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香奈乎又披着飞行用的斗篷伸出手敲敲忍房间外侧向内旋紧的玻璃窗,端坐其中的人儿好像听不见似地将捧在手心里的书向后翻了一页,随后她抬头,羽毛笔沿着下颌剐蹭挑弄着,玩味地看着对方。
忍动手打开窗,香奈乎自然后退一段。
“怎么了,是想要我留宿你一夜吗?”
“姐姐不想尝试一下找球手的位置吗?”
香奈乎轻轻摇摇头,又拉近了自己与窗檐的距离,回答忍之前的问题。
“当然如果姐姐坚持的话,我很乐意来待一晚”
“费尔奇你搞定了?”
“韦斯莱笑话商店的便携沼泽够他处理一阵了”
香奈乎将手肘撑在窗檐上,有些小得意地对忍勾出一个笑颜,忍合上泛黄的书页,起身找出自己的飞行斗篷,贴心地给彼此都施用上防风咒,忍仍坐在香奈乎身前,但这次,她先一步掌握住了扫帚的握把,带着两人向前,明明是完全不合身量的载具,在不使用脚蹬的情况下晃悠了几下后,忍稳住了扫帚,带着对方在夜空中飞行,以近乎垂直的角度奔向月亮。
香奈乎不得不伸手抱住忍的腰,一边将手紧贴着忍的腰侧去控制握把让它的方向更平稳些。
忍明白对方的意思,在确认高度足够以后,让扫帚角度平缓飞行起来。
“看来‘冷静的找球手’小姐有时候也不那么冷静嘛,居然还会在扫帚上感到害怕真是奇怪呢”
忍转过头去看香奈乎的脸颊,语气中满是调侃,今天忍回格兰芬多休息室去和友人聊天的时候,又听到了同院生对少女新的称呼。
“冷静的找球手”
在任务艰巨下抗住压力与情绪的干扰,以不动声色地临场表现抓捕飞贼,赢得胜利。
“那样骑扫帚真的很危险,而且‘冷静的找球手’又是什么?”
香奈乎身体半倾,仍不放心地将手握在扫帚前端,头便顺势搁在忍肩膀上,疑惑地眨眨自己粉紫色的眼睛。
“你的粉丝新给你取的称号,冷静的找球手小姐,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能冷静面对局势,取得胜利,我觉得倒很符合你今天的状态”
忍回头看了妹妹一眼,回答她的问题,又使坏似的,将扫帚飞行方向往上提,香奈乎立刻再度紧紧抱住她的腰。
“香奈乎害怕被甩下去吗?不用担心哦,我肯定会很稳当地接住你的,而且就算我不在,香奈乎肯定有办法应对的吧,你手上不是有魔杖吗?”
忍手握前端控制扫帚,保持住平衡的同时还能游刃有余地来调笑身后的妹妹,香奈乎不高兴地撅起嘴唇,轻轻反驳。
“我才没有害怕呢”
“那香奈乎搂我那么紧是怎么回事呢?我都要喘不过气了”
夜晚的寒风在咒语的加持下,反倒带来清凉舒爽的体感,今天晚间下了雪,是普通范围内的大小,给地面铺上一层白毯,但仍可以根据外型轮廓大致判断地面上有些什么。
不过抬头看,会是更好的选择,原本积攒着乌云的天空在下雪后放了晴,只留下几小朵云,到了夜间,深蓝色的幕布上点缀着小而繁多的碎钻,轻轻绽放着光辉,和木制窗沿框出的截影不同,广袤无垠的满天星辰自由地向四处延伸,无法被限定在一处。
“真美”
香奈乎轻轻感叹着,也许这就是为何长姐想要在外游历的原因吧,毕竟世界这么宽阔,不迈出步子去看看的话实在是浪费了这样的年纪。
“所以,香奈乎到底想让我看什么呢?”
忍放缓了速度,她们就好像在夜空扑动着翅膀飞行的两只蝴蝶,自由而惬意,任谁也无法捕获于网间。
玩闹过后,忍让出操控权,转头看向香奈乎,注视着那双清亮眼眸,它像是一面光洁的镜,映着满天的星辰,以及同样惬意的自己。
香奈乎因为她的话慢慢回了神,噙起了笑容,她轻轻发问,作为回答。
“姐姐没有抓捕过飞贼,对吗?”
“我担任的是追球手,触碰飞贼,可是会被判罚下场的”
“姐姐,想试试看吗?”
在收到回答之前,香奈乎先将手伸进口袋抓出了什么闪亮亮的小物件。
“试试看?”
