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好轻。)
(是因为有好好地吃了几顿饭而开始有力气了吗...)
现在的我,比起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进入森林时移动起来要更加轻松了。
在了森林之中,我一直在向着与森林相接的山地前进着。
因为在阿卡西娅的梦境之中,那些猫兽人的猎人们有意无意地在阿卡西娅偷听时故意大声地说过。
【“不想迷路的话,就确认好“道标”的方向,沿着山移动。”】
(“道标”...指的是那个“光柱”吗...)
我决定遵守这个行动准则。
在深入森林的途中,我注意到,森林较“浅”的地方,到处都有着村子中的猎人们在搜索着。
那么,我就直接先到没有猎人们的位置开始找吧。
在靠近山脚的地方,我正在森林的树枝之网间高速地移动着。
(这边的森林,总感觉,动物的数量比预想得要多。)
与第一次进入的森林不同,这片森林之中到处都充满了动物的气息。
像鹿的生物,像羊的生物,在地面之下传出了打洞的动静的,可能是鼹鼠一样的动物。
还有在这树枝之间,眼熟的松鼠。
啊,连猴子都有。
在生物多样性上,这一片森林可能比我想象得还要更加丰富。
虽然大多数的动物,都多少和我“印象”中的样子有点偏差就是了。
不管哪种,都是在“那边”没有见过的物种。
树上也没有那种带有蓝色藤蔓的食人花。
也因此,这片森林比我想的还要吵闹许多。
耳中被各种奇怪的动静给填满,反而有可能会麻痹了我的警觉性。
(说起来,虽然由我自己来想这个问题有点奇怪。)
(消失的蕾妮,从猎人们的话语来看,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女。)
(为什么这么小的孩子,会自己跑到森林里来呢?)
在更加靠近森林深处的位置,我再次跳上了周围最高的树,居高临下地俯瞰着。
眼前这连绵成一片的淡蓝色,让我不禁开始有点沉浸在了不久前的回忆之中。
(有多久没见过这片景色了呢...)
(明明,应该也没有多久。)
(那只松鼠,还好吗...)
从这棵树,跳到另一棵树的最高点,就这么移动了一段时间后,我注意到周围其他动物的动静,突然变小了起来。
(安静下来了...?)
(为什么?)
我轻轻的落到了离地面还有二十米左右的树枝上,观察起了情况。
就在趁着这个时机揉着腿放松时,我注意到附近传来的脚步声。
我循着声音直接看向了那脚步声的主人。
(那是...什么?)
这是一头我从没见过的,巨大的奇怪生物。
这附近其他的动物还是能与“那边”有存在的动物形象对上号的。
然而眼前的这一头,就只能被归到“异形”之中了。
体长就算除去尾巴,都约有六米之长。
如同犬科动物一般的身体结构。
全身上下长满了淡蓝色的绒毛,长长的尾巴的每个脊节两侧都有骨刺延伸出来。
四只前足,两只后腿,一共六只脚,有节奏地轮流前后交替,以一个不慢的速度在前进着。
两支长长的,如同蓝色水晶一般的角在头的两侧横向的生长出来,以L型指向了它视线的前方。
我屏住了呼吸。
(还没发现我。)
(虽然不知道那个是什么...)
(但现在最好还是别节外生枝比较好。)
然而,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我看到了。
那有点像是鳄鱼一般的巨口之中,衔着一名全身有着灰色的体毛的,猫兽人的少女。
(那个...就是蕾妮吗?)
(猫兽人少女的腰身,被衔着的部分,能看到血迹。)
(虽然隐约还能看见呼吸...)
(但...伤成那样的话...可能...)
(啊...)
在它进入了靠着山体的一个洞窟之中的同时,我看到了一个奇怪,但是近期,或者说就是刚才有“见过”的东西,挂在了它的后腿之上。
仿佛像是在啃食着。
那不应该会是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东西。
我差点因此而真正停止了呼吸。
(黑色的...蛞蝓。)
(为什么...会在这里...)
(呜...!)
身体之中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呕吐感。
刚才那过于真实的梦境,仿佛变成了现实一般。
被啃食的疼痛感,在全身上下逐渐浮现了出来。
我缩在了树上,止不住地发抖。
剧烈地喘息了起来。
为了不引起它的注意,我在树上,用双手捂住了嘴,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喘息声变小了一些。
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处流出。
(萨菲亚...)
