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外陆陆续续换过几波观众，除了固定围着白屿之转的迷妹们，还有几个是受那天短视频影响，想看看传说中跟白屿之叫板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水平。
他们几个在视频里见顾清舒隔得老远投篮，对她期望极高。结果看了几局下来，发现此人水平稀烂，表情跟梦游似的，自觉无趣，就纷纷离去了。
林舒看向施若繁的眼神不大自然：“你怎么过来了啊？”
施若繁：“顺道路过，刚好就看到你了。”
不远处的段灼华跑进来，看到施若繁的脸后眼神一暗，碍着室友的面，还是礼貌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过头，双手环胸，没好气地问道：“你今天怎么回事？就开头赢了一局。”
“……我都说了，随便玩玩而已，你别较真啊。”林舒无奈，无论心里多少不甘，也只能拿这个借口搪塞过去。“也可能是你和施若繁一直盯着我看，我有点紧张。”
段灼华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她本来就是被顾清舒拉过来当伴的，是中途顾清舒怕她无聊，才突发奇想地让她当裁判。即便如此，段灼华也看得很认真。
回顾之前的局势，段灼华忽然想到，既然是因为被熟人盯着看觉得不自在，那为什么刚开始还好好的，施若繁一来就发挥失常？
她满脸狐疑，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想找到其中联系，半晌，少女秀气的眉毛终于松开。
肯定是林舒对施若繁心生嫌隙了！
那天顾清舒看到苏秦和施若繁并肩同行，才知道他们两个越过自己私下认识，尽管面上不显，还处处维护自己的好朋友，可顾清舒还是被伤了心。
那可是顾清舒，爱苏秦如命的顾清舒！就算知道施若繁没犯什么大错，看到好闺蜜和自己未婚夫在一起，怎么可能会好受？
想到这里，段灼华看施若繁就越不顺眼。这寒门出身的女孩还真是好运，结交到顾清舒这么心胸宽广的好朋友，宁可忍着心里不适，也要顾及好友的名声。
却见那寒门女对她的目光似有所觉，抬起下颚，不咸不淡地扫了段灼华一眼。
段灼华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自从在场外看到施若繁后，篮球社那几个人就频频将目光瞟过去，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的，背脊微微弓着，生怕给人看到一样。
他们本来是想找白屿之，顺便看顾清舒的笑话，结果施若繁一来，大家的注意力就不在球上了。苏纤从白屿之身边走开，手里还抱着一瓶矿泉水，神情有些失落。
社长看不得她这样，出言道：“没事，他就是那个性子，谁都不接的。”
“就是，给他喝还不如给我。”另一个男生笑着就要从她手里抢，苏纤双颊透红，见状也只是抿唇一笑，倒也顺势把水推到了他手上。
她眨着眼睛，目光循着那几道窥视的目光望去，心思百转，启唇感慨道：“姐姐真美啊，难怪白屿之同学都对她刮目相看。”
说罢，故作惭愧地垂下脑袋：“我就不行，我皮肤没她白，鼻子没她翘，唉，真是哪儿都不如她。”
如果林舒等人听到，就能分辨出这是很明显的求夸暗示，引着别人去骂另一个呢。可几个男生偏偏就吃她这套，闻言，其中一个立马大声说道：“那又怎样？我就觉得你比施若繁漂亮！”
他之前也是窥视施若繁的一员，看到后者的目光望过来，更加肆无忌惮了。
“更何况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女儿，再漂亮我也不会要！”
林舒隔了老远都能看到他们的表演，心里翻了个白眼：说得跟人家就看得上你似的。
“哎呦，可别这么说，虽说她要出身没出身，要能力没能力，就这长相，去别的老爷家当个外室也是够用的啊。”
“就是，没看见戴维斯家的那位，见着某人眼睛都直了。”
听到这话，苏纤和白屿之两人都沉默了。
出声的男生见大家不说话，还打算继续讲，坐在旁边的同伴朝他使了眼色，才讷讷闭嘴了。
后半场，林舒竭力调整状态，心里总算镇定下来，不再出洋相了。
当她飞身跃起，将球投入网时，心里闪过一丝荒谬：我在干嘛啊？
这股胜负欲真是来得莫名其妙……
冬天的光照柔和，日月更迭时不显踪迹，等到四下昏暗，路灯开始照亮，林舒摸了摸肚子——到饭点了。
她转过头，舔了舔嘴角，决定采用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白屿之，你饿吗？”
白屿之无视一众女生递过来的毛巾，撩起衣摆把额头的汗擦去，引起身后惊呼。
“不饿。”
林舒：“……”
林舒：“那个……我们晚上有课……”
“她的意思累了，今天先玩到这里。走吧，你怎么这么不会拒绝别人！”后半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显然是对林舒说的，段裁判偏袒室友，到后面连数也不报了，跑过来就要拽林舒走，气哼哼地说：“陪你站了一下午桩，晚饭你请客。”
林舒笑了：“行嘞！”
说罢转过头，看着施若繁：“你也一起去吃吧？”
看着段灼华尴尬的神色，施若繁扬起嘴角，似笑非笑地将视线落向林舒身旁的女孩。她食指勾起单肩包的背带，以一种极缓的速度从下往上滑去，直到临近肩膀的位置才停，然后轻轻往内侧一收。
她道：“不了，我一会儿还有事，再见。”
段灼华如蒙大赦，半晌，才在那人的举止里琢磨出味儿来——刚刚施若繁放慢的动作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白屿之目送她们远去的背影，敛回视线，朝着身边的粉丝沉声吐出一个字。
