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气氛再度变得尴尬起来。

幸好，这只是我自己单方面的尴尬而已，并没有多出别的更令人难以忍受的东西——比如，我没有在小寡妇脸上找到一丁点儿阴霾或者泪痕，她甚至连鬓边的发丝都没有颤动一下。

当然了，她也没有没心没肺到还能维持笑容不变的程度——倒不如说，她终于再次恢复了一位“正常”的君王该有的样子，既不显得过于平易亲切，也没有刻意表现出冷漠杀伐，只是保持着端庄万方的仪态认真地打量了我许久，就好像……我才是那个被拉拉狠狠嘲讽了一顿的人。

我还是不知道该说些啥，只好继续徒劳地苦苦思索着要怎么开口安慰她……说起来也真是活见鬼了，今天我的思维总是跟不上应有的节奏——但这真的不能怪我啊！

从一大早的史东葬礼开始，然后一直到现在，辗转几千公里不说，各种意料之外的破事儿还一件紧跟着一件，就没个真正消停的时辰，完全不给我喘息调整的余地，各种相关信息还极度不对称，我又能怎么办？更别说还遇到了这种“百年一遇”的“修罗场”三连，哦不对，四连击……老娘此时还能活蹦乱跳地杵在这儿继续吐槽个不停，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咱的确就是货真价实的“天选之女”了好嘛？要是换一个人怕不是早就自个儿买块豆腐当众一头戗死了的说……

——霍亨索伦阁下，我想到外面走一走，您能带我参观一下您的新家吗？

行，当然没问题！只要你不拿我撒气或者真的想要和我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陪你去跟奥总喝茶都成——于是我立刻点了点头。

我当然十分清楚，“参观”绝对不是她的真实目的——这不符合逻辑，更不符合人性。

然而在目前的这种微妙情形之下，真假与否已经不是问题的关键了，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我都不太好直接拒绝这样一个看上去无懈可击的“合理”要求，否则的话恐怕只会使事情变得更糟；倒不如先答应下来，然后在接下来的过程中看情况再随机应变——“考试头天晚上才熬夜复习”一直都是我的“长处”之一。

刚一出休息室的门，她便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并且看样子是不打算放开了。我略微试了一下，发现完全没有抽回手来的可能——除非我想当场让她下不来台，于是我便不再继续尝试。这前脚才刚刚答应人家，总不好后脚就立马反悔吧？算了，就当是跟闺蜜一起手拉手逛街好了……

一路上，她都在“抓紧时间”和我交谈。

话题内容倒是没有什么出奇之处，都是三个人在之前的对话中已经谈及、但尚未完全分剖清楚的各种正经事务。当然了，由于这一次已经没有“碍事”的第三方在场，小寡妇的态度变得非常坦诚，谈得也更加深入彻底，甚至毫无任何顾忌地向我透露蓝宫中的种种不足为外人道的波诡云谲，并再三咨询我的意见看法……总之，此时的她显得尤为冷静清醒睿智从容，甚至根本看不出一星半点拉拉所造成的负面影响。

嗯哼，大人物们果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说不定，就连激怒拉拉都是她事先策划好的手段之一——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撇开对方，并获得与我单独交流的机会，从而掌握所谓的“先机”了么？

反过来说，拉拉又未尝不是在将计就计——正好把“愉快的夜晚”作为一次“实弹操作”等级的终极考验，以此来确定我的真正立场？

好吧，可能性太多，而且似乎都能说得通，这反而让我更加迷惑了……

但说千道万，这里面仍旧有一些从明面上就显得非常不合情理之处。

比如，直到现在为止，小寡妇依然没有同我说起有关和谈的话题，似乎她一直都对此抱有某种顾虑的心理，这就实在太奇怪了……另外，我可没有忘记之前亲眼看到的那一幕场景——在我出现之前，她俩腻在一起“你侬我侬”的那种亲密劲儿可不像是装出来的，更不可能是什么刻意为之的“社交表演”！

我甚至敢拿一万枚赛普汀打赌，二人私下里的真实关系绝对要比我想象的更深——最起码不会被一个“玩笑”就搞到彻底翻脸……对了，既然说到了表演，那么，在此之后发生的这一切，真正的“观众”究竟是谁呢？

