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为了那一个月的假期，舞已经提前了非常久就在准备，但这期间积压的工作，仍不在少数。

所以为了将清单一一销项，同时也为了给上级看个样子，舞时常加班到深夜。

最开始的两天，她直到十一点才动身回去，驾车行进在月亮和路灯清冷的光芒下。回到家洗澡，吹干头发，稍坐一会儿便到凌晨，平时也大多是这个时间才正式入睡，所以关系不大。

只是空很担心，尽管也知道上个班不会出什么事，但毕竟妈妈深夜未归，这点就足够使她不安，每每都要等到舞回家了才肯上床。

“你这个当姐姐的，倒是想办法让她早点睡呀。”

“做不到啦，小空犟起来我也没有办法……”

就算提前给花茶发信息让她照顾一下也不好使，唯一能缓解这种情况的办法是保持电话联系，可工作到底是需要专注的，二者不可兼得。

“再说我也担心舞小姐嘛…网上时不时就蹦出一个加班猝死的新闻，现在还有那么多漫画开局就是主角加班猝死……”

“…新闻之所以是新闻，就是因为这件事十分稀有电视台才会去报道。以至于那些画转生漫画的…看看就好了，这些角色的设定就算不猝死也会想其他办法死的。”

虽然舞说的都是实话，但花茶听完就是气鼓鼓，“重点根本不是这个好不好！”

“好好好……”

加上对话被空听见，紧跟着也给舞施加了压力。所以，后续舞还是提前到九点就回家。其实这样也好，工作到很晚又开车，容易困的难以集中注意力，加上夜路空旷而枯燥，一次半次还好，时间长了搞不好哪天真的会眯下去。

但解决了这个问题，还有新的问题。

通常到了饭点她只打算吃点东西继续工作，但同时聚餐喝酒总要顺带邀请上她，聚餐费时间是小事，就怕不小心喝了点酒，然后看着自己的车，说不开吧，脑袋又清醒的很，说开吧，碰上交警就不知道该往哪里躲了，喊代驾又太浪费钱，本来聚餐就比较花钱，现在还得又添一笔的话……

最后还是找到了没喝酒的同事，让她开了一程。

不过，虽有些不便，折腾久了有时候回到家脸色也不太好，舞还暂时没考虑改进方案，想着熬过这十天半个月，后面就会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

……

今早，舞睁开眼。

起得略微有点早，厨房里，早饭还没好。她便拉开客厅阳台的玻璃门在外伫立，阵阵凉风。

入秋了。

…入秋了吗。

暑假过去了，就有意识觉得夏天也过去了。可从日历上看，感觉只是今天稍微比较冷而已。

想罢，舞兜回房间里披了一件薄外套。

如常吃过早餐，而后便要送她们去上学。出门，迈进电梯时，舞忽然想起昨晚带回来的几份文件没有装进包里，便让她们下去之后，先在车旁边等一下。

不过花茶好像另有打算：“在车旁边站着总觉得怪怪的，不如舞小姐把车钥匙给我们，我们先到车里面！”

“……”虽然舞没想象出来在车旁边站着等一会儿哪里怪，不过她这么说，舞也没多想，把车钥匙递过去，回屋里取东西了。

取完后立刻下楼，远远地透过摇下的车窗窗口，她看见花茶坐在主驾驶的位置上装模作样攥着方向盘，左动一下右动一下，饶有兴致。

舞悄悄靠近，也不急于打断，而是不动声色地打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

“……？！”

花茶霎时惊得呆住，舞和她对视，随手把安全带插了上去。

“诶嘿嘿……”花茶眨了眨眼，连忙摘下安全带，顺带摘了舞的安全带，然后立刻下车，一副乖巧模样。

“怎么了，想学开车吗。”

舞便从副驾驶位置钻到主驾驶，只是空间太小，便跌倒似的摔在座椅上，再调整位置。

花茶回到后座，想了会儿才回答：“唔…也不是很想学……”

“不想学还在装模作样地弄方向盘？”舞朝后面瞄了一眼，“是觉得会开车的话就有大人的感觉了，对吧。”

“诶嘿，被发现了。”

相处许久，舞多少也猜得到她的一些脑回路了。

“那为什么又说不想学，以后也是大概率会用到的技能。”

“因为在里面操控这么大一个盒子，还看不到两边，感觉开起来很容易撞到东西……”

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舞刚开始也老担心这个，“嘛…关于这个一两句话估计也说不明白，但开小汽车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撞上。总之，明天就周末了，不如明天…或者今晚就找个时间学一下？”

“欸…要报驾校吗？”

“是我来教你啦。”

“舞小姐…那还好一点。”

“怎么，不喜欢去驾校？”

“有点啦，听说驾校教练都很凶，要是学不好就要被骂……”

“你也知道你很笨嘛。”

“才不是这个！普通程度的话进去就是很容易被劈头盖脸一顿数落嘛，我从网上看的！”

