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一章第七节

作者:坑爹的地理卷
更新时间:2023-02-12 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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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昕雨仿佛听见来自海底的呼唤,她再次睁开眼,看见矮小的身影们渐行渐远,连滚带爬地拥抱光明。

“警官,你或许是在等着什么人来救你,不过就让我们来赌赌看,究竟谁的动作快一些吧。”

说完,抓着她的男人自后用枪抵着她,一路向着漆黑的方向前进。公良昕雨觉得自己闻到了血腥味,她低下头,发现是自己不知何时流了鼻血。她听见了海浪,这才恍惚觉得自己又闻到了海水的苦咸味。于是她想看看终途的海洋,可她只能看到起伏的深渊,以及彼岸遥不可及的灯火。她想地狱大约就是如此,不会仅仅只有苦难,定会有无法企及的希望作为调剂,最后烹出一口名为绝望的汤来。

她遁入黑暗,身后的人拉住了缰绳,随后往她的胳膊上打了一针。冰凉的液体迅速被血液同化了温度,而后她感到头脑一阵剧痛,心脏随之震动,霎时间,所有的感官被放大:浪涛在她的周围咆哮,海风将她关入冰室,腥臭包裹着她的头颅,而眼前变得异常清晰。

她看见远方有一张扭曲的祭台。百年的树根盘结交错,被独眼的波吕斐摩斯一刀劈开,古树呜咽着想要反抗,却被巨神抱起树干一道沉入海底,进而引起爱子的波塞冬的怒号,他挥舞着三叉戟,誓要报复扰其清静者。从黑暗中生出海神的使者盘踞在木台之上,将不甘的古木永远踩在脚底。

魔鬼从天边呼唤着公良昕雨:“去吧,去吧!去拿起那把刀!”

她看见独眼巨人的刀被摇曳的身影托起,那是博爱天神的信使,亦或是平等冥王的信徒,那个身影魔怔般的话语游荡在上空:“我所敬爱的主啊,请宽恕我们的局促,我们为您带来了最纯净的心灵,却没有时间让她拥有最纯净的外表——您的仇敌正在赶来,我们不得不将这不利落的纯净者尽快献给您!请您像宽恕我们僭越的战友们那样宽恕我们吧,我们将会向您献上最纯净的一切,求您宽恕,求您原谅!”

公良昕雨的感官炸开,她感到呼吸不畅,她张开嘴,大口大口吸收着黑暗的吐息。身后的魔鬼用镰刀割去她的灵魂,她在半空中,看着自己的躯体一步一步走向血腥的祭台。她每踏出一步,便离使者愈近,扭曲的祭台挥舞着枝桠,而那名使者却慵懒地换了姿态,继续压制着试图反抗的大地。

她离祂很近了,夜空中的眼睛睁开,将光亮施舍给这片被海洋禁锢的大地。她终于看清了那位海神使者的样貌。祂能触及一切,祂能看见所有,祂存在于整个时空,祂用高傲的触肢彰显着力量,祂用如水的躯体宣誓着主权,祂是万物的主宰!

公良昕雨看见她的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魔鬼自体内怒吼着:“向前进!向前进!”她顺从地听从了魔鬼的话语,她看见祂的触肢向自己抓来,祂在迎接自己,而她也想要迎合祂。

扭曲的身影依旧在吟唱:“向祂祈祷,向祂忏悔,向祂吐出你对祂最不尊敬的称呼,告诉我,被选中的纯净者,你曾经称呼祂为什么?”

与公良昕雨一模一样的人张开微颤的唇,吐出那个单词:

“棘……人。”

“而现在,你该为这个亵渎神明的称呼谢罪,拿起这把刀,用它割去你的污秽的手臂,大声呼喊祂的名字,让祂来决定你的命运!”

公良昕雨看见自己接过了一柄刀,它就像大地的一部分缠上自己的手臂,她无法拒绝,无法逃脱。她与大地一般污秽,急切地需要被宽恕。

“我有罪……”像公良昕雨的人抬起手臂,手臂带起手腕,手腕撑起手掌,手掌紧握钢刀。

“呼唤祂!”

“……阿尔……庇斯!”

