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劳伦缇娜,亲爱的劳伦缇娜——对于斯卡蒂来说稍显轻佻,对于阿玛雅来说过于暧昧。
滞留格兰法洛的第512天,她再次听到了同伴的抱怨:
“别忘了,我们在执行任务,鲨鱼。”
深海中出现了古老的雕塑,篆刻着无法辨认的文字,完全不似泰拉文明,又极有可能与双月、天灾,乃至种群有关。当局计划借助泰拉最具权威的翻译家、语言学家阿玛雅之力,并由雕塑家劳伦缇娜和精通研究设备的斯卡蒂协助,试图破译远古密码。
这项任务被列为高度机密。在歌蕾蒂娅的安排下,劳伦缇娜和斯卡蒂从盐风城辗转到格兰法洛。
破译过程颇为顺利,却仍将是个漫长的周期,如同歌蕾蒂娅所说,可以把它当成一次悠长的度假。
然而鲨鱼似乎过于松懈了。
劳伦缇娜总是无法抗拒美丽的事物,比如夜晚的群星、错杂的图腾、猩红的血液,雕塑与歌谣、寂静与诗意,又比如,汹涌的海潮、柔软的丝绒,以及,漂亮的小鸟。
“不要囿于狭隘的性缘关系,斯卡蒂”,劳伦缇娜似乎答非所问,“我们血脉相连。”
瞧啊,漂亮的劳伦缇娜又在说漂亮的话。
她知道她意有所指,她也明白她绝非答非所问。
劳伦缇娜拥抱她,她的头发沾染着陌生的味道。
今晨她见到阿玛雅,比劳伦缇娜更为纤细的肩颈,有着细小的泛红的齿痕。
斯卡蒂埋在她的肩窝,用鼻尖蹭她的脖子。即使生气,斯卡蒂的语调也没有太多变化,她一向不太擅长表达自己。
“我的眼里只有你”
“你的眼里只有我”
“爱你胜过任何人”
“爱我胜过任何人”
“永远”
“永远”
劳伦缇娜与她唇齿相依,亲密无间:
“我是你的信徒,斯卡蒂。”
2.
只有了然时空万象的宏大才能不纠结于眼前斑驳的肮脏。
阿玛雅关闭了仪器,研究已经接近尾声,关于远古雕塑的答案昭然若揭,那将是一把珍贵异常的钥匙。
被严密监控的情报却依然被深海教会所窃取,歌蕾蒂娅只是放了一个饵,跟踪他们的传递网络和据点,就差不多摸清了格兰法洛的底细。然而海嗣却日益躁动,她也不得不加快动作。
“再跟我聊聊阿戈尔的事情吧。”
阿玛雅的眼睛很美丽,特别是看着劳伦缇娜的时候,金眸中隐约升腾起的一层情欲。
“我已经说得够多了”,劳伦缇娜悠闲地拿起酒杯,欣赏琥珀色的液体在光线下的变化,“这次轮到你了。”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阿玛雅坐到她对面的位置,“传说中有位公主的七重纱之舞曼妙至极,可她只愿为心上人而跳。有一天,一位先知远道而来,公主对他一见钟情,可先知却不愿看她一眼。骄傲的公主哀求国王将先知赐给她,作为交换她愿跳起七重纱之舞,国王答应了她。于是公主翩然起舞,每舞一段便揭开一重面纱,观众们无不惊叹,先知也被这瑰丽的舞姿迷惑,直至公主揭开最后一重面纱后吻了他,可此时他的唇已经没有温度。他的头被割下来乘在精致的银盘中,七重纱之舞成为占据他眼中和生命的最后一个画面……”,阿玛雅的指尖抚上对方柔软的嘴唇,“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随即她被咬了一口,黎博利收回手,发现指腹被锋利的尖牙划出了一个小口子。鲨鱼露出恶作剧般的浅笑:“疯的疯,死的死,不怎么样。”即使知晓,她也不会说出阿玛雅想要的答案,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睿智的学者,游走于晦涩的文稿和图腾,万千文明,无数种思辨。
可她似乎无法完全解读劳伦缇娜,解读幽灵鲨,为何如此破碎又如此完整,为何能不经意间瓦解她的理性与自持。
她称劳伦缇娜为万物之主,只敢在她神志不清的时候占有她。
她本以为阿戈尔的科技是进化的出路,而劳伦缇娜是完美的生物载体,直至遇见大群,才发现这一切都脆弱不堪。她被理解可依旧不被认同,劳伦缇娜纯粹真诚的爱与温存只在朦胧之间,等清醒的时候,她依然孤独,所以她只能放弃。
“铭记我吧”
她在劳伦缇娜的耳边低语,而后者已在梦中。
3.
“铭记我吧”——劳伦缇娜梦到了日益沉默的斯卡蒂在她耳边喃喃低语,醒来时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歌蕾蒂娅的狩猎开始了,猎人们撕下伪装,安逸的小镇变为战场。她们与形形色色的海嗣厮杀,喷溅者、裂礁者、引痕者、潮涌者、猎食者、奠基者、屠谕者……溟痕在地表迅速蔓延,海嗣倾巢而出,而最后现身的深海教主,似乎也乐于自我献祭成为它们的一份子。
优雅孱弱的黎博利,她的表情几乎带着某种神性。
若不是深海教会与海嗣太过令人不齿,或许尚能残存一丝爱意,于是劳伦缇娜决定给她一个体面的死法。
——她可以选择剑而非链锯,细长的剑身从她单薄的下颚贯穿头颅,她的知识、她的思想、她的意志,都将于此刻烟消云散。
然而斯卡蒂忽然从身后抱住她,按下她手中的武器,
“你说过,你是我的信徒”
劳伦缇娜错愕地看向她,那张熟悉的脸有着陌生的眼神
伊莎玛拉——
劳伦缇娜忽然明白了,梦中她所说的“铭记”……
胸口被贯穿,伊莎玛拉剜出了她跳动的心脏,
阿玛雅撕裂她的动脉,饮下圣徒之血。
她们终将融为一体,于彼此,于此世,永远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