忍复述了一遍对方的问题,好像是在质疑这里哪有场地和道具。
香奈乎将一只飞贼拿了出来,忍认出这是香奈乎在去年拿到“年度最佳找球手”称号的纪念品,没等忍再问些什么,香奈乎已经慢慢松开手,让它从指尖溜走了。
“等等,香奈乎你…”
忍这才注意到香奈乎另一只手带了黑色绸制手套,不用皮肤去触碰的话,就说明飞贼并不存在肉体记忆,不会回到所谓主人的身边,忍惊诧地回望香奈乎一眼,二话不说立刻再次操纵起扫帚去追逐那小巧而精致的猎物。
现实却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不合身量的扫帚,远不如以往轻盈而灵活的飞行方式,以及几乎为墨色的视线,要在这样的条件下捕捉一只并不明显区别于环境的高速飞行物,简直不可能。
感受着忍动作越来越明显地焦躁,香奈乎适时地拉停了忍的动作,不紧不慢地提问道。
“姐姐觉得怎么样?”
“它要被我弄丢了,香奈乎还这副表情?”
忍懊恼地轻咬住半边嘴唇,转过身没好气地愈加收紧了握在扫帚柄上的手指。
“我还有一个可以让它回来的方法”
香奈乎轻轻握上了忍的手,让它放松些,自家姐姐现在没戴手套,虽说扫帚上不会有刮人的倒刺,但香奈乎也不想那双金贵的手为这种事留下红痕,她感受到忍的手在自己的磨蹭下,慢慢松开了,才继续说道。
“姐姐来协助我一下好吗?”
忍鼓着脸颊不回答。
香奈乎却明白这是忍的默许,于是她轻轻托住忍的后脑勺,尽量不去弄乱姐姐利落的夜会卷发型,开始深深浅浅地吻对方的眼睑和脸颊,忍不得不受迫地闭上眼睛,双手抓住香奈乎肩侧的衣物,将本来想要问出的话全吞回口中,和接吻时不太一样,香奈乎的动作轻柔缓慢却又不容拒绝,直到一阵因高频振动而来的嗡嗡声响起,她才微微挪开了自己的脸颊。
“看后面”。
经香奈乎的轻声提醒,忍转过头,一只胡桃大小的金色圆形的金属物件在后方小小范围地左右移动着,忍慢慢向它伸出手,它的移动氛围更广了些,但始终没有再次逃走。
陌生又新奇的触感,由敏感的手心传来,在忍的手中,金色飞贼激烈地震动翅膀,金属的冰凉,刺激着手心,不一会,它便不再那么激烈地反抗想逃走了,只是自然地舒展着自己精巧的翅膀,忍将手翻过,它便在手里自然缩成一个小球。
“我抓住它了!”
忍兴奋到轻呼出声,语调中是无比少见的稚气与跳脱,将飞贼呈到香奈乎眼前。
失而复得与自豪感,在抓握住它的瞬间,一同撞入忍的心间,好像连同着脊柱末端的酥麻感冲击着大脑,让人为之一颤,明明刚才还在高速躲避着追捕,却又在她们亲近之际主动出现在身旁。
“这到底是?”
忍不解地伸手去拉香奈乎的衣物,好像是要她给个解释,作为前正选队员,即使退队了,忍也是专业级别的观众,却从未听人提起过飞贼的这种特性。
“嗯,关于这个的话…”
香奈乎有些神秘地拉长了语调,似乎是想要多吸引一点对方的注意力。
“我想大概是因为它对于这个世界有好奇心吧,每一只飞贼在被制作者完成以后,就被锁在特制的匣子里面,以防它们逃跑,直到到赛场上,它们才能被第一次释放出来,随后迎来的便是无尽的吵闹与追逐,它们在安静的环境下其实并不胆小,如果让它感到好奇,它是会自己凑过来的”
香奈乎催促忍把手套重新戴上,忍听着稍稍联想了一下刚刚的那幅场景,简直就像是两个人在夜空中拥吻,相当令人遐想的场面。
“要是我没能将它捉回来呢?”
“姐姐肯定是可以的,我相信姐姐一定可以”
残月露出尖角,清明的月光打在忍的身上,将眼前人衬得神秘而遥远,可又是那么地令人向往,香奈乎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
“我…”
“我会好好珍惜它的,”
香奈乎不由伸出手,去环住忍纤细的手臂,话到嘴边,却又是那么地难为情。
“请您听我把话说完,我…”
香奈乎绯红了半边脸却又始终说不出自己的真心。
找球手在上的赛场任务只有一个,抓住飞贼,结束比赛,香奈乎将依靠自己获得的荣誉与胜利献给忍,这样的行为后代表着的,忍姐姐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吗?