……

心中有了疑虑，连带着连观察力都恢复了正常水准——我很快便注意到，这一路走来，各方人等在看见我俩“联袂”出现之后明显表现出了各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有的显得极为平淡，只是正常地行礼问好，然后便不再刻意关注我们，比如来自魔法师学院和基友团等“围观组织”的一干纯吃瓜群众。

有的显得莫名欣喜，杵在我们面前很是絮叨了一番，话里话外变着法儿地使劲拍我俩的马屁，开口闭口都是“伟大的友谊”这一类的套话，比如大少爷和“蒂贝拉祭司”们，以及来自白漫领、希雅陲领等地的与会代表。

有的则一点儿好脸色都没有——这其中又分为两种不同性质的情况。

一拨是我自家的妞儿们，她们之所以会摆出一副臭脸，其原因几乎不言自明，差不多就是“又多了一个小婊砸跟俺们抢食”的不满罢了，像艾拉这种“直爽”过头的家伙更是一脸“原来某人也会不要脸地攀高枝儿”的鄙夷表情……另一拨则不用多说，正是以加尔玛为首的那几个风暴斗篷高层，看他们那咬牙切齿的样子，简直恨不得上来就是一刀，直接砍掉我俩依然牵在一起的手……

我也只能在心里面苦笑叹气，面上却还得继续保持基本的仪态，假装看不到也听不到周围的各种诡异眼光和窃窃私语。嗐，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就我这种永远都对美人儿们心狠不起来的糟糕德行，被人一次次地利用完全就是活该嗷……

是的，我确实硬不下心来。小寡妇看似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在与旁人的交流应酬上也表现得一如往常那般完美得体，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从两人牵手开始，然后一直到现在，她的右手始终没有停止过颤抖。

算了，随她高兴就好。无论她怀有怎样的心思，无论她是不是真的在利用我，只要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她打算对我以及我的亲友们不利，我都不想跟她闹掰——换成拉拉也一样。

没说的，老娘就是这么傻逼！

终于把整个城堡全部转了一圈，谁都没有提“到此结束”之类的话茬，两人便已经“心照不宣”地一起来到了位于三号附属塔楼顶层的客房区。

此时，其中的一个房间门外正守候着几名有些眼熟的“祭司”，看样子这里就是小寡妇的临时住处。我刚要开口向她道别，她却抢先一步吩咐手下们暂时回避——好吧，接下来大概就是最后的“戏肉”了，那就先看看再说呗。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放手，拉着我进了房间。

刚一进来，她便迅速关门落闩上锁，然后转身一把抱住了我……她是如此用力，我的后背嘭地一下子撞在门上，发出了一声巨响——吓得我差一点儿出手伤人。

——等等！阿登纳殿下，您——

——先别说话，也不要动……让我就这样安静一会儿，好吗？

我已经清楚地感受到了怀中传来的剧烈颤抖，心里一叹，于是便不再吭声。

……

良久，她终于变得平静了一些。嗯，这样应该就行了吧……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稍稍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

——殿下，时候已经不早了，您得赶紧就寝，明天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我们，到时候没有精神可不行。所以您看，我们是不是应该……

她还是没有放手，额头抵在我的胸前轻轻磨蹭着，嘴里喃喃低语。

——别这样……求您了，再待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闻言，我顿时一脑门子黑线，手中稍稍加了一些力道，声音也略微提高了几分。

——殿下，您究竟想做什么？您说的一会儿是多久？您应该很清楚，我不可能在您的房间里一直待下去，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和您一起过来的……

——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一点儿都不在乎……

一边这样说着，她一下子抬起了头，直直地朝我看过来，琉璃般的大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

——霍……薇娥丽卡，你怎么可以变得如此冷酷无情？你难道真的忍心让我一个人度过这样一个漫长的夜晚吗？

这……这哪里漫长了，最多还有四五个小时天就亮了好不好？再说了，就算我冷酷无情，你还无理取闹呢！又不是第一天死老公，不如先说来听听，之前的每一个夜晚你又是怎么度过的？

