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六章第一节

作者:坑爹的地理卷
更新时间:2023-05-28 1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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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3年6月25日 日本东京

公良昕雨坐在新宿御园的上之池湖畔,耳边是蝉鸣,她觉得有些吵,打开了广播试图盖过喧闹的昆虫们。

“……加藤健太郎再次收购小林军工8%的股份,至此,加藤家族完全掌握了小林军工的控股权。三大家族之一的小林家族日渐式微,先任家主小林正恭先生接受本台记者采访时表示,今后小林家族不会再插手小林军工以及响公司的相关事务。在问及与现家主小林光女士的关系时,小林正恭先生表示自己的家庭关系和睦,所谓不和之说都是谣言。”

公良昕雨继续听着电台,一边望向湖中。一只水鸟立在水中的浮漂灯上,犀利的眼神盯着丛林之间。忽然,它扇动翅膀,落到了另一头的岸上。

身后响起脚踩草地的声响,公良昕雨关闭了电台。

“公良小姐。”

公良昕雨下意识想回头,却被来人按住了肩膀。那人说的是日语,声音低沉带有电音,听得出来是男性。

肩上的手像枷锁,阻止着她的任何动作。每回接头公良昕雨都会感到窒息,她想不明白,明明可以入侵她的系统,为什么仍要用这种古老的方式传递消息。

“伊森·斯皮克曼,确保他去到他想去的地方。”身后的男低音开了口。

“……他是谁?”公良昕雨的嗓子有些紧,忙咽了口水润了嗓。

“你马上就会知道。”

手撤走了,可脚步声还踩在公良昕雨的心头,她没有回头,仿佛回了头也没了命,可实际上他们之间并没有一个不允许回头的协定。

湖对岸的水鸟忽地转过头盯上她,周围的空气终于流动起来。

公良昕雨看见脚边的碎石,她弯下腰捡起,在手心里捂了一会儿,突然像棒球投手那样用力朝水中丢去石子。

咚的一声后跟着水流的涌动,可水鸟依旧站在原地,只是旋过头盯上湖中央。

最近的车站是丸之内线在新宿御园前的车站,不过她要向北往池袋方向去,换乘略显繁琐,时间充裕,她便权当是散步。没走几步,她忽然没来由地想:或许那个接头的家伙也是想来散散步,所以才会把自己约在这不完全没有人的地方。说不定他在来前还在树林里盯着自己,欣赏着自己有些紧张的表情,随后捧着肚子哈哈大笑:“瞧啊,那个像古时驼货的驴一样的家伙!”

公良昕雨胡乱想着,终于到了车站。新宿站没有不繁忙的时候,时刻都有列车从这里驶出,公良昕雨目送走了对面站台的湘南新宿特快。她本该去赶山手线的,却鬼使神差地走进埼京线的站台。

“昕雨前辈,好久不见了。”

她回过头,看见穿着黑色衬衫的森悠人向他挥手走来,她这才明白神灵让自己多等了这两分钟的意义。

“好久不见。”公良昕雨警惕地打量着森悠人,他穿着黑衣下半身是牛仔裤,踩着运动鞋。他背着黑色的双肩包,网兜里插着一把伞。森悠人依旧是邻家弟弟的形象,寻常人不会想到他会是一名警视厅的公安警察。

她的目光落在那把伞上,今天预报有雨,刚才进车站前云层已经很厚了。

“前辈,这段时间很忙吧?”森悠人微笑着,似乎和两年前没什么不同,公良昕雨抬眸,一边思量一边答道:“我倒没什么事,森君才是,应该很忙吧。

“托您的福,我又升职了。”

公良昕雨眯了眯眼,上次见面时他还是警部补。像她这样非职业组的警察不干二三十年是当不了警部的,这说明森悠人从刚进派出所时就已经在准备那通过率极低的高级公务员考试,进了警视厅没多久就通过了。三年又升一级,显然是因为他个人的能力受到了认可。

而用来凸显他个人能力的,是他所负责的东京都内的左派组织调查。换句话说,森悠人是列昂诺夫游击队的敌人。

于是这“托你的福”,在公良昕雨听来极为扎耳。

“……恭喜你,妻子女儿都还好?”她如此冷冷地回复。

森悠人的笑终于僵住,干涩地回道:“都挺好的。”

公良昕雨感到有些畅快,舒开表情笑了笑:“那就好。”

远处传来车轮压过轨道的声音,呲得耳朵生疼。身旁的森悠人朝隧道看了眼,突然道:“您呢,各方面与男友进展得还算顺利?外国人跟我们很不一样吧?”

