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光没有被吊得太久,因为审讯和拷问结束时已经大半夜了。天一亮,就有法警把她解下来,换上囚服和镣铐,然后投入大牢。
囚室中有个年轻鲁珀女子,左脸沿着眉毛中心到颧骨有道竖直的伤疤,显得狰狞;不过她本身气质却是极为不错的,去掉那道疤,就是标准的叙拉古美人模样。临光初来乍到时一度怀疑监狱里是按颜值排座次的,眼前这位鲁珀显然是犯人中的老大。以这位老大为首,大家都对临光毕恭毕敬,俨然把她当成了新任领袖,纷纷照料她,帮她处理伤口,为她打饭端水……
临光心里明白,别人都是在看在老大份上才围着她转的。她甚至产生了奇妙的联想:如果说此刻自己是卡西米尔的花瓶国王,那么老大就是大权在握的首相。老大确实掌握了诸多资源。比如监狱普通人的伙食只有全麦面包和菜汤,老大却有咖啡、牛排、红酒、冰激凌……相比之下,通心粉、披萨、饺子都只是老大的基本主食。老大从不拒绝和大家分享美食,那些一人份的特供菜品基本只够同监室狱友一人一口,她也只尝一口,然后便和普通囚犯一起啃面包、喝菜汤。刚开始临光还不好意思吃老大的东西,但是其他犯人都劝她:“你不吃,等于是看不起她!”
天天跟一大群当地犯人打交道,临光的叙拉古口语水平飞速提升。她开始和老大有了更多交流:“请问,我被关押三天了,为什么不见法官审我?”
“你是法尔科内的犯人吧?”老大悠闲躺在床铺上,有其他人帮她按摩。
“对的。”
“她喜欢亲自调查。我估计,她这些天去勘查现场去了,说不定还参加了尸体解剖。”老大专程起身,边说边做手势解释。
临光暗自吃惊,追问道:“法尔科内大人,究竟是怎样的法官呢?”
老大发出哂笑:“一个学法学傻了的书呆子。嘴上说着公平正义,到头来还不是得徇私枉法……她啊,就是个喜欢标榜身家清白的婊子!哈哈……”
话有些难听,可是想起那天法官自相矛盾的举止,临光禁不住点头,继续问:“那么……切萨雷·萨卢佐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们叫他‘大人物’?”
边上传来狱友们的窃笑,老大使了个眼色,又伸了个懒腰,才扳起手指慢慢回答:“叙拉古掌控在三大家族手里:罗塞蒂、贝洛内、萨卢佐,被你干掉的切萨雷·萨卢佐是萨卢佐家族的二把手,你说他算不算大人物?”
临光急忙声辩:“人不是我杀的——”
“好啦,”老大摆摆手,“这种话你对法官说去吧,在这里喊破喉咙也没用的……不过你能有现在的地位,全是因为姐妹们相信你是杀人犯,所以尊敬你、照料你。我想你应该明白这点。”
临光不吭声了。她陷入矛盾:自然不希望背上杀人犯的恶名,可是杀人犯的身份在这里如同护身符,没有人敢惹她、欺负她;假如她只是一个异族非法移民……在等级森严的监狱里恐怕会沦为食物链底端。
“你要小心……”老大打起哈欠,换了个姿势躺下来,“等法官小姐忙完,她又会提审你。如果你还不认罪,又会挨打。”
“啊?”
“你身上的伤口还没愈合,再被打一顿,估计就要躺好久啦!”老大依旧嬉皮笑脸。
上回挨打,临光在狱友们的救治下,躺了半天就有好转,可以生龙活虎地到处走动——除了屁股还是不太能坐。那样屈辱的拷打竟然还有第二次甚至更多次……临光想想就不寒而栗。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当天下午,拉维妮娅提审临光了。还是在上次的审讯室,只是对屁股有伤的临光来说,坐着有些煎熬,她想站着答话,法官还是一个劲地劝她坐下。
“这次叫你来,主要是想了解更多情况,你就当聊家常。”
法官说得很客套,但在临光看来,那也只是客套罢了:哪有聊天带着书记员全程记录外加法警守门的?