心里吐槽归吐槽，总不能真的把这些话说出来，我也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哄她。

——别这样，真的，这只会让我感到困扰……好吧，我答应您，等一切都结束之后，我一定会去蓝宫看望您，到时候您想让我待多久都可以，好吗？无论如何，今天晚上绝对不行，我自己也已经很困了，您知道，我一上午都在赶路……

——无论如何？

——呃，当然……无论如何！

她的眼中突然闪过某种极其危险的光芒，并用力咬了一下嘴唇。

——我明白了……您其实是打算到那个叛国者的私生女那里过夜，是不是？

嚯！

用了好几秒钟，我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人是谁。

这可真是……好吧，确实是史前大瓜一枚，虽说还不足以震撼我一整年……当然了，出人意料归出人意料，但这事儿本身实属情理之中。世上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一直活在台词中的那位老乌叔当然不可能真的让自家的亲儿子亲闺女净身出户自食其力，然后反手就把全部家当打包塞给兄弟家的侄女！甭管东方还是西方文化，正常人就没几个会这么脑残的说……

但随即我便意识到，目前绝对不是吃瓜的好时机，人小寡妇可是正在跟我撒娇呐！这才是眼下的头等大事，可不能随便分心嗷……

——您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您自己也说了，那只是一个玩笑。

——玩笑？真是可笑，薇娥丽卡，我完全没有想到，你居然这么……愚蠢，那怎么可能是一个玩笑！你难道不知道么，乌弗瑞克家的人从来就不懂什么叫做玩笑！

——等等！您的意思是，拉……乌弗瑞克女伯爵其实是认真的？可是……如果是那样的话，您之前为什么还要说那些话——

——正因为知道这不是玩笑，我才会那样说！现在你明白了吗？

好吧，我确实已经明白了……又仔细想了片刻，我抬手扶住她的双肩，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了一番话。

——阿登纳殿下，我非常清楚，您担负着许许多多的东西，它们加在一起的重量已经远远超出了您所能承受的上限，所以您会感到痛苦、无助以及……无望，觉得世界变成了一片灰暗，您无比希望能有一个强壮的肩膀可以依靠……是的，这些我都知道……我说了，我一定会帮您，我保证会尽我所能促成这次和谈，以后也同样如此；只要您需要我，我甚至可以考虑转为您的直属封臣，如果莱昂哈德伯爵同意的话……总之，您真的不必这样，这些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我很愿意为我的朋友做点儿什么——除非您认为我没有资格做您的朋友，只把我看成是一个值得拉拢的普通贵族——请告诉我，您从来都不是这么想的，好吗？

她怔怔地看着我，眼中不断流过各式各样的复杂神思……好半晌，她才重新开口说话。

——能叫我爱丽丝吗？

——好的，爱……等等，您确定要这样做吗？

——你应该知道，阿登纳家族同样没有喜欢开玩笑的传统！

——好吧，爱丽丝，你看，我已经说得很明确了，所以你能不能……

她依然用那种眼光看着我，但终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放开我并后退了一步，我顿时长出了一口大气……不等我把这口气吐完，她突然闭上眼睛用力摇了几下脑袋，脸上也有一抹阴郁神色一闪而过。

——薇……薇娜，谢谢你的坦诚与友谊，但是……我一点儿都不想听到你这么说！原来……原来你真的相信了那个私生女……

——等等，你在说什么？我相信乌弗瑞克女伯爵什么了？

——真是好笑！你难道已经忘了吗？不到一个小时前，她才刚刚在你面前对我进行了一番无耻透顶的污蔑中伤，企图让你相信我是……是那种人——不得不说，她的目的确实已经达到了，不是吗？否则的话，你绝对不会说出刚才的那些话！

——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那样想！虽然我承认，在……在龙桥镇的那一次我确实有些被你吓到了……但是你应该知道，那只是每一个人都会有的正常反应，我绝对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想法！

