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作者:望休_
更新时间:2023-08-04 0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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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敏的事情影响到了段闻,使她在那之后一整周的心情都并不怎么好——她本提出要陪着一道去医院做检查,但叶敏只是拒绝,而且她每回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都好像被砍过一刀似的,久而久之,段闻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在课业外,她开始把更多的时间消磨在画何安之上。


各种样子,微笑的、缄默的、嘟嘴哼曲的、昏昏欲睡的,她也画过弹吉他的何安之——想法来源于摆在她们卧室墙角的一把吉他——不过何安之从来没在她跟前弹过它,据说那是她大学时候的旧物了。


随着笔刷的每一次起落,各种神情动作的何安之都停留到她的画布上,每一个都望着她。


她们的眼神是那样坚定的落在段闻身上,只在她身上,仿佛她们才是她无法割裂的亲密爱人,而远在另一个城市的、活生生的那位何安之却不是。


段闻坐在堆着画架和颜料桶的房间里,同样目不转睛地和她们对视着,心里始终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她无法从围绕着她的何安之中找到她想要的那双眼睛,也无法选出她想要的那一幅。


后来在创作的间隙,她歪头见到一个圆柱形的小瓶被搁在书桌上,玻璃的瓶身在阳光里显出一种不真切感,有浅浅的光从里面透出来。那是何安之的香水,里头余量不多了,可见平日里使用率是很高的,不知道这次为什么没被她打包带走。段闻取下盖子,往袖口喷了两下。


微微的凉意,许久才有细微的一点香气返上来——是她最喜欢的那个味道,不过此刻闻着总感觉和在何安之身上闻到的不大一样。


她这样想着,有些困惫了,把脸靠进香味幽沉的臂弯里,安静的睡了一会儿。


十月开头的那几天,天气回暖了一些,各教学楼间的走道也日渐熙攘起来。段闻难得去参加了网球社的社团活动——这是她开学到现在第一次好好束起头发,穿着运动短裤出现在学校球场上。


何安之好像习惯用很安静的方式来处理自己的负面情绪,比如睡觉或是发呆——如果确实曾有负面情绪在她的身上存在过的话——这个结论源自于段闻长时间的观察以及一些无伤大雅的猜测;相较之下,段闻的宣泄方式就显得外放得多。


她对运动的魔力尤其动心。站在齐整对称的网球场上猛力挥拍,使用她精心磨练的抽球技巧使对手震服或是听见场外赞叹的呼喊,都能短暂地把各种不快从她脑子里抽离出来。


她打球时也常能遇到一些同学围在边上,曾有一个面上带着雀斑的男孩子用大段言辞夸赞过她的网球技术,但又直言这样敏捷又凶猛的出球姿态与她的外表并不怎么相称,而段闻在他发表出女孩应该如何打球的见解之前,就给了他一记不假掩饰的、恶狠狠的目光——她好像在那一刻突然找到了自己为什么不常在学校里打球的原因。


后来,当这件事再次经由她向何安之讲述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换过一个版本——她的反应被完全删除,而那些针对她的无礼言辞则多了一些添油加醋的成分。她把下巴搁在何安之肩上,两眼哀哀地望着她,宛如一个含冤受骂的小孩般撒着娇:“姐姐,抱抱我吧。被莫名其妙的人这样说,我真的好委屈。”


说这话的时候,她正跟何安之在公园里散步——何安之自这趟回来之后,在家里待着的时间比过去更少了,不知是因为工作上的事还是其他什么缘故,段闻心里始终揣着个疑影,几次想问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何安之过于自然的态度往往令她不知如何措辞。她有时希望自己是个演讲家或是小说家,极赋技巧、擅长向人提问的那种,可惜她不是。她还没能成为任何一种人。


磨磨蹭蹭的走了挺长一段路,段闻的腿有些酸了,随意在路边梧桐树下找了个圆柱形的小石凳坐下——凳面不大,是设计给单人坐的,但何安之还是挤过来要和她坐在一起。这种局促的坐法让段闻觉得有点吃力,她不耐烦地动动身子,想从中解脱出去,何安之也不让她走,轻轻说了句“坐会儿嘛,有点累。”


段闻觉得这天何安之的话很少,尽管她平日也是不大乐意多说话的怠惰性子,但那一刻的她看起来真是分外疲惫,于是她也不再动了,就这么静静地和她挤着。


远处隐约能听见小提琴的乐声,很轻很缓,被秋风一阵一阵递送过来。段闻没听过这曲子,却很喜欢,嘴里不住地跟着哼哼。她把两腿交叠着翘起来,惹眼的亮色鞋子在脚上半勾着,打节拍一样的晃荡。何安之本来已经要睡过去了,被她这番动作搅得坐不稳当,险些要从凳子上滑下去,被迫清醒了大半,于是跟着凝神听了一阵,和她说那应该是戏剧《圣女贞德》里的曲子。


段闻很相信这个张口就来的答案,顺口提起她曾临摹过《圣女贞德》的油画,却不大清楚她的故事。何安之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起来,说剧作本身,又说到它的作者萧伯纳。她提起萧伯纳曾经和某个女演员互通了几十年书信的一段历史,说他们对彼此有非常丰沛的情感,却几乎从未见过面。


世上的爱有千百种,段闻独独没有办法领悟到这种朦胧暧昧的乐趣所在,因此听着听着就失去了兴致,只是出神地、透过树下斑驳的光影凝视着何安之——她们在一起近半年,但这段感情仿佛并没有在何安之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依旧是一片隐晦又包容的白,好像小时候喝的那种兑了点乳钙粉的水,既能被轻易搅散,又模糊的仿佛永远也看不分明。


她对何安之从来没有过什么患得患失的心理——对她的历任女朋友也不曾有过,但自从上次经历了格兰的那件事之后,她始终觉得有什么东西横亘在了她们之间。


或许何安之并没有那么需要她。


在这段关系里,她是无关紧要的。


这个念头一出来,段闻就感觉心脏莫名其妙的紧缩了一下,头一偏便去看何安之——她或许已经看出来了她的心不在焉,并没有再就刚才的话题继续说下去,只是慢腾腾地冲她微笑,神情静得像一汪湖水。段闻在一瞬间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提起一边肩膀蹭掉被风吹在面颊的头发,身子往前探了一探,说道:“姐姐,你亲亲我。”


何安之很快向她靠近了。


那是一个落在额头上的吻,温热、柔软、一团雾似的掠过去,实在教人觉得过分清白。


段闻有些不乐意地瞥过去——何安之脸上无端出现的笑意令她疑心这举动必定是故意的,于是她用惯常的敏捷速度倒进她怀里,把她的手牵到自己的面颊上,带着一种固执的孩子气重新说道:“再亲亲我。”


何安之不答话,笑着把头偏过一偏。


远处小提琴的乐声早已经停了。一片宁静里,只余下风吹梧桐的细响,一阵一阵,此起彼伏,仿佛水潮涨落。此刻只消稍稍把头仰起来一些,碎发便又要被风吹得飘起来——段闻觉得那头发像是某种纤细的、毛绒绒的小草,从耳边很轻地扫过去,带起耳根底下一点虚溜溜的痒。


她的呼吸也开始变热了。


她几回睁眼去看,但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听见何安之的语气慵懒而亲昵,轻轻呢喃着:“诶......这里没吻到么?”


她便又开始疑心刚才听到的并非树叶的响声,而是何安之呼吸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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