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红人

作者:山花玉色
更新时间:2023-03-08 1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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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顾人生前二十年,加里涅从未像今天这样畅快过。


近神者的能力觉醒通常在人类青春期,今年二十岁生日一过,父母再也不对长子报以任何期望,父亲更是提前将继承人位置留给了他的弟弟,可谁也没料到,就在萨沙和娜塔莉亚的订婚仪式上,加里涅的异能觉醒了。


他是捷列金家族的长子,父亲安德鲁的第一个孩子,父母和管家对他疼爱有加,亦对加里涅暴躁的脾气一向报以默许纵容,二十年过去,他的性格在溺爱温床的滋养下愈发恶劣,兄弟姊妹和同龄人不敢招惹加里涅,却也轻视他、怠慢他,谁让他是个异能都没有的废物呢?


但时至今日,加里涅再也不是那个徒有一身蛮力的废物,在娜塔莉亚等人被送往医院后,他也随医生去做了能力检查。自此,世界上多了一位精神异能者,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让那些虚伪的嘴脸狠狠撞在地上,让他们俯首称臣!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终有如此一天!


他是翱翔于天际的雄鹰,生而睥睨天下,是万物昂起头颅才能窥见的存在。


精神异能,被娜塔莉亚痛声唾弃为封建君王的权柄,加里涅越过门扉,在亲弟的刻意无视下揪起女人砂金色的卷发,却对这个花名愉悦不已。在人人自由平等的联邦,一言堂的封建王朝早已是过去式,可读过历史的加里涅却对这种至高无上的权力痴迷。


连续好几天,他都沉浸在喜悦中难以自拔。加里涅心底有个声音对他说:这一切都是神对你的考验,祂带你看清了恶霸的嘴脸,然后亲自将权能赋予你。而现在,他将卷土重来,对那些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人施以惩戒!




假日结束后的第一节课,加里涅姗姗来迟。该门课程的老师对学生以严厉著名,在看到加里涅,竟然不置一词。


原本熙熙攘攘的课堂骤然安静,想必是都看到了昨天的新闻,前排的学生们向他投来目光,不久,又三两黏在一块儿交头接耳。老师清了清嗓子,让加里涅回座,整堂课上,加里涅都在一众目光的洗礼中度过,而他对此十分享受。


等到下课铃响,班里的人竟然都呆在了座位,加里涅一抬眼,便瞧见一个男生阔步向他迈来,面容端的笑容谦卑而谄媚:“少爷,您现在可真是学校里的红人!”


他记得这个人。加里涅在心里想。当初查尔斯骂他是个空有暴力的野蛮人时,男生也像这般揣着手,连连称是。


加里涅扬起脚跟,朝那男生一笑,看得后者不断摩挲的双手微微停滞,紧接着“砰”地一声巨响,是加里涅狠狠踹翻了他最近的桌子,面部肌肉绷出锋利的棱角。


“滚!”


众人见状,再也没敢跟加里涅套近乎。


加里涅四下环顾,没看到自己想找的身影,心里端着一腔不屑,拎了水杯径直向外走去。他出身世家,却像个乍然暴富的新贵,步履之轻快,让人误以为他颈上吊了根大金链子要招摇现世。


很快地,他就找到了那个女人。


加里涅低笑着扳过施若繁的肩膀,被路过走廊的学生看到了,大着胆子劝他:“哥,你别跟这么个东西计较啊,动了手是要挨处分的……”


“处分?”加里涅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是什么人,她又是什么东西?敢为了个不值钱的物件教训我,我看这学校也没必要办下去了。”


“啊是的是的……”


学生也不敢再多嘴,连连附和,只是难免心里犯嘀咕。


你自己前几天还是个非近神者呢……现在进化出异能就开始欺负普通人。


被森林法则制约的男人似乎永远做不到感同身受,即便身处低位,也不屑于与自己处境相似的普通人共情,反倒更乐意放下自尊去讨好遥不可及的近神者,殊不知加里涅想要攀的大人物,从不曾拿正眼瞧过他。


男生怜悯地看了施若繁一眼,心想这女人也真是倒霉,为博人眼球想尽办法出糗的奇葩比比皆是,偏偏什么事都能往她身上扯。


别人是看不惯加里涅,但施若繁可没惹过他,倒是加里涅在处处针对。


捷列金的少爷再无能,起码有个家庭背景傍身。而她一无所有,却处处都有贵人相助。同是被厌恶的对象,旁人对加里涅的意见明显更多一点。


而被男生同情的女人似乎出奇地平静,倒不如说,她从来都是这幅心平气和的模样。


加里涅显然是听到了身旁人的心声,顿时勃然大怒,他把正欲离开的人伸手拎了回来,来不及开口,就听到施若繁淡淡开口:“同学找我有什么事?”