公良昕雨不懂森悠人此问的含义,只道:“的确很不一样,得适应。”

列车刹车,气流音也很强,身旁的森悠人不得不抬高音量说:“是啊,我们得去迎合他们。”

一声汽笛划过,留下不算短促的回声。列车停下,车门打开了。公良昕雨忽地扭头看他,森悠人却已经向前一步,给了公良昕雨一道背影。

周围的人群动了起来。

“你是说,‘我们’得迎合‘他们’?”

森悠人没有回头,但公良昕雨仿佛听见了他的回答:“是的,迎合他们。”

等到被人流推搡着上车,公良昕雨已经找不到森悠人的影子,她无视了座位,拉着手环陷入沉思。


车站向来鱼龙混杂,公良昕雨遥遥地就看见两个混混围住了一名穿着制服的学生。她没有犹豫,径直向那里走去。

“喂,在干什么?”公良昕雨的语气高高在上,她不能显出一丝畏惧,这些混混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辨出畏惧。

果不其然,他们回头审视了她一番,随后低声回道:“干什么,聊聊天罢了。”

混混的态度与先前威胁学生时大不一样,公良昕雨明白他们正在猜测自己的身份,而自己已经没有了警察手册,她不能引起对方的怀疑。

她又瞥了一眼那个学生,他本可以趁现在离开,可却僵在了原地,显然是依然惧怕着那两个混混。

“接着聊吧,不用管我,我就在你们旁边等人,没意见吧?”公良昕雨如此回道。

混混们骂骂咧咧说着什么,却没有要留下的意思了:“碰上倒霉人,说话都嫌晦气。回去了。”

另一人跟着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对学生说:“剩下的在店里谈吧。”

混混离开了,学生仍深埋着头。

“欠了钱了?”公良昕雨绕到他面前,放软了声音问。

学生却没有反应。公良昕雨看见他的手紧紧攥着,又问:“他们说的店是哪里,打工的地方?”

学生缓缓点了头。

由于近年暴力团势力愈发强大,日本的派出所经常需要处理这些惊吓过度的居民们,原本他们是有一套工作流程的,但公良昕雨早已不是警察,没办法带他先去派出所稳定情绪。她不得不再次打量起这个孩子:短袖短裤的制服,标准的学生鞋袜,书包上什么装饰都没有,很老实的一个孩子。

公良昕雨叹了口气:“能跟你一起去打工的地方吗?”

岂料学生忽然猛摇起了头,连续念着“十分抱歉”的话跑离了地铁站。

公良昕雨听出那句“十分抱歉”中带了口音,瞬间明白过来:那是个因语言交流障碍而自卑的留学生。

即使是AI普及的现在,不同国家之间的人交流起来仍会有隔阂,这是文化间的差异,恐怕还需要大半个世纪才能完全消除。而民族与国家间的人口流动加速,没有跟上节奏的人们自然缩进了自己的壳中。

公良昕雨忽然想起这周边有不少打着“欢迎留学生”的旗号,压榨着他们劳动力的店铺,从娱乐到餐饮都有,恐怕那孩子就是在其中一家店里工作。

公良昕雨望着那孩子离开的方向思考了一会儿,终于迈开了步子。


已经感受不到阳光了,公良昕雨觉得闷热。她花了点时间找到这家咖啡店,坐在靠窗座位的斯拉夫人向她挥了挥手,待她进门,店员抬手引了方向。

“早上很忙吗?”伊万问。

“稍微遇到点状况……”公良昕雨低下声音:“碰到前男友了。”

伊万抬眼看了看公良昕雨,随后招呼了店员:“一杯玛奇朵。”

公良昕雨却摇了摇头:“不用,一杯热可可就好,带走。”

伊万向店员点头,随后勾起嘴角笑道:“看来前男友没能让你开心起来。”

“还得看现男友的本事呀。”

热可可送上来,伊万饮尽自己最后一口咖啡,牵起公良昕雨走向停车场。等到坐进车里后,两人同时收回了笑。

“森悠人为什么找你?”

