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
正上方那耀眼的“银月”之下,“魔王城”顶部的祭台之上。
一个巨大的魔法阵的中央,透明的圆柱体容器的内部,几个小小的水泡,从其中散发着淡蓝色荧光的液体之中浮起。
“银月”从“永夜之地”各处回收而来的“魔力”所凝结成的“神力”,正在通过这个“容器”,输送给内部的那位正在“沉睡”着的赤裸“少女”,净化,修复着她的内部,由于“暗魔力”而造成的连她自己也无法察觉的“裂痕”。
金色的长发,在淡蓝色的荧光液体之中,变得如同散发着绿光一般,浮散了开来。
那双小小的手突然之间,抽动了一下。
那不属于任何一个种族的,长长的耳朵稍稍抖了抖,那轻轻阖上的眼睑稍稍上抬,在如同精致的人偶一般惹人垂怜的面容上,小小的嘴由于“惊讶”而微微地张了开来。
咕嘟咕嘟。
更多的水泡浮起。
如果在他人看来的话,似乎是由于并不存在的窒息感,让容器内部的那位“少女”在刚“睡醒”的惊慌之中敲了敲那透明的琉璃壁。
然而并不是。
作为“神力”的“来源”的另一位“少女”正在魔法阵一角的小圆桌边坐着,一手正将勺子之中,那一杯中的最后一口微微摇晃着的布丁送入口中,另一手正翻看着手中的一叠纸质文件。
在吃完了第一杯“观鱼亭”的“限定”布丁之后,“少女”将手伸向了第二杯,在它的旁边,还有第三杯静静地立在那里。
在三个杯子那透明的杯壁上,都有着用“永夜语”写着的,正被泡在容器之中的“少女”的名字。
“真白”。
那是“少女”用“认知阻碍”换了三重不同的身份,前后排了三次队才好不容易弄到的,珍藏着的三杯。
现在,从她房间的“冰室”之中被全数取出,摆在了这张小小的圆桌之上。
(啊啊啊——!我的!那是我的!啊啊,啊啊啊!停,停下!我只吃了你一个,你居然...你居然!)
这才是正在容器内的少女的真实想法——的其中一部分。
掀开了盖子,那小小的粉舌轻轻地舔了一口盖子上的所沾着的少量奶油后,将那细长的银色勺子伸入了其中,开始享受了起来。
(Noooooooo————!)
无视了正在容器内部拼尽全力地用双手敲着那透明的琉璃壁,仿佛要哭出来一般的“少女”。
这是对她的“惩罚”之一。
似乎注意到了容器之中的动静,那海蓝色的瞳孔抬了起来。
看到了里面的“少女”那慌张的表情之后,捂住了正抿着布丁的小嘴,仿佛“呼呼呼”似地笑了起来。
咕嘟,马上,勺子又将下一口送入了口中。
里面的那位“少女”,露出了绝望,与怨恨的表情。
在享用完了全部三杯的布丁之后,“少女”边用手绢优雅地擦着嘴,边拿起了桌子上的,银色的铃铛,轻轻地摇了摇。
之后小圆桌,魔法阵,带有液体的那巨大的透明圆柱形容器,一一全部都在一瞬之间,消失在了这个空间之中。
金发的精灵少女,那赤裸着的身体从半空之中慢慢地悬停了下来,摆出了OTZ的姿势,跪在了地上。
“少女”那一脸得意的笑容,在带着毛巾与衣服,脸上盖着“眼”的面纱的“女仆”们出现在场之后,变回了那充满威严的“魔王”的无机质一般的表情。
在“女仆”们正在帮着一脸生无可恋的“少女”更衣的时候,转身离去。
当天,永夜之地,新一轮周期的第一个的“雪之时”,西瓦穆恩大图书馆之中。
在我的房间之中,一位有着“黑色”银白色的双马尾,与“黑色”海蓝色双瞳的少女,正坐在我最最喜欢的那张用来睡觉的沙发上,端着放在碟子上的茶杯,看着正坐在书桌前,戴着平光眼镜,将头发束了起来,正在“创作”中的我。
“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是指?”
