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遥远之处、疏远之感

一叶知秋。现在空气很冷，我去学校的路上总是伴随着在电车上等待的寒冷清晨。寒假即将来临，两周半的假期听起来越来越令人兴奋。我在想做什么之间左右为难。通常我早上在书店工作，午饭后就无所事事。不过，我也可以去沙弥香那里。我可以为她工作到傍晚，但我会拥有更多自由。我拿出平板电脑，开始给沙弥香写消息，把屏幕举得比平时离我的脸要更远一点。

当侑走到外面去查看书店门口的书时，她感到浑身战栗。放学后的下午时间开始变得越来越短，天气也越来越寒冷。她忙着摆弄那些陈列的小玩意儿，一边从一只脚跳到另一只脚，试着热身。但这并没有像那个呼唤她的声音那样管用，而且几乎是立刻，她的整个身体就因为听到一个词而感到温暖和舒适。“侑。”

“沙弥香。”她高兴地对着前辈微笑。“你怎么来了？”不使用敬语感觉有点奇怪，但她知道在不上班或不在家的时候，最好不要提出问题。

“我想去购物，但我知道你周末要工作，所以我希望晚上能借用你一下。”

“成交。让我告诉妈妈我得走了。进来吧。”她拉着朋友的手向前走。“嗨，妈妈？”她立刻喊道。“我今晚得早点下班，我的前辈需要我。”

“侑，你最近旷工很多次，你知道吗。”Mizumi责骂她。“你真的需要提高你的职业道德。”

女儿呻吟了一声。“我干得够多了，相信我。”

Mizumi看了看，注意到沙弥香也在那里。“如果你非去不可，你可以去，但我不会预支你的零用钱。”

“我不需要。”侑恼怒地反驳道。“我会晚点回家。”

“要在九点之前回来。”

“妈妈！？”当她转身走出去时，侑吃惊地回头看了看。“你以前从来没有给我设过宵禁时间！？”

“那是以前，这是现在。你已经预备进入现实世界了，我希望你做好准备。”

“那么……那么，宵禁能对我有什么帮助——”

当沙弥香从后面把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时，侑的声音戛然而止。“别担心，Mizumi女士，我会让侑在宵禁前准时回来的。我希望你能原谅我这么突然地借用她。”她鞠了一躬，迫使侑也这样做。“今晚请让我照顾侑。”

Mizumi朝她笑了笑。“你真是个好姑娘，佐伯小姐。”

二人离开店铺，向车站走去，一路上侑都在抱怨。“总是把我当孩子对待……我马上就要高中毕业了，你知道吗？这太愚蠢了！”

沙弥香伸手握住侑的手，给了她一个平静的微笑。“她害怕失去她的小女儿。你之前告诉我，你姐姐大学毕业后想呆在家里，时间就快到了。现在你已经暂时搬出去了，所以当你还在家里的时候，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抚养你……那是因为她太爱你了。”

“……呃，至少她可以用更好的方式表现出来。”两人一起坐在电车座位上，沙弥香的手臂立刻搭在她的肩膀上。“她一直喋喋不休地谈论工作、存钱、预算、做准备……诸如此类，谢谢妈妈，但我从四岁开始就被教导这些事情了，真的。”

一阵咯咯的笑声传来。“像以前一样，她是想照顾你。你需要深呼吸，试着从她的角度看待问题。”

侑照办了，慢慢地叹了口气。“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试着多考虑一点……也许可以达成妥协。”她得到了一个微笑，不久她们发现自己走进了一家商场。“所以我们要做什么？”

“只要一件冬衣。我想知道你对此有什么看法。”领着侑一路走来，两人一个接一个地走进几家商店，寻找一件完美的外套。最后，她决定买一件白色的长皮大衣。下摆长到膝盖，很适合她的身材，让她看起来既苗条又时尚。

“你在减肥吗？”侑好奇地问道。

“是的。”沙弥香满意地说。“有人伤害了我的自尊，所以我一直在锻炼。”她朝侑俯下身来，一边窃窃私语，一边咧嘴一笑。“我不会停下来的，除非你下次累得求我休息一下。”

侑脸红了，看向别处，轻轻地咳嗽着。“我——我明白了……那么……嗯……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她举起一件与之相配的黑色外套。“看起来不错，对吧？”

“不错的赛格威。”沙弥香开玩笑地逗弄她，对女孩如此慌张乐见其成。“可是你知道吗……我觉得这很适合你。”

“真的吗？”侑走到一面镜子前。“哦……哦，嘿，看起来很漂亮，不是吗？但是……我觉得它让我看起来更矮了……”

“确实如此。”沙弥香想了一会儿后表示同意。“你需要有双大长腿才能穿上皮大衣。”

“……皮大衣和外套有什么区别?”