纷杂的心语通过异能滑入耳畔,周围的人太多,过载的信息压得加里涅后脑胀痛,落向施若繁的眼神愈发不善。


这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一个卑鄙小三奴隶诞下的奴隶女儿,全身最有用的地方就是小腹那个能孕育新生命的地方,倘若她能为联邦生出一个像话的近神者,那么她的身份可以不那么下贱!


她天生就该倍受欺凌,最好是在为近神者消遣完之后默不作声地去死。后来她果真受到了霸凌,可施若繁这个名字却如病毒一般渗透加里涅生活的各个角落,他觉得很不高兴。


有人说施若繁是懦弱的、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有人说施若繁是傲慢无礼的,在学校的普通人和低阶能力者低三下四地为各家继承人们服务时,她却不像那些人一样卑微地俯下头颅;还有人说施若繁是有心机的,她不屑于周旋于继承人们是因为钓到了更大的鱼,誓如苏秦和白屿之……


他根本不想听关于施若繁的任何消息!


为什么这么多人热衷于去关注一个下贱的女人呢?简直不可理喻!愚蠢至极!


就连连捷列金掌权人都不敢妄议的苏秦和白屿之都对她趋之若鹜,每想到这里,加里涅的眼睛就会弥漫出细细的血丝。


她绝对、绝对是不能和加里涅相提并论的!从前也是,现在就更不一样了!


加里涅重新打量起施若繁。


在任何时代,徒有美貌的女人只是一件漂亮时尚的饰品,在最流行的时间不乏权贵争抢,等新鲜劲一过,就会被丢进抽屉落灰,变成不值钱的物件。


市场哪儿会缺漂亮的饰品呢?他们有的是钱,看到喜欢的便买下来玩玩,用腻了随手一扔,再买下一个就是了。


于是加里涅盯着那张漂亮的脸,想也不想便开口:“你给我当情妇,如何?”


“横竖你妈妈也是出来卖的,你得了她几分真传,伺候人的本事不会差到哪里去。”


现在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走廊站着好些出来透风喝水的人,加里涅语调陡然拔高,一下就吸引了他们的目光,几人默默无言,神情皆透着幸灾乐祸。


其中一个女生伸长脖子,嘴角弧度拉得很高,用唇形向同窗传递无声的评价——狗咬狗来了。


而加里涅对这一切恍若未觉,见施若繁不搭腔,耸耸肩:“你攀的那几个追求者地位再高有什么用?他们天生身边就簇拥着美女,至于你,玩玩就丢了。”


“但我不一样,施若繁……”他凑近施若繁,毛细血管如树梢般,在他白皙到病态的肌肤伸展,给面色添起一点薄红。他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欲望,故意拉长声音,好似留出一息悬念:“如果你乐意跪下来求求我,我说不定能多留你两天!”


但是,对方并没有露出他想要的屈辱的表情。


窗外的雨还在落,窗外浓荫摇晃,雨点敲打窗玻璃,一种奇异的静默在这处角落扩散开。


施若繁微微后仰,以避开加里涅身上浑浊的气息,或许是她早已习惯周围的冷漠与讥笑,眼前的一切似乎也不值得她脸上出现半分失态。


她的面部肌肉并不完全松弛,嘴角略勾,像是覆了层和煦的假面。气氛凝固得太久,他的单人演出找不到对手,四下变得尴尬起来,就在加里涅忍无可忍地想开口时,施若繁没头没尾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你很羡慕我。”


坦然的陈述,不带任何揣测和讽刺。


少女身形较之瘦弱,即便看着他说话,也要昂起下巴投以凝望。然而施若繁的目光谦逊而低垂,安安分分悬在鼻尖,加里涅却觉得,这人对他毫无下位者该有的讨好,却更像是一种视一切如无物的平静与宽容。


