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脚步走得不紧不慢,极是悠闲自在,玉楼立在床边,眼睛一转,心中便有了盘算。她目视四周,见并无木柜等可以藏匿身形的地方,便将目光一转,看向不恕,心中顿时有了好主意,做好一切准备后,放缓呼吸,等着那人出现。
“她”今天的心情很好,虽然事情还未解决,但出来这么长时间,总算找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
想到这里,“她”不由忽的一笑,忍不住哼唱出几句小调来,就连走路的动作都轻快不少。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轻声呼唤着那个人的姓名:“不恕。”
理所当然的没有回应。
“她”想到这里不由又笑了一笑,自从这个小尼姑知道自己是被骗来之后,态度就很冰冷,一句话也不给了,先前还睁着大眼睛一句姐姐长姐姐短的,现在肯给一个眼神都是好了,更何况应声。
“她”想着想着,慢慢走上楼去,面上露出一个天真无辜的笑容来,又轻声唤了一声不恕的名字,转上楼去。
二楼没有点几盏灯烛,“她”下楼时天色尚有些微光,也只点了一盏在床头,就去看看受了重伤的阿内缪尔。阿内缪尔伤的有些重,但好歹已经保住了一条命,虽然还是昏迷不醒,烧却已经退了,已经在逐渐恢复了。
想到这里,“她”又停下了脚步,站在了楼梯口思考,心道:“是谁这么有本事能够伤了阿内缪尔呢?”
“她”心想:“难道中原武林真像泽集泰说得这么厉害?哪怕是两个小小的婢女,都有不得了的本事?”
“她”想到这里又往前走了两步,不由自主地嘀咕出声:“总不至于……总不至于……”
“她”话说到这里,又一下子停下了脚步,举目前望。只见得那短短一截蜡烛已烧了大半,灯光昏黄,柔柔晕开一小片,将桌子上的酒菜照亮一部分,但有更大一部分则落在不恕身上,照亮了这小尼姑盖着锦被的大半身子,可实际上也只是昏黑一片,只能叫人瞧清不恕那瘦削尖白的下巴。
小尼姑睡着了。
“她”只往不恕那里瞧了一眼,见那小尼姑睡得无知无觉,便宽下心来,大步行到那桌前,果见得其余肉食酒菜都不曾动过一筷子,反倒那素炒豆芽叫人吃了大半,不由面上微微一笑,从容坐在那桌椅旁,取用那酒肉。原来这不恕自认遁入佛门,那桌上的一应肉食荤菜是一口也不会动的,既然如此,那一众荤菜之中唯一一盘素菜,自然就成了不恕唯一会吃的东西。
不恕素来单纯,又未经世事,如何能料想得到竟有人往饭菜之中下药的事?又加上不恕中午与玉楼一道吃的时候并没吃多少,等到后来发觉自己被骗,心中焦躁起来,到了晚间便觉饥饿。这时送上饭菜来,不恕却又腹中饥饿,如何抵挡得住,自是上了当,吃了下去,这一吃下去就着了人家的道,昏昏沉沉睡到床上去了。
“她”吃相文雅,倒似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贵女,又看“她”长相举止,如何能叫人怀疑她是个拐骗人的混账东西呢?无怪“她”当初几句话就能将不恕骗了去,实在是这人一来是个女子,二来“她”长得实在无害。不恕头一回下山,就叫这女狐狸精给蒙骗了,等到叫这女人一把用锁链扣住了,这才发觉不对,可不恕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能敌过“她”?
那女狐狸精将酒肉用罢,又去取了一盏茶漱口,又净了手,这才施施然行到床边,正待她刚要侧身坐下,那蜡烛却好似数着时间一般,噗一下就自己灭了,屋子之中顿时黑暗一片,一时之间谁也瞧不清。
却听黑暗之中那女狐狸精笑了一声道:“甚好甚好,这样也别有一番滋味。”说完那手便摸索着要去掀那锦被,摸不恕双手,解不恕的衣衫。
只是“她”甫一将那被子掀开,伸手触到不恕左手,却忽的意识到什么反应过来,当即便要站起身来,却不曾想床上这人速度更快,“她”只觉得脖颈上一凉,便有一把利器抵在了“她”的颈部。
“别动。”玉楼的声音又稳又冷,“你再动一下,我立刻取了你这条命。”
那女子先是一惊,旋即安静下来,不怒反笑,语气轻浮放荡道:“妙极,妙极,两个人伺候我一个,实在是天大的好事。”
玉楼叫她这番话一说却也不恼,只是将自己的“庭前花”更往这女子颈子里压,果听得这女子惊呼一声,却仍旧语带调笑道:“好呀!我就喜欢性子辣的,百依百顺的腻味了,这样反倒更有乐趣。”
玉楼却不理会她,只是伸手在她身上摸索,想找到钥匙,目光却牢牢盯着这女子。
那女子叫玉楼一摸,却不躲避,反倒大大方方叫玉楼在她身上摸索,还不时娇笑几声道:“好色急,你想摸我,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何必这样把刀子架在人家脖子上。”
玉楼却不理会,只是将她身上都摸了一遍,耳旁是这女人咯咯娇笑,矫揉造作。强忍了一会儿却仍没找到钥匙,不由有些不耐,于是冷声道:“钥匙呢?”
那女子又娇笑一声道:“哎呀,美人,你想找钥匙早说不就好,何必这样借口找钥匙来摸我呢?”
