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娜瑟芙一瞧见有人挡在她面前,本就心中不悦,这人又出现突然,叫她更是吓了一跳,那愤怒和惊吓同时发作,叫她怒火更甚,手中马鞭对着叶老板便要兜头抽去。
众人哪里晓得这大小姐当真如此脾气,说动手就动手,丝毫不将旁人放在眼里,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
可那鞭子却未能抽下,但见得那叶老板站在楼梯口,慢悠悠伸出二指一夹,竟就将那马鞭夹在双指之中。叶老板这两指一夹看似若无其事,可只有阿娜瑟芙晓得面前这穿灰袍的女子力气有多大,竟叫她的马鞭抽不出来。
“姑娘,我是这酒楼的东家,今日宴请我的朋友,这才叫掌柜杂役等嘱托不开放二楼,实在是抱歉。”
说话间叶老板将双指一松,却见那阿娜瑟芙正使了吃奶的力气往回扯动马鞭,脸都涨红了,那叶老板猛一松手,却叫她险些往后栽倒,摔落楼梯,好险伸手抓住扶手,这才不叫她跌倒,丑态百出。
这阿娜瑟芙从小哪里出过这种丑,遭人这样对待过?短短两日先是在一个小尼姑手上吃瘪,今日又撞上这个女人,叫她这幅自小被娇纵养大的性子如何忍耐得住?当即冷笑一声道:“若是我偏要上去呢!”
说话间阿娜瑟芙便抢先出手,直往叶老板右臂空隙处袭去,要绕过这叶老板,抢上二楼。
只是她左足微动,还不待动作,却见那叶老板身子微晃,已挡在她的面前,阿娜瑟芙见她动作如此迅捷,便又往右窜去,却不曾想这叶老板动作比她更快,短短几个回合之间竟将阿娜瑟芙的诸般动作全都瞧得一清二楚,不论阿娜瑟芙如何变换身形,叶老板却始终挡在她的身前,丝毫不给她机会。
而阿娜瑟芙与之斗了几个回合,只觉得口干脚软,但见得面前这灰袍女人始终神色淡淡,气也不喘,便晓得是遇上了一个硬茬子。阿娜瑟芙虽然性子骄纵蛮横,却也不是什么笨蛋蠢材,知道面前这人只怕不是常人,当下便服软歇了心思,站在那里安安静静道:“好,不上去就不上去,本小姐还不稀罕上楼呢!”
叶老板见她服软,也是微微一笑道:“姑娘,这次是本店出的问题,今日姑娘在店内用餐酒水一应全免,今日招待不周,还请姑娘宽恕则个。”
那阿娜瑟芙点了点头,却是笑道:“你都请客吃饭了,我又有什么怨气呢?”方才还怒火中烧的样子,现下却又笑意盈盈,实在叫人捉摸不透她的性格。
叶老板见她好说话,心下松了一口气,又见阿娜瑟芙转身准备下楼,叶老板便也打算转身回到桌前。
却不料那叶老板身子转了一半,正是意志松懈之时,只听得有人急急喊了一声“小心!”就觉得身旁耳侧有劲风掠过,叶老板听到警示,当即出手拦截。
原来这阿娜瑟芙假做服软,实则是为了放松叶老板的警惕,待到叶老板转身之际,便即迅捷抢攻上楼,但谁知道竟叫那一直盯着她的不恕瞧见,立即出声警示,这才叫叶老板将她拦下,可到底半个身子上了楼,一瞬之间瞧见了那不恕的脸。
那叶老板见她如此奸猾,原本平淡无波的眼中也显出些不快来,不由冷声道:“姑娘诓骗我,很有意思吗?”
阿娜瑟芙却是不管不顾,只是竭力探出身子想要瞧清楼上那人到底是不是不恕,可奈何她在下首,叶老板身形虽然单薄瘦弱,可到底挡住她的视线,叫她瞧不真切。
阿娜瑟芙气极,破口大骂道:“小尼姑!是不是你!”原来不恕虽然换做了男装打扮,但方才阿娜瑟芙仓促一瞥,又听见那声示警,心中虽还有些怀疑,但也已有个把握,当即出声追问。
那不恕哪里敢应,急忙扭过身去不叫人瞧见也不回答。
那阿娜瑟芙又想抢上楼去,却不想叶老板严防死守,哪里还会叫她得逞?
阿娜瑟芙一想到昨日夜里所受屈辱,又气又恼,今日又受到人欺侮,心中更恨,当即对楼下呼喝道:“泽集泰!给我砸了这家店!”
现时已过饭点,虽然人已少了大半,但还有一两个看热闹的酒客在,却听这阿娜瑟芙一声呼喝,原先坐在酒店一楼墙角的干瘦老头,便当即出手,抽棍砸起店来,他出手狠辣,惊得那些酒客心中惊惧,酒钱都来不及付,便即纷纷翻窗越门而去。
只听得转瞬之间楼下桌椅板凳茶盏等物尽数碎了,叶老板却纹丝不动,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冷冷瞧着阿娜瑟芙,冷笑一声道:“真是好不客气的客人!”
说话间,那泽集泰已将楼下掀得天翻地覆,只那同行的另一个汉子所倚靠的桌椅完整,但见他提棍上的楼来,一双精光四溢的眼睛嵌在那张干巴巴的脸上,显得格外精干老练,只见他提棍在阿娜瑟芙身后恭敬回话道:“小姐,已砸完了。”
却见阿娜瑟芙冷冷一笑道:“泽集泰,还有一处地方没有砸完,去!给我把二楼也给砸了!”