对着这关心的话语,我没好气地,面对着莉莉安娜,鼓起了小脸,生着闷气。
“嗯...现在的心情?”
咚。
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用着几乎哭出来的语气大声喊道。
“三个!三个布丁!也没给我留哪怕一口!”
“你先前不也是未经同意偷吃了我的蛋糕嘛,这样就算扯平了。”
“咕...”
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
“...之后我绝对会从你那边找回两个的。”
我咬牙切齿地看着莉莉安娜。
虽然表面上还是在生着气,但像这样与她没有顾忌的绊嘴还是令我感到了十分放松。
与先前因为“诅咒”而对莉莉安娜感觉到过度的“恐惧”时的感觉不同,这才是我们最近数十年之间的“正常关系”。
“话说回来,刚才那个是什么?先前没见过呀。”
“那个本来是打算用在莉莉贝尔身上的东西之一,既然她现在没事了,我也就先给你试着用一次了。”
“不要拿别人做试验台啦...”
静静地抿了一口茶后,莉莉安娜回到了正题。
“‘暗魔力’对你造成的损伤,比想的还要重一点,虽然用那个尽可能地‘修复’了,但我个人感觉还是有着不少看不见的‘裂痕’存在,你现在,真的没感觉问题吗?”
“嗯...我感觉不到和平时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就是了呀,烧也退了,身体也没有那种疲劳的感觉了,“神力”也已经满了,应该是好了吧?”
莉莉安娜叹了口气。
“‘应该’什么的...真是的,自己的身体自己要管好呀。“
看到了她那略带担心的眼神,我不由得感到了一丝愧疚感。
“我知道了啦...有不舒服的话会说的。”
老老实实地回复了在遇到了蒂亚娜后,开始变得有点像“姐姐”一样爱操心的莉莉安娜。
不过我似乎除了被她给打的半死不活的那一次外基本,不,是完全没有受过任何能称得上伤害的伤害。
我从来没有给过她像这样在意我的身体状况的”机会“。
也许这副爱操心的样子才是她本来的性格也说不定。
“你接下来...还会去莉莉贝尔那边吗?”
“嗯?啊。毕竟答应了要做她的‘老师’呢,把手头上这本给‘收尾’了之后,我准备搭着‘行商’的便车一起过去,啊,‘创作’的话我在那边也会进行的哦,成稿之后会寄给你的。”
“要记得...”
“隐藏身份,对吧?”
我发动了‘认知阻碍’。
莉莉安娜将“神力”尽可能地压低了之后,观察起了我的新“身份”。
与她的“安娜”一样的黑发黑眼。
上半身是一件毛绒制的浅绿色大袄,内衬着一件白色的毛衣,搭配着下半身的红色格子的中短裙与黑色的裤袜,穿着一双与裙子同色的雪地靴。
以我“印象”之中,“真白”生前的冬季形象之一为基础,所显现出的样子。
“人类吗...为什么上半身捂得这么厚,下半身却又这么单薄呢?”
“不要在意这种细节!总之,这边就是设定了,能帮我做个魔法院的‘学生证’吗?我想用这个身份以‘返乡’的名义搭个便车,应该没问题吧?”
将一张写有这个“形象”的“角色设定”的纸条交给了莉莉安娜后,她打开来看了一眼。
“嗯...塔卡娜希?这也是你们‘那边’的命名方式吗?”
“嘛,算是吧。”
将纸条折了起来后,被她给顺手放入了空间的背面之中。
“之后我让‘魔王之眼’去弄吧,不过,有一个条件。”
“欸——”
我露出了一脸感觉到麻烦的表情。
之后就保持这副表情,被她把我那稚嫩的脸颊向着两侧给拉了开来。
“呜——呜——!”
“你先前还欠我一件事,没忘记吧?”
“窝知道惹!放开!”
在我正揉着泛红的脸蛋的时候,莉莉安娜变得有点忸怩了起来。
会表现出这个样子,我知道,接下来的话题,绝对和她的“妹妹”,“灾厄之猫”莉莉贝尔,亦即蒂亚娜有关。
“先说好,不可能带你一起去的哦。”
“那种程度的事情我还是知道的啦,哪怕再不情愿,我也得留在西瓦穆恩这边主持大局,我想说的是,莉莉贝尔的那副‘身体’,已经觉醒魔力了对吧?”