从很久以前大家就觉得奇怪,靠成绩考上这所大学的普通人,毕业证就是他们的命门,而在这里的几乎所有近神者都能以此要挟逗乐,因此,学校的普通人一般都选择隐藏身份,即便私下被揭了出来,也会选择忍辱负重地讨好能力者四年。


但施若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背后有靠山,虽说举止挑不出什么错处,可大家也看不惯她那副伪善温厚的面孔。


“捷列金家族四代掌权人都是直系所出的长子,无一例外,都是同辈当中最出类拔萃的能力者。因此,对于你的到来,安德鲁毫不意外地认为你将来会有所成就,但在前二十年中,你并没有回应他的期待。”


施若繁轻声说:“哪怕你现在拥有了能力,你也没有受到应有的追捧和地位,不是吗?”


加里涅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回过头,刚才还在旁边看戏的同学见状瑟缩着肩膀往后退了几步,涌进他大脑的情绪有畏惧的,厌恶的,唯独感知不到一丝崇拜。


“啪嚓”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他一直以为,只要他能力觉醒,只要他成为人上人,他们就会接纳他、讨好他,那些以往瞧不起他的人不顾一切地朝他磕头认错。


这样的信念支撑了加里涅十几年,可真当异能觉醒了,眼下的一切却远没有达到他理想中的期望。


他听见他们说,加里涅就像那颗烂空了的龋齿,让人恨不得除之后快。


就算有了能力有什么用?他们宁可讨好那些气质更加温和亲切的高阶近神者,也不愿意讨好这个道德败坏的巨婴。


他的自尊心像幼童吹膨胀的肥皂泡,被风托得又高又远,然而却脆弱不堪,一碰就急速炸开,徒留黏腻的水渍和通身化学添加的怪异香气。


走廊里围观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走光了大半,偶尔有几个不得不路过这里,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唯恐看到这姑娘胆大包天的举动会被牵扯其中。


少女的声音悠缓轻柔,却像一把刀,精准无误地剖开加里涅的胸膛,那些随着年龄增长逐渐隐匿在角落的、不可告人的心思,就这样被暴露在阳光底下——


“我出身不如你,却能拼了命考上大学,和你分在同一个班级。”


“一根沁过水的木材,却有上流人士视若珍宝,向我投来橄榄枝。而你从小没有交好对象,连兄弟姊妹都嫌弃你。”


加里涅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不,应该是被脱光了皮,赤裸裸的红肉迎接阳光的暴晒,他的心脏都因此煎熬不已。


“你在想——只要我接住了那根橄榄枝,那我和你的身份就没有任何差别了。”


多稀奇啊,傲慢自大的加里涅居然会妒忌一个自己看不起的女人。


加里涅忽然嗤笑一声,强装镇定地反问道:“你到底在装什么?你以为这样就能惹怒我吗?”


他死死盯着施若繁的脸,想从中找出一丝破绽,但是没有。


“在别人面前装得宠辱不惊,在苏秦面前乖巧顺从,你那位好朋友……知不知道你原本是个什么东西!”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施若繁低下头,浓密的卷发滚落肩胛,几乎将脖颈掩埋,黑丝绒长裙垂到脚踝,随主人动作的倾斜挨到脚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和利益要维护,我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暂时不会考虑什么舍身忘己的大义。”


“让我们说回话题吧,同学。在开口羞辱别人之前,请藏好你那显而易见的脆弱,不然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模仿加里涅停顿一下:“多丢人啊。”


然而加里涅却不会承认这一切,他只知道自己被当众下了面子,又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话,只恨不得扑上去把施若繁掐死。


“你这个……你这个虚伪的东西!你就是个趴在别人脚边吸血的寄生虫!烂**的娼妇!!!”


加里涅整张脸都红透了,他大步走来,准备给女人一点教训,不想身旁的男生骤然闪过身,反手扳过加里涅的臂膀,一拳砸在他的肚子上。他一改之前小心翼翼的态度,力道之狠毒,似乎再也不担忧惹怒加里涅的后果了。


被带起的凌冽风刃鼓起她的长发,微卷的发梢在空中起舞,波浪似的荡开。男人之间凶狠的搏斗,似乎与她毫无关系。


现在把他弄死也太不值了,这可是她精心挑了很久才选出来的人。


施若繁神态自若地弯下腰,朝他莞尔一笑。


为大家跳一支舞吧,少爷。


你要在我搭建的舞台上,完美地迎来谢幕。


_(:з」∠)_更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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