刀染红了,但使者不甚满意。她又抬起刀,随着哐当一声,一条胳膊落在了地上,亚当看见他心心念念的纯净者的倒下了,连同自己本应该在肩上的金属义肢一起。多年服役生涯让他迅速判清了情况,他发现倒下的人不是亵渎者,而是他自己。于是他试图从腰间掏出武器来,但一颗子弹先他一步飞入他的胸膛。

公良昕雨染了血的手失了力,衣服也被飞溅的血洒上赤色的花。只有张牙舞爪的触肢向她袭来。她没有去看,而是将红眸滑向子弹飞来的方向,随后她的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那群混蛋给她打了一针。”

“那就这样办好了!”

一盆咸水浇在公良昕雨的脸上,她呛了好几口,干咳着醒来。她失神地睁开眼,一时分不清在上方的是天还是海。下一瞬,她感到脸上忽然火辣辣得疼,而巴掌声竟延迟许久才由记忆递交给大脑。她看见眼前有几道重影,在几秒后汇成两个人。

“前几天那顿饭,不值当啊。”

说话人的声音闷闷的,但她认出了打自己巴掌的人,那是齐藤极光,她的身后站着手持突击步枪眼神犀利森悠人。她意识到耳朵的异常是由那记巴掌造成的,不由地瞪向花臂女人。

“麻取的家伙真缠人!”

森悠人的声音响起,他并没有看向这边,而是指挥着什么人,完全失了那邻家后辈的模样。公良昕雨原以为他指挥的是警察,可余光看见那是一群穿着不同服装的士兵,手里的武器也五花八门,有一些拿着枪,更多的却是刀棍。

“喂,能走吗?可别指望我背你。”齐藤极光开口道。

声音隔了好久才飞入脑袋里,公良昕雨这才缓过神:“……我试试。”

森悠人的声音在此刻传来:“SAT来了,齐藤小姐,带着大家先走吧。”

齐藤极光咂了咂嘴:“这时候反应倒是挺快,东野,我们走。喂,苏联人,收工了!”

公良昕雨看见周围大约有七八个外国人,收起武器跑向远处的面包车。齐藤极光强硬地拉起她,扶着她走了过去。

森悠人则留在了原地,他在最后回过头对公良昕雨一笑,得意取代了羞涩,这让公良昕雨很不舒服。

森悠人说:“前辈,陈悦音的演唱会,可别忘了。”

公良昕雨忽然觉得燥热,甚至没留意自己脖颈间的微凉,旋即头脑一阵空白昏睡过去。


公良昕雨是在某处住宅中醒来,她的左手裹了纱布。抬起头,她能看见自己躺着的床与房间靠窗的桌子。她能听见门外来来往往的声音,打开门就能看到一群整顿军备的雇佣兵。那些人生着欧洲面孔,开口对她说了些听不懂的话,公良昕雨听到话语中明显的卷舌音,又想起齐藤极光曾唤过的称呼,猜想那应该是俄语。

苏联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公良昕雨百思不得其解,而他们似乎也不打算同她解释,甚至放任她在楼道间穿行,没一会儿她便走下了楼。直到呼吸到新鲜空气,她才发现这里就是山谷。

该回警局吗?公良昕雨思考片刻,但她并不清楚该如何向上面汇报这件事。自己曾计划凭借这一起案子的功劳升官,再不济还能够利用森悠人为自己在署里谋求一席之地。可一切都被齐藤极光带着的这群苏联人搅黄了。最可笑的是原本以为是棋子的森悠人竟也与那个花臂混蛋一伙,仿佛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被那两人看在眼中。

公良昕雨的胸口燃起无名之火,她立刻动身,前往了齐藤极光派人试探她的地方。老远她就看见那名学生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这回她穿着护士服。

“花都谢了。”

公良昕雨哼了一声:“今天多少钱?”

学生上下打量起公良昕雨,她什么都没有带,依旧穿着出事时的脏衣服。

“算了吧,老板替你付了。”

今天她依旧走得很快,脸色也不大好。公良昕雨原本想问一句是否又要赶单子,但见她今天的装扮兴许是活儿干了一半钱都没拿到。当下她便决定作罢,总不能让自己当了出气筒。

学生领她到了与上回不同的酒店,看似比上次的装修更好一些。交出密钥与房间号,学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呵,神神秘秘的。”

公良昕雨嘟囔了一句,特意看了一旁的自动开房机,这才走向电梯间。

今天的酒店隔音效果不太好,公良昕雨像是在听音乐会,一路走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她没有犹豫,抬手打开了门。