“嗯,是‘治愈’哦,挺少见的,‘永夜之地’上应该就十几个吧?”
“那么...你能劝说她到这边的‘魔法院’来就学吗?”
看着莉莉安娜从空间背后拿出的“推荐信”,半垂着眼睑看着她。
“你呀...还没放弃吗?不是‘区区几十年’吗?”
“因为...”
莉莉安娜靠在了沙发上。
“和莉莉贝尔分开了之后,人家才发现先不说这‘区区几十年’,光是这两天都会过的如此缓慢。”
她将视线转向了某个地方。
那是,“约顿”的方向。
“这样下去我感觉我会坚持不住的,‘母亲’的心情似乎也不太好,这次的‘银月之仪’也让我感觉比平时更累,人家又没法离开这边,那就只能想办法把莉莉贝尔邀请过来了不是嘛...”
看着比平时更加“提不起劲”的莉莉安娜,嫌麻烦的我挠了挠头。
看这样子不帮她一把的话,西瓦穆恩的行政层可能会因此停摆也说不定。
“我知道了,不过我也只是会向蒂亚娜提起这件事哦。她会不会来,艾丽斯会不会让她来,我可全都没法保证哦?”
“嗯,谢谢你,真白。”
虽然也可以用“传送”过去,但现在那一边应该并没有什么十万火急的情况。
拿着“魔王之眼”在我出发之前交到了我的手上的“学生证”,我成功地搭上了西瓦穆恩前往诺阿大陆的“行商”车队的顺风车。
每当“月出”时,“永夜之地”上都会迎来十天上下的“停雪期”。
从西瓦穆恩出发的“行商”与从“永夜第一防线”进入边境的诺阿大陆的“旅商”会在这段时间里,互相前往对方的目的地。
在装满了特产品的车尾,我正前后荡着悬空的双腿,默默地看着在西瓦穆恩正上空的“银月”。
(‘母亲’...吗。)
那可不是什么“月亮”。
那个东西,在我看来,只是巨大的遗骸罢了。
名为“银月女神”的遗骸,抑或她的灵柩。
在陨落之后,只有作为其本质的“神核”不断地肥大化,最终悬停,固定在了这西瓦穆恩的平流层之上。
千年之前,为了“赎罪”,将自己化作了巨大的魔力机关,调整着魔力的循环,维持着本已分崩离析的“永夜之地”的存续...吗。
想起了由莉莉安娜口述,经过我浪漫化改编成的“漫画”的《银月公主》。
在那其中,又是由“其他人”转述给她的故事之中,有几成真?又有几成假呢?
“魔力降雪”?“照明”?
那些在我看来都只不过是副产物罢了。
毕竟,谁也没有提到过,“银月”的那在每个“周期”之中一大半的时间里对着西瓦穆恩正中心的“大空洞”所投射下的,直达地心的“神力”,是用来做什么的。
也许,这个世界里目前稀缺的“可动用魔力资源”,全都来自这个“银月”也说不定。
“...小姐...”
那么...从地下所迸发出的“暗魔力”到底又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现在尚且无人知晓。
包括我和莉莉安娜。
只知道,它毁灭了“先史文明”。
和“魔力”与“神力”有着类似性质的“暗魔力”,是“怨恨”的产物。
它所有能产生的效果,全都和“死”相关。
至今为止,就莉莉安娜所知,千年之内,只有一个存在,真正“掌控”过它。
那便是...
“塔卡娜希小姐!”
(嗯?)
我回过了神来。
“您没事吗?”
眼前的这位“行商”的女儿,一位二十出头的魔人族女性,一脸担心地看着我。
“诶?我?”
“您没注意到吗?”
魔人族女性取出了手绢,轻轻地擦了擦我的人中附近。
“您...流鼻血了哦。”
“...诶?”
我静静地看着染血的手绢,再次发起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