——看看！看看！终于承认了吗？你果然是在害怕……

——我承认什么了？爱丽丝，你能不能先冷静一下——

她再次后退了一步，然后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了长长的一段话。

——你当然不会承认……好吧，这已经不重要了。现在，薇娜，请你如实地告诉我另外一件事——从我们认识的那天开始，然后直到此时此刻，这段时间中你到底有没有对我产生过哪怕一丁点儿的“那种”想法？你是否曾经暗自想象过把我搂进怀里或者按在床上肆意怜爱的场景，就算只有一次？上次接吻的时候，你难道真的连一丝意乱情迷的感觉都没有过吗？如果你能向随便哪位圣灵——魔神也可以，如果你能向祂们起誓，你从来就没有对我产生过这一类想法和感觉，我在你心里从来就不曾占据过任何位置，我的嘴唇和身体对你而言甚至还比不上一块烤肋排——如果确实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也可以发誓，一切就到此为止！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再跟你有任何私人纠葛——所以，你打算怎么回答？

我操！

这……这实在是太狠了！她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我还有什么退路？根本不可能再继续昧着良心否认到底……可问题是，我要是就这么老老实实地承认的话，之前的种种试图摆正自身立场的努力岂不是全都白费了？而且接下来的局面肯定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八圣灵在上，眼下真的不能再节外生枝了嗷！

我不敢看她，更不敢轻易说出任何一个字……难捱的沉默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她重新开口。

——我想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看来，私生女至少说对了一点——在某些时候，沉默就意味着承认。好了，放松一点，我已经没事了……嗯，看着我的眼睛，好吗？

闻言，我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只见她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刚才的种种阴郁、不安和激动，又变成了微笑的样子——这笑容竟然如此地生动而真诚。

——你知道吗？我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答案，只是答案而已……所以，薇娜，再次谢谢你的“坦诚”，我现在感到非常地快乐……八圣灵在上，我想我已经真的爱上你了……嗯，大概吧？

我顿时浑身一个大激灵，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嘴也不由自主地张得老大……下一刻，她便趁机来了一口狠的——死命咬了我的下唇一下，差一点就见血。

不等我说什么做什么，她已经将手指戳到了我的嘴唇上，眼中满是恶作剧终于得逞的那种得意之色。

——你伤了我的心，所以这是对你的惩罚……嗯，再来一个吻好不好？就一个，然后我就会乖乖地去睡觉了，唔……

我漫无目的地彳亍在客房区的廊道里，脑袋里始终都是晕乎乎的。

嗯，接吻而已，什么都不能证明，局面并没有发展到“屏幕左上方出现特殊提示”的地步；而且我敢打赌，即便之前真的跟她发生了一些“实质性”的那啥，那些“提示”也不太可能会刷出来——这个女人绝对不是愿意把限量版芭比娃娃送给别的小朋友的那种人，能够不把我彻底当做工具人就已经谢天谢地喽……

令人头疼的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虽然知道她的言行中一定是有真有假，自己在对待她的方式和做法上也是对错参半，可是我却越来越分辨不清这些真与假、对与错的具体比例与分布——譬如，我能百分百确定，她的这份“感情”是真实存在的，但是，究竟哪些时候她是在真情流露，哪些时候又只是在展示高明的语言策略与表演技巧呢？她对我是感情的成分多一些，还是利用的成分多一些呢？

总之，所有的这些疑点其实都可以归结为一个问题——我今后又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她才是正确的？

好吧，既不知道，也不清楚，更没把握，我真是越混越回去了啊……

片刻之后，我迎面遇上了一群熟悉的不速之客——风暴斗篷的高层们。

于是相似的场景便立刻再次上演，这帮家伙上来就围着我好一顿吵吵，非要我马上去见拉拉一面不可——万幸的是，毕竟这一次是在我的地盘上，他们倒是十分注意措辞方式，采用的都是“最好”、“希望”、“或者”等等较为温和的词汇，态度上也显得比较克制——除了习惯性地喜欢堵路这一点之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令人反感的兵痞作风。

不用说，这肯定不是拉拉的意思，而是他们的自发行为。毕竟之前我刚刚才跟小寡妇在众人眼皮底下手拉手转悠了一大圈，这种“高调”的举动百分之百会令旁人产生各式各样的猜度与解读，并且很容易将其理解为这是蓝宫方面对外界明确释放的某种政治信号——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对风暴斗篷一方来说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也难怪他们会如此紧张了。