“应该是恰巧碰上的。他跟我说了句话,我有点想不通。”

公良昕雨把与森悠人的对话说给伊万听,后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回答得不错,他应该是怕我们找上他家人。抓了我们那么多人,他也该表示表示了。”

其实公良昕雨觉得森悠人并没有做错什么。他抓走的几个游击队的人闹出了人命,作为公安一课的成员,他不可能继续保持沉默,何况他并不受游击队直接管辖,更像是一个情报商,所以伊万也威胁不到他。

“他那句话什么意思?”公良昕雨在问的是“迎合他们”这句话。

伊万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警视厅换届,公安部与警备部明争暗斗,谁都想做出些成绩来……要是森悠人真的有心提醒,恐怕公安部之后会对我们有所行动。”

“那看来得躲一段时间了。”

“躲不了。”伊万摇摇头:“有任务。”

伊万传了一份资料给公良昕雨,她首先看见一张照片。这是一张证件照,一个高瘦的白人男性穿着白色大褂驼背站着,目光死沉。他的眼睛是灰色的,戴着一副细框眼镜,胡须也没刮干净。

公良昕雨意识到什么,向下翻阅文字资料,果然看见姓名那一栏写的“伊森·斯皮克曼。”

“美国人?”

“响公司北美总部的科学家,噢,是‘前’科学家。一周前带着一万多份重要文件叛逃了,北美分部没有抓到他。”伊万如此说明着,一边发动起了汽车。这是一台老式油电混合车,恐怕能有二十多年了。

“怪不得你前段时间不在日本,美国那边不顺利?”

“行动组说他有个强力的帮手。这么说吧,那个人带着一个闷头搞研究的学者逃过了我们,逃过了响公司,甚至逃过了美国当局的追捕。而我们连那个协助者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公良昕雨又看了眼照片,的确如伊万所说,伊森看起来就像是个自闭科学家,很难想象他能独自逃离那么多“专业人士”。她又向下翻了翻,发现伊森的是被一个叫作“地球未来”的组织挖走的。

公良昕雨反复翻阅着资料,疑问道:“他真的要来日本?”

“我们的同志追查到港口时他们已经离开三天了,不知道坐的什么船,算算日子差不多这两天到。”

“可地球未来在日本没有分部吧?”公良昕雨还是疑惑,在她看来,不直接去位于澳洲的地球未来总部显然不合常理。

“是这样没错,但他们肯定来日本,我们在网络上揪到了他的尾巴。虽然会到哪个港口还不清楚,但从西雅图出发的话,应该会在北海道登陆。大概是苫小牧、钏路、室兰或者函馆。”

“室兰港不可能,那是工业港。钏路是货运码头,除非他们偷渡……他们不会真的偷渡吧?”

“不好说呀。”

公良昕雨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现在集装箱内都有智能感应,有问题的话不会开船。除非那个协助者是个骇客高手。”

“我看不像,那个人没有用过任何电子攻击手段……有没有可能贿赂船员?”

“也不可能,摄像头都盯着呢,除非他们贿赂货运公司。”

“他们应该是临时决定的坐船,来不及打通关系。”

“关键还是为什么来日本……这个伊森有住在日本的熟人吗?”

“伊森曾经在日本的研究所待过一段时间。”

“那就是了,一定有关。”

伊万赞许地点点头:“看来老本行还没忘嘛。”

公良昕雨见他如此只是哼了一声:“这些,你早就想到了吧。”

“逃不过你的眼睛。看这个。”说着,伊万打开了投影,这是一份路线图,显示了伊森·斯皮克曼在日本逗留期间去过的所有地方,其中有一个点最为特殊,它远离了密集的东京,深入山梨县。

“伊森特意从东京坐新干线来这里三次,总不至于是去看富士山的吧。”

“谁住在这儿?”

“菅原祥平,一位退休的大学教授,搞心理学的。”

“心理学?”公良昕雨看了眼资料:“伊森做的是生物,有什么关联吗?”

“你再看看伊森是哪个部门的。”

“棘人研究……怎么说呢,还真是不意外。”公良昕雨叹了口气,关闭了资料。棘人是除智人以外唯一的智慧生物,几乎所有学科的科学家都在拼命往棘人问题上做研究,也就是学术界所谓的“蹭热度”,这是连对科学一窍不通的公良昕雨都知道的事。

“去看看富士山吗?”伊万打开了电台,正是当地的资讯频道。天气、美食、交通。

公良昕雨抬手换成了流行乐电台:“在这阴雨天?你可真会挑时候。”

伊万笑了一声,没一会儿,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随着节奏敲打起来,公良昕雨听出那是陈悦音的歌,她马上就要在东京开演唱会了。