“你认不认识切萨雷·萨卢佐?”
临光摇摇头:“不认识,那天我是第一次见他。入狱后才知道他的来头……”
“你和那个披萨店店长是什么关系?”
“我只是给她打工的。她叫可萝尔,听说老家在滴水村——卡西米尔的偏僻地方。如果不是误入叙拉古,也许我这辈子都不会和她有交集……”
“你和可萝尔是怎么认识的?”
“我在帕勒莫港被偷钱包后,流落街头,语言不通,举目无亲。有一天路过一家披萨店,我看到招牌上有卡西米尔语,就想进去讨点吃的,接待我的就是可萝尔。她听了我的遭遇后主动提议我留下来打工,没有薪水,但是管饭管住,而且客人赏我的小费归我自己。我就留下来了。”
法官皱起眉头:“她这是非法雇佣外籍劳动力……而且,一直在剥削你啊!”
“剥削?”临光坐不住了,“那我倒是情愿被她剥削,至少我在叙拉古的生活有着落了!”
“按照叙拉古刑法典,她的非法雇佣行为应当立案调查。”
临光不可思议地看向法官:“你这是要做什么?可萝尔是在好心救助我!你们放着切萨雷·萨卢佐那样欺行霸市的人不管,却来找小店老板的茬,你们没有良心!”
“住口!不得对法官大人无理!”书记员大声呵斥。
拉维妮娅脸色有些难堪,她又匆匆翻过几页资料,然后用更加冰冷的语气提问:“我需要弄清楚,这对案件审理很重要,你为什么会帮可萝尔出头?”
“‘出头’?我只是在自保,那个切萨雷要拉我走,可萝尔甚至拿出了一堆里拉请求他放过我——要说也是可萝尔在帮我出头才对!”
“你与可萝尔是否有超越雇员与雇主的情感关系?比如恋爱、血缘等等。”
“前面说过了,我认识她纯属偶然。对她没有非分之想,只是心存感激而已。”
“按照萨卢佐家兵们的说法,切萨雷先生是看到你在怒视他,才走近你的,于是有了后面的纠纷。你自己也说过曾经拿起擀面杖——你是否对切萨雷先生心怀不满?”
“那还用说吗?”临光不顾书记员的阻止,终于站起身,“如果你们不能理解可萝尔收留我、帮助我,自然也无法理解我帮她出头——如果你们认为那是‘出头’的话。”
“目前的证词对你非常不利,”法官展示了一页文件,当然临光完全看不懂,“萨卢佐家族控告你,蓄意伤害切萨雷先生——他们认为你怨恨他,所以他的死并不是简单的意外……”
“我现在也在怒视你,而且举起过手铐,”临光举起手,冲着法官晃了晃手铐链子,“你最好永远都别死,不然是不是也要怪到我头上?”
“放肆!”书记员不知是第几次发出警告了。
气氛相当尴尬。拉维妮娅几乎是硬着头皮往下问:“萨卢佐的家兵们还说,你上前抢夺枪支导致走火击中切萨雷先生——”
“Vaffanculo!”临光没忍住爆出一句叙拉古粗口——这与她一贯的形象不符,甚至吓了法官和书记员一跳。然而库兰塔只是时常听到狱友挂在嘴边,并不知道那个词在叙拉古语里究竟有多脏,反正她需要发泄……实在受够了:萨卢佐家族的人,怎么可以如此颠倒是非,凭空污蔑别人清白!
嫌犯气得浑身发抖,又听到法官继续说:“据我们调查,以你在卡西米尔骑士竞技赛场上的表现,你完全有那个身手夺枪……”
“你们究竟调查了些什么!我的盾牌上还有弹痕,墙面和地板上还有血迹喷溅的形态……虽然我没有专门学过法庭科学,但是根据那些现场痕迹物证,判断事发状态,对你们这些专业人士来说真的很难吗?”