我没有多想，很干脆地同意了他们的请求——事实上就连我自己也觉得，确实很有必要跟拉拉单独见上一面。

毕竟直到现在为止，我都还不知道拉拉对于和谈的具体想法——小寡妇不肯明说，拉拉总不至于也是这种暧昧态度吧？另外我也有些拿捏不准，之前三个人之间的某些“误会”究竟是不是真的只是误会？而这些“误会”又会不会对拉拉之后的决策造成实际影响？

总之，这些都需要当面讨论一番才能分剖清楚。

再说了，就算不考虑信息交流的必要性，可我都已经跟小寡妇单独谈过了（虽然谈得不怎么样），总不好对另一方搞明显的差别待遇吧？这不仅关系到最基本的公平对等原则，更是我身为此次和谈的调停人所理应秉持的基本中立立场。特别是在这种关键的时间节点上，任何一个环节的顾此失彼都有可能导致出现无法想象的严重后果。

跟我想的一样，拉拉也还没有睡下，而是待在房间里研究沙盘——我一眼便认了出来，沙盘上的微缩地形正是紫杉镇及其周边一带的模样！

我心里顿时一窒，事先想好的开场白便立马走样了。

——晚上好，亲爱的拉拉，我没有打扰到你吧？嗯，需要我和你一起参详吗？这些地方我比你熟。

刚一说完，我便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干嘛要一上来就直接挑破啊？这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好不好，搞不好反而会使接下来的谈话陷入僵局。

拉拉抬头瞟了我一眼，很快又重新看向沙盘。等了将近半分钟，她才不疾不徐地开口说话。

——你和爱……和那个窃国者的“愉快之夜”已经结束了吗？这比我想象的要快一些，所以你其实并没有从她那里获得多少“愉快”，是吗？另外，我感到好奇的是，为什么她会放你离开？无论你们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她都应该想办法把你留在她的房间，并且直到明天，哦不，今天早上为止。她居然没有这么做，于是你来了我这里，这应该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总之，这不像是她的一贯作风，所以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比如，精神控制类的魔法？

闻言，我顿时张大了嘴望向她——这他妈都哪儿跟哪儿啊？

很可惜，尽管这番话里的疑问句明显太多了一些，同样大违拉拉自己往常的风格，她的脸上却仍旧没有泄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怎么可能……别开这种玩笑好吗？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跟她聊了一会儿，说的也都是之前的那些“正常”话题，比如目前的局势之类的……好吧，别这样盯着我，我承认，我和她的确聊得稍微……稍微有些深入，可这也很正常不是吗？毕竟明天……今天就要进行第一次的正式会谈了，这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很重要，所以我想，也许阿登纳大公夫人只是有点儿紧张，她需要通过交谈聊天来排解一些压力……

——这并不是一个完全符合情理的答案，你还是没有明确告诉我，为什么她没有把你留下来——这是你自己说的，她需要有人帮她释放压力，而区区一两个小时的时长显然并不足以将她的“压力”彻底清空，除非你拥有接近圣灵或者魔神的某种“能力”……同时你也必须明白一点，我没有打算在这个话题上跟你开玩笑。

我很想一把捂住额头，又赶紧管住了手。尽管我一点儿也不明白，为什么拉拉非要揪住这个话题不放，而且用的还尽是一些疑似在开车的歧义词汇，可眼下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顺着她的意思继续进行一番徒劳的解释……

——呃，我已经说了，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即便阿登纳大公夫人平日里再如何……任性，在这个时候她都应该保持起码的谨慎与理智。所以，我不认为她会轻率地做出一些毫无必要且……节外生枝的事情，这样做并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实际的好处，却很有可能彻底……惹怒你，难道不是吗？

拉拉没有再继续发问或是评判，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似乎是在分辨我的话语中的真伪比例。见状，我便赶紧补了一句追加说明。

——如果你非要认为我在这中间一定做了什么的话——很简单，我告诉她，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她需要好好休息，这样才能有足够的精神和体力应付随后将要发生的一切，于是她在经过慎重思考之后接受了我的建议——事实就是如此，你当然可以继续选择不相信，那是你的权利。

半真半假，或者说九真一假果然是“蒙混过关”的最佳策略，拉拉终于没有再追问下去，抬手示意我坐下——哇哦，这可太难得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获得在她面前入座的“资格”吧？

嗯，不知道这样的“好运”接下来还会不会一直持续到天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