庭院里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房子的主人不觉得冷,门被拉开,风铃叮咚响着。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榻榻米与抹茶的香气,一道被公良昕雨吸入肺中。

山梨山区的温度比东京低了不少,屋内有些凉,公良昕雨还不太习惯这样的温度。她身旁的伊万坐立不安,他们的面前是一位老人,用茶筅刷打着那一小碗茶。

“嗯……这是在干嘛。”伊万轻声问。

“茶道。”公良昕雨端正地跪坐着,简短回答。

“不,我是说我们干嘛非得……”

“别说话。”公良昕雨看见老人的眉间微皱,如此提醒道。

伊万算得听话,闭了嘴盘腿望向门框上的风铃。

终于,老人将茶碗递了过来。

“多谢……”公良昕雨接过茶碗,捧着转了三下,闭上眼闻了闻,这才抿了一口:“泡沫细密,口感顺滑,很好喝,菅原先生。”

菅原祥平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而看向伊万。茶早已不烫了,他仰起头一饮而尽。

“伊万。”公良昕雨瞥眼见到女主人走来,轻轻唤了他的名字:“想去院子里看看吗?”

伊万立刻起身道:“去。”

头发花白的女主人端着方形的木盘上前,将两块茶点放在客人的面前,微微颔首后又将另一块置于男主人的面前。

“阿姨,能麻烦您带他出去看看吗?他很感兴趣。”

“当然可以。”

女主人带着伊万去了院子,老人的叹息声传来:“他们根本不懂得尊重。不过,你是我见过最礼貌的外国人。”

公良昕雨双眼微亮:“菅原先生认得出我不是日本人?”

“当然,我教过很多留学生,一眼就能看出日本人、中国人和韩国人的区别。”

“菅原先生,您眼力了得。”

“你在日本生活很久了吧?像你这样的中国人会比年轻的日本人更尊重我们的文化。”

菅原祥平的话语很自信,公良昕雨却心头一沉:“是,您慧眼如炬。”

男主人祥和地笑了笑:“这就是我的工作。”说完,他看向公良昕雨面前的点心:“这是龟屋良长本店的和果子,尝尝吧。”

公良昕雨作出惊喜的表情道:“特地从京都送来的?真的可以吗?”

“当然。”菅原祥平舒眉道:“你是这两天拜访的人当中最讨人喜欢的。”

公良昕雨的手在半空一滞,却继续挽着虚空的袖子捻起和果子。那是天蓝色半透明的糕点,其中似有云飘。

“既然先生心里清楚,我也不必多舌了。”她咬了一口点心,发出赞叹的哼声:“不愧是两百年五十年的老店。”

“这款名为‘飞机云’,是立夏主题的和果子,二十年前就有在售了。”

“夏至已过,现在才用立夏的和果子吗?”公良昕雨细心嚼着,放下了手中剩下的半块和果子。

“从京都运过来用了些时日。”

“那还是太慢了。”

“慢吗?我倒觉得正好。”

公良昕雨一边嚼着,垂眸思考了一会儿,忽地正坐起来,咽下嘴中的甜点正声道:“请先生务必赐教。”

男主人又笑了,慢条斯理地回答道:“赐教倒谈不上。从京都到山梨,最快的是飞机,最慢的是双腿。不论快慢,最终却都在这里被你公良君咽下肚去。公良君,在此期间,你可曾做过什么吗?”

公良昕雨顿悟。

“看来你明白了。”

“感谢先生提点。不过我还有些疑问。”

“说吧。”男主人抬起了茶杯抿了口抹茶。

“棘人与心理学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呵呵,这个啊……”菅原祥平放下了杯子,回头看了一眼墙上,那里贴着一排被装裱起来的证书。他回答道:“我也不是生物学的专家,只是知道个大概。总之这跟他们的沟通方式有关。就像我们用语言,而它们,用的是意识。”

“意识?”公良昕雨顺着菅原祥平的目光看去,在墙上的是学位证书与荣誉证书。其中,东京大学的脑科学博士和心理学博士学位证被挂在最中间。

“我们所思所想便是意识。而心理学就是研究人类所想的科学,这其中自然有着微妙的联系。只是人类心理还不能用来解释棘人的生态行为,我们还没来得及了解它们,它们就已经灭绝了。”

“这也就是说,对于棘人的所有研究,都还只停留在生物学层面,这些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上?”