“皮大衣更低一些，以保持腿部温暖。天气变冷而你穿着裙子的时候感觉就会真的很好。”

“嗯……我学到了。”侑笑了笑，抬头看着她的爱人。“谢谢你，沙弥香。”她伸手想把衣服挂回衣架上，但又犹豫了一下。“嘿，你知道吗？我妈妈的腿很长……也许我该买给她？是不是可以打破以后的僵局？”她的双眼好奇地仰望着沙弥香，想听听她的意见。

‘太可爱了……她怎么会这么可爱！’沙弥香红着脸看向别处，只是点点头，再次握住了她的手。在她俩都为各自的冬装买单后，便一起来到了一家餐馆。两人眉来眼去，卿卿我我，笑得花枝乱颤，对周围人不满的目光视而不见。

直到沙弥香查看了时间，她们才放慢了即兴约会的节奏。“啊，得把你送回去了。”

侑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同意了。“好吧……很抱歉我让时间缩短了。”

“别担心，在新年前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约会。”

“新年会发生什么吗？”

沙弥香犹豫了一下。“别担心。这只是一个参考时间！但是我们还有你的寒假，圣诞节和除夕夜……让我们一起玩得开心点，好吗？”

在回程的火车上，侑傻笑着坐在女孩身边，把头靠在沙弥香的肩膀上。“得小心点，你会让我太过喜欢你的。”

沙弥香轻松地回敬了她。“为什么？如果你这样做了，你会对我有感觉吗？”

她柔和的语调让侑慢慢抬起头，望进她的眼睛。“你在玩火，沙弥香大人……”她们的睫毛慢慢地合拢在一起，双唇准备彼此拥抱，接一个小小的吻。就在她们动作之前，突然一阵夸张的咳嗽让她们停了下来。一个年长的男人坐在他们对面，交叉着双臂，皱着眉头。

“有什么话要说吗？”沙弥香冷冷地问道，把侑拉得离自己更近。

“沙、沙弥香！住手，没事的。”侑轻声细语，让她的前辈再次靠回座位上。

“……对不起。”她低声回答。“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也不喜欢没有勇气说出自己的想法的人……”

“没关系……谢谢你。”

“谢什么？谢谢让你难堪？”

侑笑了。“这是第一次有陌生人对我的爱情选择表示反感……而你想都没想就为我说话……谢谢你。”

“……当然。我得保护我的女孩，你明白吗？”她自鸣得意地说着这些话，骄傲地扬起头，双腿交叉在一起。

“是，是，我的英雄。”侑轻笑了一声，更多地依偎在她的肩膀上。这段旅程对她来说太短了，所以她尽可能地享受在公众面前的宠爱。过了一会儿，她到站了，不得不下了电车。“再见，沙弥香大人。”

“再见，我的侑。”她看到那女孩在尴尬又震惊地看着她。沙弥香只是独自笑了笑，并在门关上时轻轻挥了挥手。‘嗯，这表情不错。’她满意地想。

~**~

“我回来了！”侑从侧门走进书店时轻轻叫道。她走上楼，进入客厅，正式向家人问好。“嘿，大家好。”

“欢迎回家，侑。”怜呼唤道，她正懒洋洋地玩着手机。“你约会愉快吗？”

“是的，我们去购物，还出去吃饭了。”这些话让怜精神一振。

“噢，你弄到了什么？”

“好东西。”侑笑着回答。

“你迟到了，侑。”母亲告诉她。“我跟你说过九点钟的。”

“电车九点才到，我不可能赶上的。我从车站直接过来的。不过别管那个，我有东西要给……”

“侑。”Mizumi打断了她的话。“我理解电车的情况，但我开始担心了。”

“哦……是的，我很抱歉。我应该先打电话的。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被告知要在特定时间回家，所以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如果我再在外面呆到很晚的话，下次我会做得更好。”

“你不会是偷偷溜出去见一个男人吧？”她的语气听起来几乎暗含希冀。

“什么！？不！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和沙弥香在一起！”

“嗯，像你这么大的女孩，晚上和朋友出去……妈妈会担心，你说是吧？”

