑容里有点不怀好意的意思。

不得不说，时间暂停真的是一个很万用的魔法，圆把弓交给焰，用自己三分之二的魔力凝聚了一个火球，滚烫的烈焰球体在手心蓄势待发，这本该在冰天雪地里很容易被察觉，不过此时像一尊石像的雪巨魔没有丝毫动作。

焰计算着轨迹，尽量瞄准雪巨魔的头颅射击，失去魔法辅助后的弓箭可能因为大风偏离轨道，她稍微压下了弓头。

时间恢复，一瞬间风雪涌动，雪巨魔的头被数枚箭矢击中的同时炽热的火球袭来爆开，毛发被烧焦的怪物发出痛苦的吼叫——它居然还没倒下，愤怒地朝这边冲过来。

焰把弓箭抛给圆，拔出长剑准备应战：

“掩护我！”

一道流矢跟随焰一同向前，虽说现在魔力见底，但焰最主要依靠的还是近身战斗，对手的速度明显不如她，盾牌挡住袭来的攻击，雪巨魔力道不小，她的手臂被震得发麻、靴子也在雪中拖出两道黑色的痕迹，她身形一晃巧妙地卸掉了盾牌上的力，那只雪巨魔重心不稳差点摔倒，而圆的射击再次击中了雪巨魔的头颅，延缓了它的进攻。

右手长剑直冲雪巨魔的天灵盖，一剑刺入了雪巨魔的第三只眼，快速拔出时的血液染红了剑身。

雪巨魔连最后的嘶吼都发不出来，它就这样僵直地倒在了雪中。

其实雪巨魔身上值钱的部分也非常少，无外乎一点脂肪可以用来炼金，不过圆和焰都不太懂怎么做。拜尔蹲下来做了个示范，他拿着刮骨刀，花了不长的时间就熟练地处理掉了有价值的白色脂肪部分，拿油纸包裹好放进了包里。

拜尔笑嘻嘻地掂着两个黏糊糊充血眼球，对在放哨的圆说道：

“小圆，这个两个巨魔眼球也是可以用来炼金的哦。”

圆刚刚转过身来，拜尔就拿布条缠好后的眼球冷不丁塞进了她的背包里。

“哇啊！…谢、谢谢拜尔哥，下次我自己来就好了……”

被吓到了，圆的声音都有些走调，而旁边的焰虽然看起来不动声色，但圆感觉，她是不是在心里偷笑……

离山顶还有些距离。

拜尔用盾挡下喷吐而来的绿色毒液：“寒霜毒液蜘蛛！”

居然有寒霜蜘蛛从林子里蹿了出来，体型足足有半人高大的蜘蛛一边喷洒着毒液一边爬行，口器不断摩擦出嘶嘶声。

“后退！毁灭系魔法准备！”

拜尔很了解这种蜘蛛的弱点，提醒她们用火焰和闪电对付怪物，他自己则收好盾牌站在侧翼，显然是又把这只蜘蛛交给了她们。

焰站在前方举着盾牌以防蜘蛛喷洒毒液，这些寒霜蜘蛛在释放毒素的时候有个明显的蓄力动作，还是很容易躲开的。

不过这样一来，焰只能用右手操控闪电术释放电流，圆站在她身后保持着安全距离双手释放火舌术，滚烫的火焰和酥麻的闪电烧得它跳起来突击，焰看准时机用盾击狠狠地砸向它的复眼，它被敲晕了一会儿，愣在原地。

这点时间足够把它烤熟了。

这只可怜的蜘蛛甚至都被烤焦到发出一些肉香，圆感觉自己有点饿了，不过看到蜘蛛的那八条长着密密麻麻黑色绒毛的长腿，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圆凑近蜘蛛的毒牙，小心翼翼地收集了一点它嘴里的毒液，然后装进自己腰带上的药瓶里。

靠近峰顶的路段只有风雪，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看到魔物，他们放松了部分警惕。没用多久，他们就看到了灰胡子们隐居的黑色修道院。

拜尔放下科林麦的补给到修道院的储物箱中，他答应会给七百五十枚帝国金币作为报酬，听得圆都有点想把这个当工作了……

推开修道院的大门，身穿灰袍的大师早已久候多时，在看到圆的一瞬间，他浑厚洪亮的宣言脱口而出：

“于是……在时代更迭的一刻，龙裔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