那泽集泰听得吩咐,手中长棍一振,当即跃步上前,便往叶老板面上袭去。
叶老板当即侧身闪过这一棍,那身法飘忽轻盈,好似仙人,而那泽集泰却不在意,只是手中长棍接连点劈戳刺,都叫这叶老板一一闪了过去,虽这楼梯狭窄,可一来一回之间竟连叶老板的衣服都不曾碰到。
泽集泰当即晓得遇到了高手,不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此人,但奈何始终久攻不下,那叶老板并不出手,只是冷冷去看,泽集泰这棍若是打人,自然是威力无比,但若是连人都打不到,又有什么用处呢?
但泽集泰自恃自己棍法高强,凌厉刚猛,竟将一杆长棍使得犹如长枪一般,虽然楼梯之间极是狭窄,竟也逼得叶老板连连后退。
那阿娜瑟芙见叶老板招架不住急往后退,心中自是说不出的畅快,只听她得意大笑道:“给我把她的腿给打折了!”
那泽集泰听从她的吩咐,自是更加凶狠,招招式式直往叶老板下盘去攻,有几次叶老板险险避过,若是迟上一息,只怕腿断骨折都是轻的了,如此僵持下去,只怕那叶老板也总有疲乏力尽的时候。
玉楼在一旁看到焦躁,心中虽为叶老板这绝妙诡异的轻身功夫叹服,但不免因为那阿娜瑟芙等人行为举止不快,更何况叶老板是为了她们才对上这些人的,她又如何能安心坐等,袖手旁观?
但她晓得现在叶老板同这泽集泰对战,万没有分心照顾她的道理,正心下焦虑有些不安,不知如何是好,却忽的叫陈醉一扯衣衫。
“怎么?”
玉楼叫她一扯,有些不解看她,却见陈醉将幕帷一掀,冲她招招手说:“我有法子,附耳过来。”
玉楼心下虽有些担忧这狡狯女子说不准又要咬她一口,但她晓得陈醉鬼主意多,说不定真有办法,于是连忙附耳过去。
那陈醉在她耳边轻轻说话,吐气如兰,玉楼有些耐不住,等她甫一说毕,便立时坐正,拉远了距离,低声道:“这能行?”
陈醉那双目虽蒙白绫,看不见眼睛,但她唇边挂着狡黠的笑容,右手手指随她的脑袋微微晃动,画了个圈:“这叫擒贼先擒王。”
不仄在一旁听见了,低声问道:“姑娘,你又有什么坏主意?”
陈醉却笑:“坏主意自然是有,不过你伤还未好,这件事却是要你姐姐去做。”
不平是个爱热闹的性子,但她昨夜同这泽集泰交过手,晓得他的厉害之处,也知道这位自称姓叶的老板竟然能轮番躲过这泽集泰如暴雨般的攻击而不露疲态,现在若是出手只怕会打乱她,于是一行五人都老老实实坐着,谁也不敢擅自插手。但她在一旁看着焦急万分,冷不丁听见陈醉有办法,还叫到她的名字,登时转过头来听陈醉吩咐。
那泽集泰与叶老板打到正酣,越打越是觉得热血沸腾,又加之楼梯口叫叶老板牢牢把守住,自是瞧不见这楼上到底是什么情景。
阿娜瑟芙见得泽集泰与之争斗不分上下,心中更是急躁,忍不住高声呼喊道:“便是打不断她的腿,也要打折她的手!”
那叶老板仍不理会,只是和泽集泰缠斗,却不曾想,二楼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道:“你要打折老板的手脚,我便先打折你的手脚!”
说话那人正是玉楼。
此言一出,阿娜瑟芙自是一耳就听出这说话的人便是昨夜救了那小尼姑的人,当即头脑发热,高声骂道:“果然是你!那小尼姑呢!叫她出来见我!”
玉楼回道:“叫她出来做什么!好受你欺侮吗!”
阿娜瑟芙骂道:“我非要好好教训她一顿!好叫她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玉楼听到此处冷笑一声道:“怎么教训?像昨晚对你一样教训你吗!”
阿娜瑟芙一想到昨晚之事,虽然面上的涂鸦已叫她洗去,可至今想来却仍叫她觉得羞愧难当,不由伸手去摸自己已经涨得通红的脸:“你们……”
玉楼却在其后接着嘲讽开口,她本就是说话不留情的人,现在更是不留情面:“昨夜我们小师父念咒叫你现了原形,你以为今天你将人皮披上装模作样扮做是个人,难道就真是人了?”
陈醉在一旁听了哈哈大笑道:“是啊!有些人真以为穿层人皮就是个人了!不过我瞧画本子里面说,有些妖精哪怕没有人形,也是真的有颗人心;但有的人哪怕披层人皮,内里也是大大的坏啊!心都是脏的!脏透了!”
她两个人话中其实都是一个意思,就是拐着弯骂阿娜瑟芙空有皮囊,却丧了良心,算不得人。
阿娜瑟芙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来,浑身气到发抖,将手伸到斗篷之内去摸自己腰后,开口骂道:“泽集泰!给我开条路出来!我非要活劈了这些人不可!”
泽集泰自然是听命行事,连忙手腕轻抖逼开叶老板,就要为这刁蛮小姐开出一条道来。
却不曾想他无意之间一眼,看到了了不得的事情,他急忙收棍后撤要去防备,口中惊呼道:“小姐小心!”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已有一柄剑架在了阿娜瑟芙的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