平常人叫她这样言语揶揄调笑,只怕早就不耐,玉楼却依旧冷声道:“少说废话,快说!”
那女子这才缓缓举起双手,见玉楼颇为警戒,便将双手举着不动,脖子顺着玉楼抵刀的去向偏了偏道:“啊呀,可不好真这样,我还年轻呢。”她说这话似乎有些恐惧,可言语间却是调笑放松,好似一点都不将玉楼放在眼里。
但见玉楼来势汹汹,似乎真有取她性命的打算,这女子才道:“你把我帽子摘下,钥匙就在帽子里。”
玉楼见状睨她一眼,心中只觉得这女人诡计多端,便连点了她周身大穴,又扯了挂床帐的绳子将她手背在后面缚了,这才摘下她的那顶毡帽,去找钥匙。
一找到钥匙,玉楼便立时俯身摸到床里,将不恕手腕子上的锁链解了。原来方才玉楼除了不恕僧衣穿在自己身上,又借着锦被与灯光遮掩,冒了一个险,而那灯烛又恰好熄灭,实在是天助她也,这才叫玉楼一击得手。
但这女子倒也警觉,摸到玉楼左手没发现铁链,便立时起身要走,却叫玉楼早有准备,快了一步,这才将她挟持住。
玉楼将不恕手上链子解开,正打算要走,可目光一转转到那女子身上,便微微一笑,趁那女子还未反应过来,便立时抓着锁链一伸手,便将那女子的手腕扣住了,又将匕首架回女人脖子上。
那女子似是没想到这点,不由低低惊呼一声,接着又笑了起来,似乎并不为惧道:“啊呀,真要同我玩这些说一声就好,何必如此?”
玉楼冷哼一声骂道:“谁和你玩?”
正在这时却听得黑暗之中哼唧一声,那女子和玉楼同时听见有人说话:“好……好黑啊,我这是在哪?”
原来先前玉楼给不恕用了解毒的药丸,这才叫不恕提前醒来。而玉楼见不恕药效已过,只是一边低声安慰,一边将不恕的僧衣还了她道:“不恕,是我。”
那不恕听得玉楼声音,先是一怔,接着低低哭了起来道:“姐姐!你来救我啦!我……我好害怕!”
玉楼听她心中虽怕,却也强忍哭腔,竭力不让身子发抖,不由轻叹一声安慰道:“好啦,别怕,既然你没事,那咱们就走吧!”
不恕自是点头,只是活动手脚,将那僧衣穿上,牢牢抓住玉楼手臂道:“姐姐,咱们现在是在哪儿?我……我被一个坏女人给骗了……”
那坏女人在一旁默不作声听了,冷不防哼哼一声道:“之前还姐姐长姐姐短,现在就叫我坏女人了?”
不恕在黑暗之中猛地听到她声音,不由一怔,接着又发起抖来,竭力忍住哭腔道:“坏……坏女人……”
那坏女人听得不恕很害怕,似乎很是高兴,假装啊呜一声:“是啊,实话告诉你,坏女人我是狐狸变的,现在把你姐姐也抓来了,你们两个都细皮嫩肉的,等等洗干净一并吃了!”
不恕叫她这样一吓,玉楼只觉得她抖得更厉害,于是安慰不恕几句,又去看女人。
玉楼自小在山林之中长大,常有夜间捕猎之事,故而虽不能如忘怀一般在黑暗之中行动自如,可只要略有微光,便可见物。虽然这女子面目朦胧不清,却也叫玉楼借着这屋外微光瞧清了这女子的面容轮廓大概,见这女子虽然也是高鼻深目,可这人长相容貌并非自己想找之人,心中失望的同时,却也放下了顾忌,又加上有事要问,便低声问道:“你刚才唱的,是什么曲子?”
这女子叫她这一问先是一惊,随即蓦得大笑起来:“有趣有趣,你跟这小尼姑一样有趣。”接着还不待玉楼再用匕首压一压她,她便回道:“哎哎,急什么嘛!我这就说呀,这是我家乡小调,上至老人下至幼童,人人都会唱。”
玉楼叫她回答分走心神,不由自主下意识问道:“你是哪里人?”
却听那女子哼笑一声,态度依旧轻浮,嗓音却又娇又媚:“知道了我是谁要做什么?是要跟着我一起走吗?好极好极!两个美人,一大一小,都带回去洗干净吃了。”
接着竟又笑了起来,毫不畏惧玉楼架在她脖子上的匕首,只是她笑了没有两声,却忽的听到什么噼里啪啦的声响,接着哎呦一声,身子被打得往后一仰,躺在床上。
“哎呦!你在干什么!”那女人嘴巴里骂了几句,可还来不及反应,就有什么一长串圆润的东西劈头盖脸往她脸上砸,那打人的东西又硬又疼,她又叫玉楼缚住双手,点住穴道,连防备动弹都不得,只能躺着任打任骂。
这女人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苦,方才的从容淡定一下子消失不见,只是连声哀嚎。
“打死你这个女狐狸精!你这个欺负人的女妖精!”
玉楼则在一旁目瞪口呆,事发突然,都来不及劝阻,只能眼睁睁看着不恕从脖子上取下那一串佛珠来。
一边念念有词说着咒语,一边劈头盖脸地往这女人头面打去。
语带哭腔。
……却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