“现在已经改制了，很少这样的啦。”舞说完一段，脑袋偏了偏，“就算有，也不会明着来吧？”

“也就是说会偷偷摸摸地骂吗！？”

“难免的啦，谁让那里面的教练都是小老头居多。”

“那果然还是舞小姐更好。”

“是吧——这样还不用把学费送给驾校打水漂。”

“什么意思嘛！”

……

虽说没有确切的回答，但花茶也差不多是答应了的意思。于是趁工作时间不多的闲暇，拟定好了今晚驾车实操课程的内容。

晚上，吃过了饭，花茶主动提起了这件事。握紧拳头，满面严肃，看起来不像是要去学习，而像为达成某个使命而决意去修行。

“还没那么快啦，再晚一点吧，别急。”

“欸……”

原本是打算等到十点钟再出去练习，但看她坐立不安的模样，舞最终提前到九点。

这个时间，空抱着希在看电视，看她们要出门了，空侧过身，捏着希的小手朝她们挥动：“再见，练习要小心哦。”

“嗯！区区开车，看我一晚上就把它学会！”

她做了个充满抛瓦的姿势，舞只是在他身上身后看着。有句话这么说：叫经典开局豪言壮语。

说的很硬气，可坐电梯下楼，她的四肢却好像随着楼层下降变得越发僵硬，走到车位前，四肢已然不协调的花茶坐到主驾驶，握住方向盘。

“舞小姐，如果车撞坏了，可以让我少赔点嘛……”

“…别怕，没那么容易撞的。”

“真的嘛…我可以放心开嘛？”

“只要你冷静点别踩错了。”

“那要是踩错了呢……”

“嗯…轻一点的话就是车这里瘪一块那里凹一圈。”

“重一点呢？”

“重一点的话就是车和人都这瘪一块那凹一圈。”

“好可怕！”

“出车祸都是这样的嘛。”

“呜……”她扒着方向盘，泄气似的低下脸去，但忽然间又支棱了起来：“不过为了舞小姐，拼了！”

“…什么为了我呀。好了，快让开吧，我们要出发了。”

舞甩手示意她到副驾驶去，她倒是一愣：“耶？”

“耶什么啦，让你一个主驾驶都没坐热过的人把车开上路，估计我再多八条命都不够用。当然是先由我带你去个空旷的场地再让你练习。”

“昂——原来如此！”

听到这么说，花茶松了口大气，乖乖坐到了副驾驶。

循着导航到路线，途中经过了一趟夜市，花茶摇下车窗，路边复合的香气钻进车内，她用眼神挑选了某几个，而后回过头：“舞小姐，等练习完了我们来这里买点吃的回家吧！”

她们最终来到来到了临近郊外的高档小区，根据千奈的介绍，高档小区比起商品房更上一个层级，所以会挑在城郊线等人烟稀少且环境清新的地方。

而在原本居民匮乏的前提下，买不起的人会被剔除在外，买得起的人大多看不上这种鳞次栉比的规划。双重作用下，这里得隔好一段才能见到一户人家。

这么一看，真是苦了这一带的马路又新又宽。

舞在其中慢慢悠悠的开，放下车窗，听不见喧嚣。能感觉到的只有路灯下的阴冷的夜晚和虫鸣鸟叫，极少数情况才会有一辆车经过。

既如此，舞又进一步找了个不太可能会有车辆经过的死角，于是拉上手刹下车，让花茶坐上主驾驶。

在旁边，舞向她介绍最基础的灯光雨刷用法，接着教她骑车起步的方式：先踩住刹车，然后放手刹，挂挡。

花茶按舞说的做了，然后攥住方向盘，目视前方，呆了好几秒：“舞小姐，车是不是没在动。”

“是吗，好像确实是这样。”

“那…要怎么办？”

“要不先试试把刹车松开？”

“…诶嘿……”

意识到了突破口的花茶，毫无顾虑地把刹车一松。虽说没踩油门，但习惯了静止，突然间动起来，光是这点就足够吓她一跳。

“动了动了——动起来了——！！！”

“好了，那现在先恭喜你已经学会轿车的基本驾驶技能之一。”

“就这么简单嘛~~~？不对，现在要怎么办啊——？！！！”

“想让它动就放着不管，不想让它动就刹车。”

好在，她还知道害怕了要踩刹车，也知道哪个是刹车。

在说出这种模糊的指示后，舞一瞬间后悔过。假如她一紧张踩错了，这只蝴蝶在海岸边轻轻挥动了这一下翅膀，几百米开外发生一起车祸恐怕就是迟早的事。

“呼……”花茶喘了一口大气，舞把头伸出车窗往后看，明明只移动了不到一个立定跳远的距离，却紧张的好像刚刚跑完了一场赛事一样。

…也不能说毫无进步吧。

让她学会了让车动起来，接着便教她怎么让车停下来。例如等红灯之类的短暂间隙就可以挂空挡，停车去办别的事就是停车挡，因为这个阶段车不会动，所以她学着很快，也不会大喊大叫。