我从手背上唤出了萨菲亚,淡金色的短剑应着我的心声,出现在了我的手中。
为了压制恐惧感而想要向着左手前臂上划下去之前,停住了。
(在这个时间点,暴露出血腥味的话...)
萨菲亚化作了海蓝色的粒子,回到了手背的纹路上。
(我该怎么做...?)
(艾丽斯...对不起...)
(我什么都...做不到...)
【(是这样吗?)】
在一个曾几何时似乎有“印象”的声音之后,脑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场景。
刚才那张如鳄鱼一般的巨口中,衔着的,不是那名名叫蕾妮的猫兽人少女。
而是一个有着蓝肤与灰发,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如同姐姐,又如同母亲一般的女性。
失去了焦点的樱色双瞳,默默地看着我的方向。
(...)
颤抖突然停止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全身上下不停冒出的冷汗。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我冷静下来了。
(是这样吗...)
(不是猫兽人少女跑进了森林之中。)
(而是眼前的这一只捕食者,闯进了村子之中,掠走了这一名少女。)
(虽然不知道它是怎么绕过村中那么多猎人的耳目的。)
(但既然是这样。)
(不在这里杀掉它的话。)
(下一个遇害的,就有可能就会是艾丽斯。)
杀意。
属于我的,与不属于我的,此时突然一起开始在我全身燃烧了起来。
如同漆黑的淤泥一般强烈的愤怒与憎恨,冲刷着我思维的每一个角落。
刚取回的冷静,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从树上跳了下来,走到了洞口前。
双手伏地,双腿双膝微屈,赤裸的脚踩着地面,开始蓄力了起来。
深吸了一口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用尽了最大的力气,发出了怒吼。
我的吼声,响彻了在了这片森林之中。
那个巨大的淡蓝色身影,逐渐从那个洞穴的黑暗之中浮现。
下一个瞬间,“冲刺”蓄力完毕的我,向着眼前的目标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过去。
萨菲亚以淡金色短剑的形态出现在了我的手中,冲到了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巨大野兽的下方。
旋转着身体,反手将萨菲亚向着野兽的脖颈挥下。
但是似乎是因为伤口太浅,没能直接划破野兽的颈动脉。
正当我后悔着不该用保持相对安全距离的挥击,而是用更加冒险的刺击的时候。
承受了我的一击挥击的魔兽回过了头来,视线相交,我看清了这个魔兽的样貌。
比我想得要加可憎。
单边两只,两边四只眼睛的侧眼动物,正恶狠狠地盯着我。
如同鳄鱼一般细长的嘴巴一直开裂到了颚关节处,可以看见长长的一排锯齿牙正在前后打磨着。
在一声怒吼之后,向着我挥下了那带有骨刺的长尾。
向后跳去,那条长尾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扬起了淡淡的一层土尘。
被迫拉开了距离后,巨大的野兽开始绕着我慢慢地走着。
体长是我五倍以上的这只巨大的野兽,正与我互相对视着。
不能回头。
不能眨眼。
视线从它身上离开的一瞬间它就会扑过来。
我有着这样的确信。
然而就在我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视觉”上时,魔兽身上的毛色突然发生了变化。
从淡蓝色的荧光,逐渐变成了金黄色。
(这个是...)
(那个时候的...)
我预感到了,可能会发生某种“魔法”现象。
但实际情况还是出乎了我的预料。
毫无征兆地,那个身影逐渐变得模糊,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什…?)
突然之间,我的腹部出现了一股贯通感。
我缓缓地低下了头。
那只野兽的身影逐渐出现在我的身前,水晶一般的长角没入了我的腹中,红色顺着那长角,滴落了下来。
野兽的头猛地抬起,把我给甩了出去。
在短暂的腾空之后,背部撞到了一棵树上,拖曳着红色的血迹,逐渐地坐到了树下。
猛地咳了几下,鲜血从我的嘴角流出。
口中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
(发生了…什么…)
在耳鸣之中,我低头看向了刚才的伤口。
有点变形的圆孔处,象征着生命的红色正从那里不断地流出。
抬起了头来,那只野兽正在向着我缓慢地走来。
我咬紧了牙关,用食指与拇指夹住了萨菲亚的刀刃,以侧手的姿势将她投掷了过去。
淡金色的短剑在空中旋转着,精准地刺入了巨大野兽的其中一只眼睛之中。
在它踉跄地摇晃着脑袋的时候,我从树下站了起来,收回了萨菲亚。
(痛...!)
