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谈的故事,我早已经不在乎了。那些记忆与我毫无意义。
对应的——
“它们”用手术刀调开我的皮囊,让老鼠与蛆虫尽情享用。
好痛啊——
肉体上极致的痛苦,将嘈杂与喧闹带来……杀死“它们”,还有我。
阴暗,痛苦,扭曲。
我伸出手,便刺瞎了自己的双眼。
猩红的血肉丝线爬满整个脸颊,烧灼著我的面容,然后血肉重塑,那些萌芽的血肉触须伴著无形的嘈杂开始律动。
即使是死亡也不会是终点——被那些人从那个“彼岸”拉回来,然后死亡、被拉回来,再死亡……宛如无尽的轮回。
不理解。
“它们”也永无休止,贪婪且懦弱。
灰暗的世界里,我从未见过阳光与任何光点。就连死亡——会拥抱我,然后也将我抛弃。
浊雾开始从各个罅隙涌出,一点一点挤入我的身躯,无穷无尽,蚕食我的意识,或许这样也好,沉沦在黑暗的拥抱中——很安心。
我感到无法呼吸,那种作为已死之人也能感到窒息感,让人感受到最深刻的绝望,然后渴求它,认同它。
本来我就想这样下去,可是……
『你的名字是什么?』
我本以为“它们”都一样,但是她不一样。她告诉了我何为美,于是某些种子就在心底萌芽了。然后我也变了——从因为憧憬而自称舞女,变成学习成为一个舞女。
她试图教我什么,我尝试明白,尝试理解。“它们”说我不需要情感,可我连那是什么都不甚了解。但是我知道,我想靠近她。
不理解。我只能说「不明白,但是……别离开我」这种话。
然后的一个字眼——是「爱」。她给了我「爱」,因为「爱」我获得了一切。
后来,“它们”打算将我毁灭,玩坏的人偶便没有价值,而诗人出现了,她让我忘却冰冷,从此舞女与诗人幸福生活在一起——本该如此。
未见阳光之人不敢抬头仰望天空,而见证光明之人不堪忍受黑暗。
不该出现在不死者内心中的甜蜜,是诱因,而罪魁祸首是抛弃了舞女的诗人。
最开始获知这个事实时,觉得是不是诗人还要去完成她的诗歌呢?舞女选择等待。
但等待只是自欺欺人,舞女什么也没有等来,是自己哪里还做的不够好吗,诗人厌倦了舞女的舞蹈吗?舞女惶恐不安。
而那个女巫的出现……女巫口中遥不可及的爱,如果那个游戏的答案,真的是剩下那个答案呢?舞女不能接受。
我开始厌恶。
漆黑无形的混沌之中,祂在延伸。感到后背像是被撕裂般,从中涌出黑暗铸成牢笼,扭曲的现实,又瞬间碾碎它,只留下痛苦。
跪坐的我抬起头,从指尖延伸的漆黑利爪穿透诗人的前心。舌尖仍然残存著对方的味道,忍不住探出沿著唇边仔细回味著。
【您曾说为了舞女愿意卖掉诗歌,现在您后悔吗?】
我失去了视力,但是我能“看”到她正凝视著我呢。即使是现在这样,即使是黯淡无光,即使是如此不堪的我,只要她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喜悦便会在内心荡漾。
同时,也在等著诗人的答案。
她笑了,恬淡的笑容是我所熟悉的,但自己清楚,或许现在的舞女让诗人感到了陌生。但不管怎样,舞女自始至终是诗人的舞女,这一点未曾改变。
……
『诗人从来没什么好后悔的,但妳是否仍像红玫瑰一样美丽呢?』
【只要您需要,舞女便会起舞。舞女为此而存在。】
『不是这样,妳不是一件只会起舞、给人消遣的玩具。』
【但是……】
『世人都应知晓妳的舞步。妳不愿登上为妳准备的、最华丽的舞台了吗?』
舞女慢慢收回尖刺般的长长利爪,重新化作的黑雾填补了诗人身躯上的伤痕,很快完好如初,舞女纤细的指尖在那之上摩挲著。随后,用手轻轻捂住胸口,缓缓站起身,抱住了面前的诗人,低声耳语著。
【——我只想做诗人一个人的舞女,只属于您——即使是您口中的“玩具”。】
【所以,请您也把视线留在翩翩起舞的我身上,您只属于我一个人,好吗?】
『……我看不到未来。』
诗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面对舞女的“爱”,很显然这份爱已经变质了、扭曲了,但本质却仍是爱,她该怎样抉择?她看向过去与现在,没有任何答案可以解答这个复杂的难题。而当她看向未来,一如既往地、看不到任何希望……在这个后日谈中,所有人最终的结局都是被时间与黑暗磨平,无非长短问题。诗人所期盼的——不满足于……与舞女相恋、沉入爱河,然后直到世界尽头。
呢喃之歌被病态的爱所占据,舞女的指尖轻挑,仿佛一支一支地、浇灭烛火仅存的光明。她伸出双手抚摸诗人的脸,她感觉到距离从未如此之近。
【我不在意未来,也不在意毁坏。】
【我现在只愿做独属于您的——卑微可怜的小舞女。】
从对方空洞的眼眶中,诗人仿佛见到了漩涡中的一点萤火。
【您还记得您说过的话吗?】
就像当初的诗人一样,舞女仅仅是简单地仰头再向前伸近了一点点。
【接吻是红蔷薇在抖动,花瓣溶化在嘴唇边。】
没有味道,并非索然无味,因为平淡才是本色。
或许这次,是舞女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