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灿车祸的消息是最后一刻才传到陈林安耳中的。那天是高考的最后一天，出了考场打开手机，铺天盖地的狂欢中夹杂了一条徐嘉然发来的短信：沈灿走了，前两天的事，我怕影响你考试就没告诉你……

陈林安想不明白为什么沈灿会在高考当天早上执意要自行前往考场，当时大雨倾盆，她父母为什么会同意让她自己走？还是说他们吵架了，所以沈灿才会一头冲进雨里，被宿醉后赶着去送货的卡车司机在一瞬间撞飞，当场死亡。

那一瞬间沈灿在想什么？陈林安想了一年，还是没有想通。只是开始讨厌下雨，尤其讨厌大雨，每逢这种时候就请室友帮忙请假，躲在宿舍躺在床上。一开始室友还会问她是不是生病了，但是回宿舍看见她眼睛肿起来，就不再问了。每个人都有心里的结，天象、地缘或人，解铃还须系铃人。

人的命运有时候也在一念之间。

陈林安所在的大学并非她原来的志愿，因为徐嘉然告诉她沈灿想考到这座城市，所以报志愿时跟父母要求必须在这个城市，打破了一家人之前的规划：在本地上大学、或许读研或许不读、考公务员并托父母关系安排一个清闲岗位、物色门当户对的男人然后结婚生子、培养孩子孝顺父母、如此一生。“多安稳啊”，母亲常说，正如她自己一样，父亲也当值公差，一家人住在家属大院，吃了一辈子食堂，从不用自己做饭，生活唯二的烦恼和波澜来自大院里的八卦流言，以及与婆婆的性格不对付引发的种种冲突。总体而言的确安稳，身体健康，人际交往简单，有钱有闲，只要不跟别人比较，一切都再舒适不过了。

遇见沈灿之后，陈林安的人生拐了个弯，也许起初只是偏移了一点点角度，但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平顺大道的边缘，而后彻底走上了小路，恰如时光，一去不返。

母亲有时候也会在电话里念叨：你这孩子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读书，有什么事我们都没办法帮你，唉，不过没关系，也才四年，大学毕业回家乡就好，还在我们身边。陈林安嘴上说好，心里隐隐觉得不可能回去了。就像第一次看见沈灿的时候，心里有扇门被轻轻推开，沈灿在门口对着她笑了一下，她就从昏暗的屋子里走出来，站在阳光底下，看着沈灿离开的背影，什么话也没有说，但一切都不同了。后来徐嘉然每每问起陈林安对沈灿是什么感情，这样一路追随是为了什么？陈林安依然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无法言说的，必将无言以对。陈林安有时候会想如果沈灿现在还活着，和她一样生活在这个城市，如果在路上遇见了，她会叫她的名字吗，她们会成为真正的朋友吗？还是说会像高中时候每一次见到她都说不出话来，与她擦肩而过，然后回头看她。

频频回首。陈林安心想，人生就是频频回首，试图找出或是隐藏一些爱的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