腹部的伤口到这个时候才传来了让我动弹不得的疼痛感。
拉开了距离后,我单膝跪到了地上,捂着腹部的伤口。
将围着我下身的黑布取下,咬着牙关,忍着难以忍受的剧痛,发出了无声的惨叫,将它紧紧地缠在了腰上,强行让那个被贯通,从前后两侧正溢出红色的伤口闭合了起来。
猛烈地喘着气,抹去了由于疼痛感而溢出的泪水,看着眼前还在因为眼睛被刺穿而挣扎着的野兽。
我向着它冲了过去,准备将萨菲亚刺向它的头颅的时候,“本能”向我发出了警告。
在停住了脚步的下一个瞬间,一只前爪从我的眼前落下,划伤了我的左眼。
(...!)
半边视野被先后被血色与黑暗吞噬的我,赶忙向着侧边翻滚了起来。
在翻滚结束,姿势刚恢复过来的时候,野兽已经向着我飞扑了过来。
我并没有继续向侧边闪躲,而是在原地以后空翻的姿势跳起,在躲过了野兽的飞扑之后,用着全身的重力将萨菲亚在野兽的后颈上重重地刺了下去。
萨菲亚的一节刀刃浸没在了其中,但似乎被那比预想之中还要厚重的脊椎骨给卡住,始终还是没能刺入野兽的神经与脊髓之中。
野兽猛烈地挣扎了起来,把我从它的背上给甩了下去。
几乎没有落地动作,我在着地之后,直接用萨菲亚挑断了野兽的其中一只后足的跟腱。
同时,另一只后足将我踹飞了出去。
我和野兽,同时倒在了地上。
同时,也在同样努力地站起。
体力即将到达极限。
由于肾上腺素而麻痹了的痛觉,即将要开始恢复。
但,眼前的野兽,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刚才的第一击没能直接割断它的颈部动脉,但还是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那个伤口从战斗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有紫色的血从其中慢慢的流出。
到了现在,野兽也终于进入了缺血眩晕的症状,动作明显地慢了下来,六肢在颤抖着,头垂了下来,像是在喘着气。
野兽剩下的三只眼睛恶狠狠地与我仅剩的一只眼睛对视着,身上的毛色再次从淡蓝色开始变成了金黄色。
(又要来了...)
(那个奇怪的现象...)
然而,就在此时,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泪水,我仅剩的右眼也突然间模糊了起来。
我,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视野。
但,对于周围空间的把握,反而感觉更加精确了起来。
包括那只消失在了我眼前的野兽的位置。
就像,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洞窟之中一般。
(啊...是这样吗...)
(并非“消失”或者...像是“瞬间移动”...这样的东西...)
(而是...“光学迷彩”吗...)
(那么仔细想想...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我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这心脏的鼓动声,碍事。)
(这恼人的耳鸣,碍事。)
(风声,树叶声,碍事。)
(碍事,碍事,碍事,碍事。)
在排除了一切碍事的声音后。
在一片漆黑之中,用听觉“看”着它。
它似乎还不知道,我已经把握了它的位置。
这份能力在成为了它的武器的同时,也成了它的弱点。
就在它拖着那跛足悄然地绕到了我的背后,准备开始袭击的时候。
我将整个身躯低了下来。
一张巨口,在我的头顶咬合了起来。
背对着巨口,向后跳了一小段距离,将萨菲亚,狠狠地扎进了刚才留下的伤口之中。
淡金色的光芒,横向地闪烁了一瞬间。
从直接划开的大动脉之上如同喷泉一般喷涌出了紫色的鲜血,淋在了我身上的每一个角落。
(啊...这似曾相似...的感觉...)
(不过...还好...这次...回去了...就能洗...)
随着重重的倒地声,它就这么,侧身倒在了我的旁边。
(结束了...吗?)
(肚子好痛...)
(但是...)
(还有...要做的事...)
(现在...还不能...)
(最少也得...把那个猫兽人少女...)
从地上挣扎着侧身坐起,拖着沉重的身躯站了起来,向着这只巨大的野兽刚才出现的洞窟入口,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我们...做得不错了吧...阿卡西娅...)
(这样...我们...我是否...能够抬头挺胸地...留在艾丽斯身边了呢...)
突然,听见了一名男性的叫喊声。
“————!”
(后面...?)
我缓缓地睁开了仅剩的眼睛,回过了头。
在模糊之中,我看到了一张正大大地张起,细长而又巨大的,如同鳄鱼一般的漆黑巨口,几乎包覆住了我所有的视野。
在深处,仿佛看见了,暗红色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