“你说的那些我们也已经调查过了,现在我只是要确认:你究竟有没有能力袭击切萨雷先生?”
根本就是鸡同鸭讲!临光身心俱疲,坐回椅子上:“如果我真想动手,别说一个切萨雷,那帮家兵全上来也未必是我的对手……但我是骑士,不是流氓、强盗。我不想惹是生非,更不曾想夺人性命。我确实看不惯切萨雷他们的所作所为,完全可以把那伙人打出去,然后逃跑。但是可萝尔在这边有亲属、有生意,我不希望她受到牵连。我以为,遵照店长的指示,一再忍让,对方就能放过我和披萨店……可是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当时现场发生了什么,可萝尔和店里伙计都在场,你们可以去问问他们,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在玩火自焚!”
“你已经牵连可萝尔了。”
听到法官的话,临光愣住了:“你在说什么?可萝尔……她怎么了?”
“人没事,放心吧。不过在你到案后,披萨店的橱窗就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砸了……目前没有证据表明跟萨卢佐家族有关。”
最后那句话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临光又一次血气上涌:“为什么你们不去追查?是暴力砸店的危害性大还是非法雇佣的危害性大?”
“我们自会处置。只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也许可萝尔他们不会出面为你作证。”
法官还是保持着那副没有感情的声线,说出来的话却像牢房里的虱子,让临光浑身难受。入狱三天来,除了刚来时那顿打,临光在牢里过得还算滋润。但可萝尔他们到底会经历什么?萨卢佐家族既然是叙拉古三大黑帮家族,说不定又会使出一些下三滥手段……
“如果……”临光喃喃说道,“可萝尔能来呢?”
“她来,你的官司未必能赢;但是她不来,你的官司一定输。”法官对上了嫌犯的眼神,仿佛是要打赌。
“如果我输了……会被判处什么刑罚?”
“叙拉古人讲究血债血偿,不管你是蓄意谋杀,还是过失伤人,都要抵命。”
什么?!临光自被捕以来,尽管遭受委屈,却还抱有幻想:没有证据表明她是故意杀人,就算萨卢佐家族蛮不讲理,按照各国法律惯例,故意和过失犯罪还是有区别的,刑罚也是有梯度的……何况在她内心深处一直认为那只是意外。可她没想到,也许叙拉古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国度,不能用常理衡量。
“最后,我还有一个问题,不过跟案件无关——”拉维妮娅合上文件夹,“叙拉古本土披萨店竞争那么激烈,你们这帮库兰塔开的店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这个问题着实出乎临光意料之外,顿了一下才回答:“我们店用的不是叙拉古通用食材,而是从卡西米尔进口的马肉肠和马奶酪,风味独特,所以回头客很多,但也有一些顾客尝过一次就不来了。”
“原来如此。”法官长舒一口气,似乎很满意氛围的转化。
恰在此时,一位法警敲门进来:“法尔科内大人,您的外卖到了。”
法官招呼书记员和临光:“该吃晚饭了。我叫了披萨,一起来分享吧!”
看到披萨包装盒,临光又惊又喜:“这不是……可萝尔的披萨店吗?她的店还在正常经营?”
“只是碎了几块玻璃,拿木板过渡一下就是了……”拉维妮娅打开最上面的盒子,里面果然是卡西米尔马肉肠披萨,“我实在很好奇你们做的披萨,所以忍不住点了两个招牌款式尝尝。”
马肉肠、马奶酪的味道确实和多数披萨常用的萨拉米香肠、马苏里拉奶酪不一样,拉维妮娅和书记官边吃边禁不住点头。临光依然对方才的审讯耿耿于怀,但她确实也饿了,无法抗拒来自家乡的美食。
一盒马肉肠披萨很快吃完了。拉维妮娅兴致勃勃地打开第二个盒子,脸色却瞬间乌云密布,书记员见状也一个劲地摇头。临光凑上前一看,原来是卡西米尔风味水果披萨——面饼上面除了马奶酪,还有苹果片与樱桃。
“很难接受吗?”临光慌忙解释,“我们国家盛产苹果和樱桃……所以可萝尔研发出了这个新菜品,樱桃还是去了籽的。”
“太异端了!”拉维妮娅感慨道,“我不得不说,如果切萨雷先生是因为吃了这款披萨才和你们发生冲突的话,没有人会同情你们。”
临光还是头一次见到拉维妮娅发火;此前不管她怎样顶撞,法官大人总是沉着应对,就算羞愧无言,脸色也不会像现在看上去这么阴沉可怕。这下倒让骑士不好意思了:“抱歉……但是切萨雷那天吃的是马肉肠披萨!”
