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比盖尔睁开双眼。一阵强烈的眩晕撞上被浸染者的颅顶，无力感也在同一时间袭击了她的躯干。如何抗拒的念头尚未在脑中形成，她便虚弱地瘫倒下来。

在阿比盖尔行将倒地前，利特警探及时地扶住了她，将她带到旁边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你还好吗？”利特警探关切地问。在她眼中，她和阿比盖尔一同走进餐厅，不过是十五分钟前的事。简单地观察了一番内部环境，确认所谓的枪击痕迹的确不存在后，阿比盖尔稍稍闭了一闭眼，然后就脸色发白地软了下来。

“没事。”阿比盖尔用力地深呼吸了两下，希望能以此驱散疲劳感，“应该提前找张椅子坐好的。”

话虽如此，阿比盖尔心里清楚，即使再来一次，自己也不可能料想到这次回溯对身体的消耗竟然如此之大。虽然她目前能力受到上一案的影响，没能完全恢复平日的状态，但需要回溯的事件发生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之内，按理说不会造成太大的负担。出问题的是事件发生的方式。

“那么，你看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我的回溯被强行终止了。”阿比盖尔回答得很诚实，“但我想我已经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利特警探期待着侦探的解释。

“我认为枪击并没有实际发生。那是一场梦。”阿比盖尔说：“在回溯终止前，我看到康拉德进入睡眠；而不符合现世时间流向的梦境，的确超出了我目前的能力。”

“梦。”利特警探品味着这个字眼，“血族也会做梦吗？”

阿比盖尔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一个她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纵然如此，要想强迫康拉德入梦，需要的力量绝不会小。更何况，还有夫人。”利特警探也摇了摇头，难以想象有任何人可以具备这样的实力。

阿比盖尔并不确信柯斯坦夫人也曾入梦。在时间回溯中，柯斯坦夫人的模样在她眼中一直不太清晰，她无法确切地分辨柯斯坦夫人所处的状态。而为了蒙蔽对手，默认自己身处不利状态，这样的事情对夫人来说自然是信手拈来。

不过，这只是小细节而已。阿比盖尔需要做的，是弄清楚到底是谁假借安格斯帮约谈的机会，以梦境袭击了康拉德和柯斯坦夫人。使用证据和逻辑找出来的嫌疑人，不管他看起来什么背景什么身份，必定具备做成袭击的能力。

“不必纠结这件事，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就一定有人能把它做成。”

“你说得很对，但不过是侦探的想法。对于警局来说，不知道市里有这样一位强者存在，是我们的失职。”

阿比盖尔恍然大悟，理解地点了点头。

“没关系，等我们破了这起案件后，警局就能知道这条情报了。你这不算失职，你正在尽职的过程中呢。”

利特警探冷哼一声，蓝色的眼睛危险地一眯：“少拍马屁。我对梦境法术了解不多，你认为应该怎么办？”

“我想确认一件事情。”

“什么？”

“你先前说过，‘只有报案人表明此地曾有枪击发生’，对吧？”

“是的。”

“当时在餐厅中的其他人都没有这一经历？”

利特警探皱起眉来，她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本海军蓝封面的小本子，翻找上边的记录：“问询主要是由组织犯罪科的那位值班警探进行的，从他的记录来看，当时餐厅里其他的客人也都注意到了枪击，甚至有几桌客人慌乱地逃走了。但餐厅门外的前台并没有听见枪声，俱乐部内其他地方的人们也都表示没有注意到异常情况的发生。”

“该死。”

“怎么了？”

“没什么，我本指望这梦境会更有针对性。”

“噢，因为那样会更难，对吗？”

阿比盖尔潦草地点了点头。调查当然不可能事事顺意，想法既然被证明错误，那就爽快地抛弃。只不过如果无法从手法追踪，她们又该怎样着手呢？

这时，她想起康拉德让她调查安格斯帮最近在和谁接触。

“警局对安格斯帮了解如何？”

“哪方面的了解？”利特警探问：“如果是安格斯帮的起源和势力范围，警局当然十分了解；不过安格斯帮和狼人之间的联系，知道的人就不多了。”

阿比盖尔抓抓鼻子：“我在想，这件事到底还是安格斯帮和黑猫小姐餐厅之间的问题。对方事实上并不是利用安格斯帮和夫人之间本有的矛盾，而是鼓动安格斯帮制造了一起矛盾。”

利特警探有些迷糊了：“所以呢？”

“所以，制造梦境的这人和安格斯帮之间的联系比我们所认为的要更深。如果警局有像对其他所有帮派一样对安格斯帮布控的话，也许能从监控记录中发现一个最近和安格斯帮头目接触较多的新面孔。也许那个人的名字，和这家俱乐部会有所关联。这里不是安格斯帮经常活动的地点，一定是嫌犯决定的。”

她的脑筋转得好快，利特警探意识到。不到半分钟前，阿比盖尔还在懊恼自己的设想不符现实，然后她就提出了这样一个听起来很是合理的方向。也许，夫人倚重她作为自己的侦探，的确是应当的？

“好主意。我这就回警局去询问。”利特警探顿了一顿，假作随便提起一般问：“你要一起吗？”

对于阿比盖尔来说，这是一个绝无仅有的邀请。由一位警探带着一块儿去警局里获取内部资料，几乎等于给她这个侦探的正当性背书。以后她自己要想去警局查什么，至少在组织犯罪科，阻力会减小很多。

阿比盖尔想了想，遗憾地摇了摇头。

“不，我得去瓦瑟尔曼大学。我刚好知道那里有一位了解梦境知识的专家。总不能我们好不容易追查到嫌犯面前，只是送过去被对方引入迷梦，对吧？”

利特警探点了点头：“如果能得到一些抵御方法，那当然很好。不过，我们分头行动的话，之后应该如何联系？”

“你可以打电话到瓦瑟尔曼大学数学系找一位阿尔忒弥斯·德雷克教授。她一定知道怎样找到我。”

“啊，那位阿尔忒弥斯法师。我倒不知道她对梦境法术也有涉猎。”工作的缘故，利特警探曾经和阿尔忒弥斯打过交道，对这位法师展现出来的实力非常信服。

阿比盖尔唇角露出一丝微笑。

“阿尔忒弥斯，她自然什么都知道一点儿，不过，能给我解惑的人，倒不一定是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