“可以这么说。”

公良昕雨看着老人的眼睛,那双黑色的眼饱经沧桑,透不出任何信息。但她凭借曾经做刑警的直觉猜到老人隐瞒了什么,而对方也正大光明地用那双眼睛验证她的猜想。

公良昕雨最终放弃继续问下去的欲望,她没了警察手册,不可能事事如愿。与菅原祥平聊了会儿闲话后她便叫上了伊万准备离开,夫人送他们到了门口,一打开门,公良昕雨就看见一台便衣警车停在对面,警铃被放在车顶。夫人面色如常,目送他们前去,合上了门。

驾驶座的中年人摇下了窗户,向她和伊万招了招手,副驾还坐着一名年轻人。

公良昕雨与伊万对视一眼,向那里走去。

“这梅雨天,做什么事都麻烦。”公良昕雨率先开了口。

中年人也饶有兴致地回道:“的确是麻烦,车都灰蒙蒙的,雨停了得洗车啦。”

一旁的伊万抽了两支烟递进车窗内,年轻人犹豫着,看中年人收下后才安心接过,但他始终没有抽。

“两位警官什么事?”伊万侧身撑着车子,自己也抽出一根烟点起,他并不准备说话,所以问话的是公良昕雨。

“当然是盯着你们。你们来这儿干什么?”

“聊天访友,有什么问题?”

驾驶座的警察吐出了烟圈,很快就如伊万的烟一样被潮湿的风打散,他接着说:“没什么问题,但你们也最好别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出什么问题,如果你们还想蹦跶久一点儿的话。”

“哎呀,我们就这么几只兔子,哪里是你们警察的对手?不过你知道以前在澳大利亚,不论是武力围猎还是细菌感染都杀不完造成了荒漠化的野兔,它们到底还在草原上蹦跶着。你说我们人类,真就如我们所想的那样强大吗?”

“公良小姐,我记得你以前也是干警察的。你不会不知道我们对于‘抓捕罪犯’有多执着。”

“恰巧,我脱离警察队伍,就是因为发现警察对‘抓捕罪犯’没有那么执着,你们在公安部待得太久了,眼中的犯罪者是不是只剩下政治犯罪者了呢?”

公良昕雨瞧着那位老刑警,他们已经打过很多次交道了,相互之间都很熟悉。

“各行其司罢了,否则为什么要划分那么多职能单位呢。”

公良昕雨嘲讽似地笑了一声,抬起下巴挑了挑远处一个带着孩子的父亲说:“那么即使那个父亲回家后会关起门殴打自己的孩子,只要你们没看见,一切就都没有发生,是吗?”

老刑警透过车窗望了过去,很快又收回了目光:“面前发生犯罪行为,我们当然会去制止。公良小姐,我听说过你的事。我敬佩你,你本来会是个好警察。”

“是啊,一个持枪暴力团伙,最终却是由两个派出所民警率先行动救出人质,这事儿传出去,警视厅本部的颜面无光呐。”

“那都是警备部无能。”

“嚯,你瞧瞧。你们公安部也不止调查左派呀。”

公良昕雨与公安部干警算是谈崩了,伊万全程没有说话,直到离开才评价道:“说得不错呀,你可以当我们的发言人了。”

公良昕雨骂了一句:“想换对象直说,别送我去死呐。”

“行啦,那老头子说了什么?”

公良昕雨将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伊万,还添了一句:“老人家挺有意思的,还给我们出主意。”

“不得不说挺在理的,按你们日本人的说法叫什么来着?”

“守株待兔,那是中国传过来的俗语。”

“那我们就待一待兔吧……怎么今天尽说兔子了?”

“墨田就有一家烤兔肉特别好吃。”

“嗬,我说嘛。”


列昂诺夫游击队在日本的人手不算多,但盯着北海道几个港口的眼线倒是足够,很快消息传来,响公司在根室港增派了人手,与海上保安厅起了冲突。

根室是日本最东端的港口,北面就是鄂霍次克海,与苏联长期保持着货运交流。海上保安厅有驻地,还挨着俄罗斯,本来是最先被排除的港口。

“总不能是特意在俄罗斯换了艘船吧?”

“公司的人似乎是这么想的。”

伊万骂了一句,旋即下令向北海道前进。

公良昕雨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却被眼尖的伊万看见了。

“你想说什么?”

“……别带太多人吧,东京也得有人看家。”公良昕雨斟酌地说。

伊万听了,垂眸思考了一会儿,问他的副官:“光头哥呢?”