“记下来。”法官吩咐书记员。
什么,这也是审讯的一部分?临光大为不解。
“该问的我都问完了,明天就要开庭,你好好准备吧。记住,不要跟犯人们谈论这次讯问的具体内容。到了法庭上,不管死者家属对你说什么,都要保持冷静,不要咆哮公堂,否则罪加一等。”
说完这番意味深长的话语,法官准备离开,书记员出声提醒:“还没有打四十荆条呢!”
拉维妮娅摆了摆手:“从我薪水里扣吧。”
临光回到牢房的时候,地上一片狼藉,房间里混合着酒味、奶味还有许多难以描述的味道,狱友们正在打扫。
“可惜,你来晚了!”大家说,“老大明天出狱,晚上请我们吃大餐呢!”
库兰塔没好意思提水果披萨的事。老大跟她拥抱:“天一亮我就走,不打搅大家睡觉了,先提前道个别吧!”
“祝你好运!”临光心头有些微妙的不舍,更多的则是羡慕。
“我们很快就能重逢的,”老大嬉笑着,行了贴面礼,“也祝你好运!”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临光难为情地说。
“我的名字嘛,现在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哈哈……”老大先一步钻进被窝,“再见了美人!”
次日下午,法警押临光出庭受审。她终于得以见识叙拉古特色庭审:没有认知里的检察官,也没有辩护律师,除了高高在上的法官席,左手边坐着“原告方”,右手边是空荡荡的“被告方”席位——如果不是真正的被告人席位处于法庭中央,看上去倒和民事诉讼有几分相似。
原告方那边坐着好几个男人,只有一个银发女人。临光见到她的模样大吃一惊:原来就是清早刚出狱的老大!
“Ciao~”老大主动朝她打招呼,“没想到吧,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临光傻站在被告席,搞不清状况。
“我叫拉普兰德·萨卢佐,”趁着还没正式开庭,老大做起自我介绍,“阿尔贝托·萨卢佐的女儿,死去的切萨雷是我叔叔……”
临光在狱中已经听闻,阿尔贝托就是萨卢佐家族一号人物,却从未想过他的女儿也会坐牢——明明这个家族如此无法无天!回想这段时间的监禁生活,临光更是心情复杂:在叙拉古,除了披萨店的库兰塔同胞,就数老大为首的狱友们对她最为友善……老大帮过她很多,难道那些情谊只是逢场作戏吗?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拉普兰德笑嘻嘻地说,“一个人可以有很多身份。此时此刻,我不是你的狱友,只是死者切萨雷的侄女,并且代表家族,和你对簿公堂。”
对簿公堂?这个词听上去感觉怪怪的,这可是刑事案件,拉普兰德只是受害人家属……临光还在思考那段叙拉古语的确切意思,拉维妮娅已经入场了,宣布开庭。
首先由萨卢佐家族律师宣读诉状。这道程序又一次刷新了临光的认知:人命官司,应该是公诉案件吧,怎么是由受害人家属律师来诉?不应该是检察官吗?好吧叙拉古好像没有检察机关,连警察局也没有……
“……下午3时,切萨雷·萨卢佐进入可萝尔披萨店收取礼金,被告玛嘉烈·临光作为店员表现出明显不满,期间几次拿起擀面杖意图攻击。当切萨雷发现被告身份可疑,意图将她带走调查时,遭到反抗。被告夺取枪支,当场击中切萨雷左腿动脉,致其大出血身亡……”
真是胡说八道!临光很想插嘴反驳,可是想到拉维妮娅的告诫,又忍住了。
律师继续念稿:“……被告故意杀害切萨雷·萨卢佐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建议法庭判处被告死刑。”
法官问:“对于原告的控诉,被告方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有话说,”临光没有钱请律师,只能拿着翻译器自己来,“原告律师的说法错误百出!首先,切萨雷明明是来店里勒索钱财的,怎么成了‘收受礼金’?其次,我是对他行为感到愤慨,可是我从未想过惹事,是他先来检查我的护照,又要将我强行带离——据我事后打听,切萨雷并不是政府官员,他有什么权力查验我的证件,又有什么权力带我走呢?”