房间被改造成了小型影院,这在她看向自动开房机时就有数了。她听见音响中传来男性沉稳的说话声以及房间内咀嚼食物的声音。她抬眼望向影院座位,一个人坐在影院正中央,那正是一边啃着爆米花,一边欣赏爱情动作片的齐藤极光。

影片中的女性做作地哼了一声,公良昕雨绕过后排的座位,坐到了齐藤极光身旁。

“瞧,这女优长得不错。”齐藤极光又往嘴里塞了一嘴爆米花,清脆地嚼起来。

“真一般。”公良昕雨伸手抓了一把爆米花,如此评价道。

齐藤极光侧头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爆米花咀嚼时的回响与男女主刻意的呵声响起,公良昕雨觉得有些无趣,看向齐藤极光:“真亏你看得下去。”

“没办法,我也想找两位女优的片子来看。可惜,长得顺眼的总不拍那些,这不是对性少数人群的歧视?”

公良昕雨耸了耸肩:“这话倒是对女优们的不尊敬了。”

“那还真是对她们不起了。”齐藤极光摇了摇手中的爆米花桶,里面空了。

“我说,”公良昕雨瞧着空空如也的爆米花桶,“那些外国人总不至于也是稻川会的人吧?”

“感兴趣?公良部长不如推理看看?”

公良昕雨拿过空爆米花桶,将它叠起来。

“森悠人背后的人。”

“问题是,他们是谁?”

“一群雇佣兵,用的却是苏联制式装备……的确是低估你们了,竟然与列昂诺夫游击队做生意。”

齐藤极光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我也低估你了。我原以为你不过是个有些不安分的警察,没想到你敢做到这种程度。”

公良昕雨说:“比抓流氓小偷要有意思得多了。”

“还想回去接着扮演好警察吗?”

“被暴力团救了,怕是再也洗不清了。”

齐藤极光突然从座位上翻身,双手撑在公良昕雨两侧的座位靠背上。一时间,四目相对。

“姑且问一句,要不要来我这儿做事?”

“是稻川会的打手还是夜场的脱衣舞女郎?”

齐藤极光将左膝盖架到公良昕雨的两腿之间,低头靠近后者的耳边:“我不会屈才。”

公良昕雨却用食指轻轻拨开那张脸,用气声呵道:“要天天瞧着这张脸,怕是会腻。”

“好吧,那你可以走了。”虽这么说着,齐藤极光的膝盖却不安分地动了起来。公良昕雨只是皱眉:“不帮你朋友问了?”

齐藤极光捏起她的下巴,又靠她近了一些:“舍不得呀。”

公良昕雨学着齐藤极光的模样伸出手指,指腹从后者的侧脸滑向她的嘴唇,随后施施然一推。

“能叫你不顺心,我很乐意。”

齐藤极光冷笑一声,重新返回座位打了一则通讯,没一会儿便有人敲门。

齐藤极光没有回头,只说:“来接你的。”

公良昕雨起身到门前,手握上门把,突然回头问了一句:“陈悦音是谁?”

齐藤极光侧眼,将公良昕雨留在座位上的爆米花桶折纸丢在地上,咔的一声。随后她闷闷道:“一根木头,跟你一样。木头团圆了,不是?”

公良昕雨望了她片刻,终于打开了门。门外一个约莫二十后半的斯拉夫男性向他微笑道:“您好,公良小姐,我是伊万,列昂诺夫游击队日本战区的负责人。”


同时,地球的另一块大陆。

一名亚裔女性持枪抵住一名斯拉夫人的脑袋,斯拉夫人毫不畏惧,他来自一个勇猛善战的民族,他从不知恐惧。他高傲地笑着,面对想要取走自己性命的女人。女人持枪的手很稳,眉宇间也无半点波澜,仿佛命中注定今天要将枪口对准这个男人。

“你的眼神坚定,你的手不再颤抖。你已经是一名战士了,如我所期望的一般。”

女人不发一言。

“噢,我能感受到,你还在犹豫,你依然觉得你杀不了我。”

“不,我是在想您是否真的无可救药。”

斯拉夫人的眼中燃起火来:“你是在质疑我的信仰。”

“是您在质疑自己,需要我证明吗?”

“尽管来试试吧,小猫!”