“滚。”
女孩们脸上恐惧又兴奋，互相拉拉扯扯，最终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白屿之踱步迈向树林中的石凳，转身坐下。除去铁网外遥遥张望的女生，篮球场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清风裹挟几分寒意，枯叶在鲜艳的橡胶地面盘旋而过，吹出了寂寥的意味。
他的脑海映现出多年前笑靥动人的天使，想起她在学校的安危，大脑却不由自主地，闪出顾清舒那张脸。
分明只是清汤寡水的长相，而当汗水沁进她的眉眼，整张脸从寡淡顷刻变得浓墨重彩起来。
听认识她的人说，顾清舒善良且热情，脾气也很好，在施若繁孤立无援的时候，只有她站出来说话，替他的天使摆平一切困难。
白屿之的虹膜偏红，浮光映入眼底，如挂壁的水滴骤然坠落。他凝视远处路灯高悬，照射进视野的光线冲散周遭所有。
他似乎又回到了多年以前，变成那个害怕孤独的小男孩，因为胆怯而错过了的人，只能一遍遍地去梦里找寻。
他想，不该是这样的。
他不该看不清自己的心。
就在林舒她们回到宿舍，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拦住了去路。林舒偏过头，看向苏纤的目光里有意外，也有其他不明的情绪。
妈妈从小教过她，朋友不单单要看缘分，也要看人品。林舒人缘再好，也懂得这个社会上有一部分人是不适合结交的。
朋友之间讲究双赢互利，一起进步。林舒本人倒是不计较什么一来一往的回报，也记不住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情，她对谁好全凭自己喜恶。可如果这个人在完全不在乎你、将你的付出视作理所当然，甚至等时机到了毫不犹豫地将你出卖，绕是林舒理解这种人的存在，也很难对他们产生好感。
作为书中的恶毒女配，现在的苏纤与下午见到的她并无区别，可在和女生相处时，能隐隐察觉出她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气场。
她身形娇小，目光锐利冷静：“我想请顾小姐和我合作。”
段灼华不像姜弥那样啥事都要凑上去听听，因此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远远站着，脚尖朝电梯的方向，有点眼色的都会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最是看不起苏纤，有手有脚的女大学生偏要以柔弱为荣，靠诸多异性的众星捧月来强调自己的价值，实在让人费解。段灼华嘴角撇下去，神情是拒人千里的冷漠，千金大小姐，能想到最失礼的行为就是这样了。
一楼人来人往，三人的对峙引来不少探究的目光，林舒摊开手：“合作什么？我不喜欢白屿之。”
“但你喜欢苏秦哥哥，对吧？”苏纤深吸一口气，“那么我们的利益就是一致的，因为你我拥有共同的敌人。”
共同的敌人？林舒心底大惊，不会说的施若繁吧。
苏纤见顾清舒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着急了。
“你居然想不到？顾小姐，你让我说什么好！那个施若繁在学校挨欺负都是你在出面解围，可是她……她背着你不知道跟苏秦走得多近，你难道一点都不恨她吗！？”
林舒奇道：“我为什么要恨她？她又没跟苏秦发生过什么。”
“你难道看不出来苏秦对她有意思？”
“哦——”林舒拖长语调，看起来一点都不生气：“既然是苏秦对她有意思，那有问题的人怎么会是施若繁呢？”
“我认为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出轨的主动权在苏秦，而不是别的什么第三者。”林舒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如果我的爱人找三四五六，难不成我还要一个个管过来吗？别太荒谬了。”
“可是苏秦哥哥条件那么好的人，花心难道不是他的资本吗……”少顷，苏纤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凛凛：“你跟他青梅竹马，那么多年的感情，难道说放弃就放弃？顾清舒，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是，但我现在想清楚了，如果他真不喜欢我，我一个人再怎么挽留也是没用的。”
此话一出，身边室友和路过的女生们眼睛都瞪大了。段灼华愣了半天，不知怎么的，她有些替顾清舒高兴。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舒想谈话也差不多结束，她快步跟上段灼华，谁料身后传来苏纤咬牙切齿的声音：
“顾清舒！你不要忘了自己是为什么接近那个人！”
“你知不知道苏秦哥哥的目的是什么！还在里面搅浑水，害他计划屡次失败……”
原来是派她过来监工啊，这老狐狸拿顾清舒当工具人上瘾了，还真以为谁都会乐意给他白嫖。
不愧是霸道总裁，还是能当路灯挂件的那种。
林舒和段灼华回宿舍，开始整理自己晚课要带的东西。想起苏纤一口一个哥哥地喊，即便林舒阅遍言情小说，也有点倒胃口。她翻了翻手机，没多想，播了个电话给施若繁。
见电话接通，她用手掐起喉咙上一小块皮，故作甜腻地喊道：“小施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