律师回复:“你问的这两点,都是叙拉古的潜规则。西西里夫人允许三大家族在叙拉古划分势力范围,共同管理。切萨雷虽然不在政府机关任职,但他可以在势力范围内向平民和商家收取好处,作为回报,他要保护那些平民和商家免受流氓滋扰。可萝尔的披萨店,恰好就在萨卢佐家族的势力范围。他的行为符合这里的规矩。”
“难道sex骚扰店长也符合这里的规矩吗?”临光实在有些生气,“切萨雷一来,就拿走了披萨店一个月的利润,这还给不给我们活路了?就这样他还要当面欺辱店长,我出声制止,他竟然掏出手枪,我只好拿盾牌格挡。他是被自己的跳弹所伤,我并没有出手!”
“关于这点,”法官突然发话了,“现场勘验照片、笔录和尸检报告都支持被告的说法,切萨雷先生确实是被自己的手枪击中——子弹打在盾牌上,近距离反弹到他的左腿动脉,造成损伤。”
“可是我们有家兵证词,”律师望向属于被告方的空位,“至少有十个目击者目睹了现场,现场勘查和尸检都是有可能出错的。”
“那么有请被告方证人。”法官敲了下法槌。有几个人在法警带领下来到证人席。临光一看,真是可萝尔和那几个店员伙计。他们的证词,也和临光的说法一致。
这一幕有些出乎原告方的意外,他们纷纷交头接耳。原告律师提出:“这些证人与被告在同一家店工作,存在利害关系。我请求法官不要采信他们的证词。”
法官不禁莞尔:“那么你方目击者还是享用你们家族薪水的呢,也有利害关系。”
律师不好反驳,只好点头坐下——按照叙拉古法律,如果原被告双方均有人证,且证词互相矛盾,则事实认定以物证为准。
原告方那些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只有拉普兰德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她特地看了一眼律师,律师像触电似的赶紧起身发言:“如果被告不出声制止,他就不会掏枪;如果被告不用盾牌格挡,他就不会被跳弹击中,所以被告还是有责任的!血债血偿!”
“难道说,我应该站在原地,任由切萨雷开枪打死我吗?”
“你说得对,”拉普兰德发话了,“从来没有人敢反抗萨卢佐家族。站在原地挨一枪,好过被当成罪犯处死。万一那一枪没打中你,或者没有打死你呢?”
“你——”临光顿时感觉透不过气,调节了一下呼吸,稍稍冷静下来,“我想请问各位,假如切萨雷当场打死了我,他会不会偿命呢?”
可萝尔一行人已经坐到了原告对面的被告方席位上,也跟着附和:“对呀,血债血偿!”
法官不作声,原告方也不敢直接回答。
原告律师又开始纠缠一些奇怪的话题,比如可萝尔和临光是否存在恋爱关系,切萨雷是不是吃了水果披萨……
开始,临光觉得原告方的提问过于无理乃至显得荒诞,后来逐渐意识到:这不就是拉维妮娅在前一晚问她的那些问题吗?
有了前一晚的“排练”,临光没那么紧张了,情绪也平静不少,和对方争论得有来有回,尽管势单力薄,却不落下风。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法官宣布休庭,择日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