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冻原上行军就像是在冰雪构筑的棺材中爬行，热妮娅实在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把多姆拉快速拨起弦来，随后高声唱道：

松树底下，微风清凉，

让我安睡在草地上。

啊，留里留里，啊，留里留里，

让我安睡在草地上。

美丽的雪球花儿，雪球花儿，雪球花，

花园里面长满了雪球花儿，雪球花！

……

队伍终于不再死气沉沉的了，《卡林卡》的曲调缓缓延绵，可背后的回声却越来越轻。热妮娅回头望去，发现是尼娜骑马一路制止着战士们的歌声向她奔来。她的马先前借给了副官，现在骑的是一匹矮小的蒙古马，倒是衬得她更加英姿飒爽。她的个子不高，骑本土的大马难免失了气势。

“热妮娅，你可真会给我惹事！”尼娜让人向前继续阻止大家唱歌，自己勒马来到热妮娅身旁：“你难道还怕公国军找不到我们吗？”

热妮娅被说教觉得委屈，嘟囔着：“我承认我是没考虑到这点，但你看看大伙儿，就像是向着坟地前进似的，再这样下去连乌鸦都要来叮我们了！”

热妮娅说得也有道理。全军都是在极度疲惫的情况下赶了一夜的路，离预计休整的小镇还有小半天的路程，有些战士甚至一边走一边睡着了。

“好吧，是我大惊小怪了。”尼娜缓和了语气，却又转而道：“但合唱可不行，敌人就在我们屁股后头像只狗一样闻着味儿呢，要是把他们招来可没什么好事。所以，你要唱就自己唱吧，但只能你一个人唱。”

“这可不行，”热妮娅狡黠的眼睛向尼娜眨了眨，“难道出丑的只能是我一个吗？”

附近的队列闻言一下子热闹起来，战士们开始起哄：“男爵大人，唱一个吧？”

“来一首诗也行呐！”

“那也得是情诗！”

尼娜一听，骑马的速度慢下来，刻意拉开了与队列的距离，一名战士喊道：“男爵大人，莫非您是害羞了吗？可您与热妮娅小姐单独相处时肯定不会像这样避开她吧？”

“咳……你们胡说什么呢？”

“来一首吧，就来一首您俘获热妮娅小姐芳心的诗！”

一旁的热妮娅笑得眼泪都流出来，在眼角结成小小的冰渣。尼娜窘迫，不敢对上她的视线。热妮娅顿时玩心大发，喊道：“就来那首吧，《我记得那美好的一瞬》。”

“噢——”战士们发出怪声。

尼娜嗔了热妮娅一眼，思考片刻后不咸不淡地念道：“我记得那美好的一瞬，在我面前出现了你……”

“再有感情一些，您绝不是这样单独向热妮娅小姐朗读的吧！”

“……”尼娜的声音停了下来，酝酿了很久，这才高声诵道：

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

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你，

有如昙花一现的幻想，

有如纯洁至美的精灵。

在那无望的忧愁的折磨中，

在那喧闹的浮华生活的困扰中，

我的耳边长久地响着你温柔的声音，

我还在睡梦中见到你可爱的倩影。

……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从队列前方疾驰而来，尼娜立刻高喊着“怎么了”迎了过去。热妮娅的心中稍稍有些失落，但很快恢复了表情跟上。

斥候很焦急，也看得出他的马很累，甚至已经俯卧在地上了。热妮娅暗道不妙，而尼娜也先阻止了斥候要说的话，带他们远离了行军队列。

“怎么回事？”

“阿纳托利将军的消息：图姆拉村遭精灵族攻击，现已焚毁，乔伊斯丧生。”

热妮娅大吃一惊，而一旁的尼娜甚至愣在了原地。前者见状这才继续道：“详细说说。”

“阿纳托利将军到达图姆拉村时火势已经难以控制，他立刻组织救援，最后从救下的村民那儿得知是精灵族纵火。乔伊斯与精灵族大战不敌落败，最后被杀死。另外，村中还有一位矮人族的魔法师声称与您相熟，这是她交给您的东西，男爵大人。”

尼娜沉默接过那样东西，热妮娅没看清那是什么，只知道它是长条形的，尼娜的手不能完全握住它。

热妮娅看向尼娜，后者紧蹙双眉，正看着那东西思索着什么。

热妮娅又回头问斥候：“其它还有什么吗？”

“没有了。”

“好，那去休息吧。”

斥候刚要离开，尼娜却突然出声：“那个白魔法师也说是精灵族干的吗？”

“是的，男爵大人。”

“知道了，去吧。”

斥候离开后热妮娅便凑到尼娜身旁问：“那个魔法师是什么人？我怎么听说矮人族不会魔法呀？”

“那是个什么人我也不清楚。她嘴里吐出来的没有一句真话，有时候你觉得她是个二十多岁嗜酒的矮人，没一会儿却又发现她的知识甚至比那些长寿的祭司们更加渊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是矮人族唯一的一位白魔法师，而且还是个大元灵白魔法师。”

“很厉害？”

“非常厉害。”

“难道能让人起死回生之类的？”

“这我不知道，但篡改一些普通人的记忆应该是没问题的。”

尼娜忽然抬起头望向队伍前进的方向，沉默了一会儿后大喊：“斥候！”

一名轻骑兵从队伍前方骑马前来。

“通知全军，在前方的小村庄休整后，全军前往申库尔斯克驻扎，与当地居民打好关系，做好长期驻军的准备。已经进入森林的先头部队就地驻扎，注意防风保暖，注意防火。另外，在村子南面及西面建立警戒与防御，村子东面的高地派三百人驻守以应对敌人袭击。”

“是！”

尼娜再次骑上了马，对热妮娅说：“我要去图姆拉村，你怎么着？”

“我跟你走，好久没见到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