“不用说了,我都明白”
忍伸出手去抚香奈乎羞红的脸颊,让香奈乎看着自己的眼睛,而不是低垂下去,那只似乎具有鲜活生命的金属物体已经被忍好好收在了袍子内袋里。
忍去拥抱香奈乎的颈部,原本放在脸颊处的手擦过耳廓,忍将身子紧紧贴住对方,万千情绪随之激烈地腾起翻涌,忍闻到了皂角的味道,香奈乎衣服上散发出来的,皂角的气味,明明他们的衣服都是送到同一家干洗店洗,但身上的衣物却并没有这样,像是干洗后残留的清新气味。
这股气味像是替她摈弃了一切多余的情绪,只留下了最强烈,也最迫切的一个,忍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好像是被脑中的想法鼓动了似的,忍没有多思考,闭上眼,顺着它去做了。
忍主动吻上了香奈乎的唇,不知是出于震惊还要迎合她,香奈乎微微张开了口,由着忍轻松进入,但忍明显没有要太激烈的意思,她只是用小舌轻轻刮过香奈乎的上颚和贝齿,便没有要再深入的意思。
无法呼吸空气的缺氧感让大脑逐渐模糊,忍只能感受到香奈乎对自己同样温柔而热烈地回应,和心脏不断在胸腔里撞击地激烈,回过神来时,已是香奈乎轻轻离开了自己的口腔,用嘴唇抿断拉出的银丝,又再将自己紧紧抱在怀里的时刻。
忍随后将脸埋入香奈乎的颈窝,好像要整个人缩进香奈乎怀里,香奈乎用下巴磨蹭着忍绒兔似的细软发丝,手贴住忍的后腰握住扫帚柄,她轻轻开口道。
“再陪我飞两圈好吗?”
忍抱着对方,慢慢点点头当做回答,与高空博弈的找球手在这样的情况下如鱼得水,但她并不打算来几个高难度动作,只是在半空中平稳地滑行,由着风吹响自己和忍的斗篷,任它们想湖水波浪一样翻涌着,香奈乎很快又将忍送回宿舍,在和对方告别的时候,香奈乎被拉住了斗篷的一角,香奈乎回头去看。
“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忍没有看她,声音像是有些将自己闷在袍子里的感觉。
“我知道了,姐姐也赶紧休息吧”。
香奈乎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轻轻握住了忍的手。
“还有,明天见”。
“嗯,明天见”。
听到忍肯定的回答,香奈乎小心地将忍的手放开,骑着扫帚飞走了。
忍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合上了窗,扑倒在自己的床上。
忍拿出了那只飞贼,让它自由地飞起来,在自己的身边左右移动着,当忍张开手掌,想让它乖乖回来时,它又立刻落到忍的手心,将翅膀自然地放松,垂在忍的手里,忍有握紧它的想法时,它就立刻收回翅膀变为一颗球体,忍找了找储物柜里的盒子,最后用一只铺着红丝绒的空闲首饰盒来装它,又将它放在了书桌上最为显眼的位置,做完这一切以后忍仍感到不安。
不,这不应该被完全称作不安,每一步轻飘飘又软乎乎的体感,总让人感觉好像脚已经离开了地面,每一步都只像是在地面轻轻一点,便又是腾空一阵。
这样太奇怪了,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出格的念头呢,简直就像是,她在向对方索取回吻和爱一样。
忍为自己这么奇怪的表现咋舌,她是想要从对方身上获得什么吗?忍不知道,她能从香奈乎身上获得什么,又想获得什么呢?香奈乎作为妹妹,作为家人来说不是已经足够好了吗,自己也没有什么贪心的余地了吧。
但为什么就是无法抑制地心跳加速,还想要去更加亲近对方呢?
忍没有在那时考虑这个问题,只是顺着自己的第一感觉去做,她吻了对方,得到了回应,要求被满足时当然是无比甜蜜的,可随后接到连续不断地质问实在让忍难以招架。
就像是偷吃了一块本不属于自己的糕点,满足过后,就要时刻等待着被发现后的责罚,每分每秒都要忍受不安的侵蚀,小心翼翼以防被看出破绽。
忍想到了不久之前在香奈乎怀里腿软的事情,想到了曾经的每一个吻,还有很多平日被忽略此刻却可以轻松从记忆里挖出来的点点滴滴,它们兀自出现在忍的大脑里,争抢着要让忍明白什么她未曾理解的,但忍只是将它们粗暴地赶出了自己的脑海。
逃避问题的确可耻,可忍却更想让它们被搁置一边,好像不去想,它们便从未存在过一样。
一个声音在耳边不断提醒着她,别再向前,好像面前的是一扇紧闭着的门,抑或是已经拉上了黄色警戒条的危险区域,再向前探索不过是要去看清何等残暴而血淋淋的现实而已。
比起那些,忍更愿意当一个从妹妹那里收到几颗甜甜的糖就可以快乐上好一阵的姐姐。
将那些想法通通赶走后,忍也终于放松了蜷缩的身体,转而去捧床头柜上的夜灯,花灯柔软而温暖,甚至让忍觉得它也在用力而有节拍地搏动着,就好像香奈乎当时把自己的心脏也塞了一半进来。
忍在它的陪伴下慢慢合上了眼睛,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