“已经去北海道了。”

“那这样吧,我们都留在东京。”伊万对公良昕雨道:“你说得也对,扑空算是好的,别到时候连根据地都被端了。北海道有光头哥在那里就够了。”

公良昕雨抬眼看着伊万,缓缓点头:“可得提醒他不要太冲动,公安部还盯着呢。”

“放心,他有数。”

伊万大手一挥,给手下安排好工作后,《时代,前进!》的旋律再次传来。


公良昕雨这段时间一直没有离开游击队的驻地,为的就是能第一时间获取消息。她曾是做警察的,习惯换位思考。如果她是正在逃亡的人绝对不会在北海道下船。西雅图出发的船大都走的北太平洋,过俄罗斯再到北海道。而如果先南下走美东航线,虽然绕了远,选择却会多得多,甚至可以在途中下船转乘飞机。

不出她所料,北海道的港口都扑了空。响公司的人也悻悻而归。得知消息的公良昕雨没有太吃惊,转而思考着:如果知道他们来日本做什么就好了。

公良昕雨又想起了菅原祥平,他的住所已有好几波势力盯着了,他却像没事人一样每天看棒球与综艺。她实在想不出伊森为何一定要在前往地球未来任职之前先找菅原祥平。伊森来日本是九年前,那之后就一直在美洲工作,与菅原相互之间也并无交流。两人这样浅薄的关系真的值得伊森冒那么大风险来一趟日本吗?

难道不是菅原祥平?

公良昕雨撑起脑袋,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点起。

伊森的性格阴郁,社交关系极为简单。认识的所有日本在住者都是响公司的,其中没有深交,他没理由再来找他们。

当调查陷入僵局时,公良昕雨习惯重新翻看证据。她研究游击队北美分部的报告时注意到一件事:所有被袭击的成员身上都受到了贯穿性的刀伤。

既然能贯穿整个身体,说明使用者的刀刃至少在30cm以上,而既然无人发现袭击者,那把刀也不会长得过头,全长理应不超过半米。

公良昕雨的第一反应是胁差,这种日本刀很适合隐藏,而又不至于太短。她立刻查看了伤口的报告,果然发现伤口表面长度在3-4cm之间,不可能是扩口的反曲刀。

其实满足条件的刀具种类不少,不一定非是胁差。关键是那个人该如何携带刀具。现在夏日炎炎,那个人不可能堂而皇之带刀上街,放在包里,又或者因为追求反应速度直接藏在不合时宜的外套之下,再或者那人是在义体上安装了伸缩刀。可能性太多,从刀这里入手很难确定协助者的形象。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他们为什么来日本?

公良昕雨的眼珠转了半圈,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伊森的所有行动一定是由那个带刀的协助者引导,那么来日本也有可能出于协助者的某个目的。可能是另一项任务,也有可能是这样有助于他们的行动。

不论如何,他们最终一定会前往位于澳大利亚的地球未来总部,飞机与轮渡都已经被警方监控,那么唯一的可能性是——私人飞机!

在日本拥有私人浮空车的有钱人很多,但有私人飞机的却意外的很少,能够飞越大洋的长距离客机更是寥寥无几。这种过时的交通工具受机场限制太多,不像浮空车,有一块空地就能停靠,甚至还能悬停。所以自从浮空车问世后,富商们都将目光投向更有现代感的新型飞行载具了。

没有警察内部的资料库调查起来很费劲,公良昕雨只能尽可能从社会新闻与相关网站中获取信息。她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排查,一个人的名字引起她的注意。

陈悦音,列昂诺夫游击队的名誉领导人。她正在开巡回演唱会,事务所从民航租借了一架飞机,前些天刚到日本。

游击队的行动陈悦音概不过问,一直挂着领导人的名头而已。可如果真的是她在协助,伊万反倒无从下手。游击队依靠她的名气招揽了大批人才,他们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直接对她采取行动。

公良昕雨思考到这不禁吸了一口气。无论是谁布了这个局,将各方势力的注意力转移到日本无疑是一着妙棋。美国的民风彪悍,一旦擦枪走火很有可能伤及性命。而在日本,所有势力都会竭力保持克制,限制住游击队能将风险降低不少。

是那个协助者的安排吗?

天变得灰蒙蒙的,公良昕雨听见外面的风声与雨声不分伯仲,梅雨季节快要结束了,这应该是炎夏前的最后一场大雨,今年的梅雨季短得非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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