侑摇了摇头。“妈妈。这很恶心。不。我和沙弥香在一起，故事就是这样。”

Mizumi叹了口气。“好吧，我相信你。如果你告诉我你在和别人约会，我也不会生气的。你只是经常和佐伯小姐在一块，她的朋友们可能都像她一样，所以——”

“像她一样？什么意思？”侑摇了摇脑袋，希望事情不会像她想的那样发展。

“你知道的……喜欢女孩子。”她很快补充道。“你为什么不找个像小七海这样的人一起玩呢？”

侑受够了，母亲对她的过度保护让她失去了耐心。“我和灯子约会过。”她坚定地告诉Mizumi，提高嗓门。“我们在我高一的时候就开始约会了。”她走上前，皱起眉抬头看着妈妈。“所以，是的，我很爱找她这样的人约会，但我不能，所以放弃吧，好吗？”

“侑……你是个……女同性恋？”

侑翻了翻白眼，举起双臂。“不！我不是！我是半无性恋！我愿意和任何我爱上的人约会，不论他们是谁！但是，是的，妈妈，让我告诉你，我会操女孩。”

怜站起身，匆匆向她妹妹走去。“侑，冷静点，够了。”

“不，没有！”侑反驳道。“我也受够了你对待我的方式。”她靠在怜的胳膊上，对她目瞪口呆的母亲喊道。“我还没有高中毕业，但我已经成熟到可以处理事情了，妈妈！我努力工作，但你都不承认，除非你看到我在做！如果你不监视我，你就总觉得我在偷懒，但你知道吗？我找到了一份很棒的工作！我要追求它！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不干了！我不会在这里工作了！”

“侑！”怜坚定地喊道，把妹妹吓了一跳。“你说得够多了。”她的声音静了下来。“拜托。停在这里吧。”

她姐姐温柔的话语使她冷静了一些。“我要去散个步。”她把一直拿在手里的袋子扔在母亲脚边。“那是我给你买的，妈妈。”说完，她转身离开了她们，走下楼梯，又回到外面的夜色之中。漫步了一会儿，她拐进一个小公园，坐在了秋千上。

‘沙弥香还在电车上。’她一边用拇指磨蹭手机屏幕，一边想着。联系人列表本能地滚动到灯子的名字上，她在打电话之前只犹豫了片刻。

第四声铃声响起，很快灯子的脸就出现在她的屏幕上。“侑！嗨！”

“嘿。”她的声音很低，听起来相当泄气。

“……怎么了？你在哪？”

“我家旁边的公园。”她朋友的脸变得严肃起来。每当她遇到麻烦时，她似乎总是很自然而然地来到这个小公园，而灯子很清楚这一点。“我和妈妈吵了一架。”

“真的吗？你之前从来没有和你父母吵过架，对吧？”

“我知道……但她最近一直在逼我。我知道她现在只是想照顾我，但是……她只是……很封建？她不让我走。在她身边……我无法呼吸。我感觉自己如履薄冰。”

灯子的目光软化了。“我敢打赌，她一定是担心失去你。”

叹了口气，侑点点头。“似乎除了我，每个人都能看出来这一点。我今晚给她买了一件很漂亮的皮大衣，我本来想和她坐下来聊聊的，但是……她提起了你，我就失控了。”

“怎么会？”屏幕移动了，灯子走到椅子上坐下。

“她知道沙弥香是女同性恋，而我和她呆在一起很久了，你知道吗？我猜她是担心我从她那‘被传染成同性恋’。”她的措辞让灯子笑了。

“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应该笑，但你说这话的时候太可爱了……好吧。”她清了清嗓子。“继续。”

“所以……我告诉她我是半无性恋，我……呃……和女孩发生了关系……用粗俗得多的词语说的。”

“你用了脏字？你永远不会骂人。”

“今晚有很多第一次，是吧？我想这是因为……我正处在青少年和成年人的边缘，你明白吗？我和沙弥香呆在一起很长一段时间，我尝到了独立的滋味。我……我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工作，我做饭，我……生活，你知道吗？你知道的！”

“是啊……继续。”

“所以……”侑再次叹气，无助地看着手机。“我只是想被当作成年人对待……但妈妈想把我留在她的羽翼下越久越好……我都快窒息了……我该怎么办？”