“那现在我算是学会多少了？”

“按照课程进度来算，大概10%？”

“才来十分钟就学了10%，看来开车也不是很难嘛！”她挺起腰板，浮现起不明来由的自信。

舞虽想说，全部学完相当于最后要参加百米跨栏，而现在刚学会怎么走路。

不过还是不打击她的信心了：“…嘛，能有这种心态也不全是坏事。”

既然知道车怎么动了，那下一步就是让它灵活地动起来。

她像刚刚那样慢悠悠地开，抓着方向盘左撇一下右撇一下，正好前面有个直角弯道，便让她转过去。

“转弯之前要先打转向灯，让别人知道你要转弯了，提前有心理准备才不容易出事故。”

“明白！”

然后她打开了雨刷器，单刷了一次。

提醒一下，转向灯在左手操作，雨刷器在右手。

她尽管看着冷静，可手也在微微发抖。

……好歹是转过去了，也算成功了一半。

转弯做到了，那正好顺势学掉头，把车开回起点。

“掉头也很简单，这种情况下车靠右边，使劲往左边转就行了。”

“明白！”

于是花茶确认了车在道路右边，然后开始狠狠地往左撇方向盘。

“不对劲！”她踩了一下刹车，“感觉要撞上了！”

“不会撞。”

“真的吗？！”

“真的。”

得到了舞的亲自指示，花茶便一咬牙， 把方向盘狠狠往左边拉，就仿佛是给车内设备做质检来了。

“真是惊险！还好成功了！”

“啊，确实是呢，好厉害。”

“你的口气哪里有夸人的意思嘛。”

最终是转过来了，虽然车头偏了一点。接着再次转弯，回到了起点。

这次转弯之前，她停下来思考了一下，找到了打转向灯的方法。

舞没打算一晚上就把她全部教会，所以在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打算再复习一下基本的理论知识就回去了。

但是听着听着，花茶忽然半场打开香槟：“这么看来，开车也没那么难嘛，再过几天说不定就能学会了！”

“欸…你这样认为啊。那回家之前我们再学一下倒车入库吧？”

基于她的自信，舞开始传授科目二的内容，就好比是百米跨栏比赛的训练中刚刚学会走路，就开始教她跨栏的技法。

短短十分钟，花茶意识到了这个环节的难度似乎超出了她的理解能力和动手能力。

然后花茶乖乖承认了学车没那么简单。嗯…舞多花这些时间就是为了得到这个结果吗……

……

下课。她们先去夜市买些吃的，先买一份卷饼，再买一份煎肉饼。地摊老板应声下料，摊位升起袅袅油烟。

“说起来，你今年几岁来着。”

“17岁啦。”

“驾照要满18岁才能考哦，而且没有驾照是不能开车上路的。”

“…欸？”

“18岁才能报名去驾校，练习加考试大概要一两个月，发证件又要两三个月，想要正式上路，怎么也得等一年吧？”

“这么久……”

“那你还想学吗？”

“……”

花茶低下头，好像在抉择。

但抉择的很快：“学。”

“为了在大家面前装成熟也是下了血本呀。”

“才不是因为这个！”她突然望向舞，非常认真的表情，“因为最近舞小姐回到家都很累，估计是加班加的。我听说疲劳驾驶很容易出事故的！就想着如果学会开车的话，就去公司把舞小姐接回家，这样就轻松一点了！”

“欸——”她这么一说，舞是有点被感动到了，伸手摸摸她的脑袋，蓬松的短发，软乎乎的。“你居然会有这种打算，真了不起啊。”

“诶嘿嘿……”

“那我的公司离家里这么远，你打算怎么过来？”

“嗯…开电动车过去公司，再开车接你回家？”

“那电动车怎么办？”

“就先在公司附近放着……”

“那第二天呢？”

“……”

短短两句话，花茶脑袋烧了：“那我就…坐电车去！搭公交也要去！”

“听着真是又费时间又费钱啊。”夜宵做好了一份，舞伸手接过袋子，冲她笑得欣慰：“用不着啦，我这个情况只是暂时的，只要把工作量补回去了，之后下班都会立刻回家的。”

“…那大概要多久？”

“一两周最多？”

“……”花茶僵住，老板递过来卷饼都忘了接，“…那我不是白担心了！”

“也不算嘛，起码我很高兴。而且现在学会开车了，以后考试就简单了。”

“等到那个时候早就忘光啦。”

“那你对自己笨的程度还是有自知之明嘛。”

“…来气了！”

相互嘴炮之中，花茶发觉溃败了，于是一把抓过舞的手，看起来很凶地咬了下去。

没使多少劲，但摊主连忙又给她夹了一块肉饼，怕她是饿坏了才开始追着人啃（也是调侃）。

而原本还需问空需不需要带点什么，既然多出一块肉饼，便省去了这个流程。

该回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