窗外响起树叶唰唰的声响以及急促的犬吠声。女人的大拇指拨下击锤,扳机应声向后卡动。她又按下弹匣释放纽,左手快速取下弹匣丢到桌上。斯拉夫人垂眸看向过去,里面没有一颗子弹。

“约瑟夫·波夫洛维奇先生,猜猜看,现在这把枪中是否真的有子弹。”

男人无视了她的话,只说:“你的俄语说得越来越好听了,就像每一个哥萨克女人那样。”

“很可惜,我并非哥萨克人,甚至不是斯拉夫人,您是知道这件事的。”女人顿了顿,补充道:“哪怕您一直如此期望。”

“但你又如何证明你没有如我所预想的那般成长?”

“我无需证明,我承认,我的身上有您的影子。但我不会如您所愿。”

“你现在就像是叛逆期的少年。”

“硬要说的话,也该说是叛逆期的少女。先生,我们的时间并不多,切入正题吧。”

“你想杀了我。”

“为了她。”

“不值得。你有着美好的未来,不该为了一个过去的幻影搅得它稀碎。”

“那是您所认为。您以为我为何没在近地轨道杀了您?”

“时机不成熟,我要是你也不会动手。”

“不,因为您会将我培养成杀死你的人,而我们俩都明白这一点。”

斯拉夫人的眸中闪过什么,女人捕捉到这一点,又对他说:“被我说中了,不是吗?”

“哈,”斯拉夫人的声音忽地高亢起来:“你是说我希望你杀了我?别忘了,当时你不过是只十五岁的小猫!”

“但只有我能杀了您,我是说,只有我有资格杀了您。”

“你是在说只有你能杀死一名金星勋章获得者,只有你能杀死一位拯救数十万人的世界英雄?我可没有教过你狂妄与自大,小猫!”

“不是我所认为,是您所认为。”

“我可从未听说过释迦牟尼还教他的信徒讲绕口令。”

“您知道的,这并非笑话。承认吧,约瑟夫· 波夫洛维奇先生。”

斯拉夫人试图看向那个女人,但眉心的枪挡住了他的视野,让他看不真切。他只能从回忆里刨出一个女人的面容,忽然间,他皱起眉。

“您想起她了吗,先生。”女人的声音忽然如水般温柔。

不,是如镜般沉寂。

“我当然忘不掉她。”斯拉夫人终于承认:“她曾是我见过最勇敢的战士。”

“但您杀了她。”

有那么一瞬间,斯拉夫人几乎要承认,但他突然喊起来:“不!是她要求我那么做的!你我都明白,她必须要死!”

“您杀了她。”那个女人只沉声重复了一遍。

斯拉夫人忽地感到烦躁,他的眉头紧锁,几乎要用双眸灼化那一把枪。

“敬爱的约瑟夫· 波夫洛维奇先生,我想我证明了您脆弱的信仰。”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小猫,你不如早点动手,动嘴皮子可不是你所擅长的。”

“现在我又证明了另一件事:您在祈求我为您带去终结。”

斯拉夫人沉默了,他恍惚看见了一个魂牵梦绕的脸。亚洲人的脸为何都长得如此相像,还是从一开始看到的就是她?

“回答我吧,先生,您是否内疚?”

“……陈悦音。”他念了她的名字:“……蛟龙。”

女人没有回答。斯拉夫人终于想起,这只是她的代号。

“她……你叫什么?”

女人沉默依旧。

良久,斯拉夫人的腰板不再挺立,他瘫软地靠在沙发上,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而下,积在他的尖下巴上。

“你赢了,陈悦音,你赢了。”他喃喃道:“了结我吧,你有这个资格。”

他听见了蠢蠢欲动的机械声,他马上就要如自己所愿。

但他只听见了击锤、扳机与滑套复位的声音。

死亡没有奏响乐章,女人重新拿回弹匣熟练地装回,枪收入腰间的枪套。

“我说了,我不会如您所愿。先生,再会了,我们不会再见到彼此了。”

女人离开了房间,留下沉沉的关门声。

“……不,你会如我所愿。”斯拉夫人睁开眼,露出其蔚蓝色的眼瞳,就像这颗星球。


是的,主角现在才出现。
再打个广告,这部小说的有声书版在b站和油管的“哲泰二四八六四”这个频道,是我自己读的,保证棒读。这边的账号本来是我拿来写同人的,名字改不了了就这样吧(非常随便hhh
我才发现这里是一次性审核的,那就好直接更到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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