“你要像个大人。”灯子温柔地对她说。“你回家去，找你妈妈，告诉她你想谈谈，然后把话说清楚。也许还可以给她泡杯茶或咖啡。让她知道这是一次真正的交谈。”

“如果她不听呢？”

“那她就是那个孩子了。”灯子试图鼓励她。“但她会听的。你是她女儿，她爱你。她必须接受你作为一个人的本质，而不仅仅是你对她来说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谢你，灯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成熟了？”

她发出一种混杂着困惑和嘲弄的笑声。“拜托。我比你还幼稚的……”

“……你还好吗，灯子？”侑放松了她的姿势，身体前倾。“我们聊了很多，但最近我们没有真正地……谈过。一切顺利吗？很抱歉我没能去看你作为女演员的初次亮相。”这些话粗暴地打在她身上，蓝色的眼睛移开了视线，不再看向镜头。

“很好。只是……每天都在演戏，你知道吗？我擅长表演。”

“……我觉得你话里有话，灯子。”

“侑，对不起，我得走了……我应该早点进去的，但我想先确定你没事……原谅我吧？”

呼出一口气，侑点了点头。“好的。我原谅。但是过会儿再打给我，好吗？我想你。”

“天啊，我好想你……”一颗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她赶紧把它擦干。“好了，我得走了，回头再聊，再见！”她匆匆说道，话音被呜咽声打断了。

看着现在黑了的屏幕，侑向后靠了靠，仰望着她头顶上的星星。她的手伸向天空，柔和的白雾在空中飞舞。‘星光……’她放下手，看着自己的手掌。‘为什么生活就没有一个安全词呢？在那里，你可以远离一切，在重新投入之前整理一下自己。’

“侑。”怜的声音从公园入口处传来。她温柔地微笑着，双手插在口袋里。“你还要在外面待很久吗？”

“……我想我已经变得很好猜了。”她站起来，掸去屁股上的灰尘，向她姐姐走去。“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吗？”

“有一点。不过妈妈吓坏了。”

“我敢打赌。我是不是真的对她说了F开头的脏字？”

听了此话，怜轻声笑了。“你做到了。哇，我真佩服，小妹。我没想到你有这个本事。”

“噢，嘘，我们都清楚我没有。我只是很生气。”在回家之前，姐妹俩相视而笑了一下。“她有没有看我给她买的皮大衣？”

“那件外套？”

“是皮大衣。外套只穿到腰部，皮大衣能穿到大腿。”她重复了之前听到的话，并为自己也能对怜这么做而感到有点自豪。

“呵，当然，行。没错，她很喜欢。当她看到标价时，大发了一通脾气。”

“我把它留着了吗？该死……”她呻吟着，试图甩掉它。“我想，我得解释一下我有钱。”

“你？你说过你要辞职的。”

她叹了口气，决定答道。“我的银行账户里大约有八十万。”她姐姐大吃一惊，但她还是继续说下去。“别大惊小怪。我告诉过你，我在为一家大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实习。我有人脉，是的，但我为此努力工作。”

“哇哦……我的意思是，祝贺你，侑。我为你感到骄傲。”

“谢谢。”

“所以，你玩得和工作一样卖力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怜嘲笑道。“别胡扯了，妹妹。我知道你和小佐伯在一起。”

“我们不是。”

“得了吧，你每天都穿贴身内衣，一直都去看她，日复一日给她打电话，更别提你身上的痕迹了。”

“呃，好吧，我们上床了。”侑转了转眼珠。“但我们不是在约会。”

“真的吗？”两人在书店前停了下来。“在我看来，你不是那种会和你不爱的对象做这种事的人。”

“半无性恋很难做……有时，这种联系会与你甚至无法忍受的人建立起来……这就是把我和沙弥香联系在一起的原因。过了一段时间，我们的争吵变成了性挫折，然后……嗯……我们一拍即合。”

“这就像是……炮友？”

“是的。我的意思是我们真的很亲密，但是……”

“……这不是你对灯子的感觉？”

“……我就是不知道。”侑打开门，示意谈话到此为止。姐妹俩一起走上楼，侑分头向餐厅走去。她母亲坐在那里，双手紧握放在桌子上。当侑离她足够近的时候，她转过身来面对她的女儿，露出了一个微笑。“嗨，妈妈……你要茶还是咖啡？”

“……请来杯茶。”她回以一个微弱的笑。

“不错的选择，我们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侑回过头来，尽力对妈妈真诚地笑了笑。“谢谢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