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是百合吧？”

“？”

在动物园的餐厅排队点餐的时候，姬子突然说道。

对于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我只能困惑地歪着头看她。

“我说，刚刚那是百合吧？”

她用响亮了一点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但我是没听懂你在说什么，又不是聋了。

她说的不会是那两只小熊猫打闹的场景吧……

“你指的是那两只小熊猫？”

“嗯。”

对于她的蠢话，大概是蠢话，我却没能直接出言反驳，因为我基本上是把那两只东西代入到姬子和小灰了。

拟人一下的话，说是百合也未尝不可吧……我在脑子里想象脑袋上长着可以一跳一跳的耳朵的姬子和小灰。

啊……

好可爱…！

想抱在怀里！两个都……呃，小灰那边不太行吧，虽然她确实很可爱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模特啊，不过，姬子也有不输给她的可爱的地方……我在对比个什么劲了？

“……怎么会想到那边去的啊。”我昧心地吐槽着姬子。

“那是女孩之间的做法，对吧？用嘴。”

我咽了一口唾沫。脑子里的小灰擅自地动了起来，她先是把姬子推到，然后在姬子肩膀上留下齿痕，然后像是确认留下的痕迹似的伸出舌头舔舐，最后轻轻地吻了她留下痕迹的地方，又要去咬下一个地方……

哇！给我停止呀！

我用手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想要停下这莫名其妙的幻想。

“哦～小堇好像好好地想象了一番了，脸好红。”

“……闭嘴啦！”

“不要，明明是恋人却不说话默默排队，不是跟闹分手一样吗。”

姬子少见的有点不满地说着。

“反正到了明天就会分手的啦，说起来这个设定不奇怪吗？明天就会分手的恋人今天怎么可能还会甜甜蜜蜜的啊，关系应该很差才对吧，而且今天分和明天分没什么两样的吧。”

“小堇，要发挥想象力呀。”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明天就会结束的恋人今天还会黏在一起啊。”

“假设我们是关系很好的恋人，而明天世界就要毁灭，怎么样。”

虽然追加了一个奇怪的设定，但是还算符合题意，这家伙脑袋还挺灵光的吧，嗯…毕竟也算是小说家。

“还不错嘛。”

我敲了敲她的脑袋，手感和敲自己的脑袋时差不多。看来脑袋聪明与否并不能靠敲打时的手感来判断。

其实会想到用敲打的手感来判断脑袋聪不聪明这个想法的我本身就有够蠢的了吧。

“如果是那样的设定，小堇会想做什么？”

被这样问到，我有点不知所措。

比起具体的想法，我更先感觉的是寂寞。

跟姬子成为恋人却只有一天时间什么的…至少要两天、一周、一个月，不，一年吧！

想做的事情，如果列在纸上大概能写满好几页吧！然而…！如果真的只有一天的话，我想做的只会是……接吻…还有之后的事情吧……

…………

姬子直勾勾地盯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接吻吧，还有…接吻之后会做的事。”

“哦。”

哦完之后，她回过头点餐去了。

哦个鬼啊！

让我纠结犹豫害羞又寂寞，你就哦一声吗？！

#%*呀！

火大起来的我，在她点完餐，收银员低着头操作的时候狠狠地打了她的屁股。

伴随着很响的一声“啪”她也发出了很大声的怪叫。这举动当然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但是已经无所谓了。

“为什么这么用力打我啊…”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我把她拨开，态度多少有点恶劣地点了餐。

唉…

因为她就算被我打了也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我的气很快就消了，又没完全消，总感觉有火没处发。心里残留着一种焦躁感，还暗暗有点愧疚。

简单来说就是闹别扭了吧……但就是知道，也不想跟她说话，更加不想让她碰我。

好郁闷啊…！

我们取了餐之后和月子姐她们会合了，她们已经吃完了，只是喝着饮料在等我们。

“喂喂，你们刚才不还是如胶似漆的吗？为什么现在一副分手边缘的状态啦？”

我们坐下来谁也不说话地吃了一会之后，月子姐问。

“被打了，小堇让我好好想想为什么被打，然后就不说话了，也不让我碰她。”

“哈？！这什么说法？搞得好像是我蛮不讲理一样！”

“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月子姐接着问。

“……姬子问了个让人纠结的问题，问完之后反应超冷淡，真的很令人火大。”

“我好像能懂。”一旁的小灰说。

月子姐也笑着认同小灰的说法。

姬子的表情没什么变化，默默地吃着东西，但是看着她成为众矢之的，反而是我这边有点于心不忍了。

坐在对面的两人没再理会我们，像模范恋人一样笑着聊起了别的话题。相比之下，我们这边真的可以说是分手边缘的恋人的样本一样，只是默默地吃着东西。

明明昨晚在她家吃晚饭的时候也没怎么说话，氛围却并不像现在这样窘迫。沉默，同样是沉默，密度却截然不同。现在这种状态，让我觉得再不说点什么就要窒息，心跳也不顺畅。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啦，对不起…可以和解吗？”

把动物园里作为快餐来说还算好吃的便当吃完之后，我终于按捺不住牵上姬子的手跟她说。

她没有说话，回握了我的手，然后靠在我肩上。

“…真是犯规啊。”她用悄悄话一样的声音朝着空气说。

哪方面啊？

“和好了啊，姬子可不能总是这样哦。”

“我知道啦…”

我不知道……不过算了。

只是感受着她靠在我肩上的重量就觉得没什么好追究的了。

意外的有点废材的想法啊。

“对了，姬子，这个给你。”

月子姐从包里拿出来一个小巧的长方形天鹅绒礼盒，红色的盒身上印着一个似乎在哪本杂志上见过的logo。

“小灰给你准备的升职礼物哦。”

姬子起身道谢接过之后，月子姐满脸笑意地摸着小灰的头说，小灰有点害羞地一边缩开一边想推开她。

害羞地缩起身子的小灰也很可爱嘛——欸？升职礼物？

“喂，什么升职，我怎么不知道啊？”我轻轻肘击了又想靠回我肩上的姬子

“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啊。”

“…我该不会是你认识的人里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虽然她的说法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吧，不管一件事值不值得炫耀，到处炫耀的人都不讨喜。而且，她也没有向我汇报的义务。

但是…我也不喜欢关于她的事情只有我不知道。

“还不至于，除了同事和小灰应该没人知道。”

“是吗…下次要告诉我啊。”

“很想知道？”

“…不想不知道。”

“那好吧。”

微妙的对话内容。月子姐和小灰同样微妙地笑着说先回去了。没有问她们接下来要去哪，我和姬子只是挥着手目送她们离开。

“姬子你不在意礼物是什么吗？”她们离开之后我问。

她抽开绑着的丝带打开礼物盒，里面是一条银色的细链项链，链子看起来如丝一般柔软，闪烁着银色的光泽。每一截链节都精心打磨，细致的工艺赋予了它们光滑而均匀的表面。

项链的中央挂着一片粉色的樱花花瓣，这片花瓣的粉色渐变非常自然，由淡淡的粉红色过渡到深雅的玫瑰色。

“咕…看起来很贵啊，那是真的宝石吗？”

“可能是锂辉石吧。”她拿起来用手摸了一下之后说。

为什么会知道啊，而且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啊，要是我收到这样的礼物肯定兴奋得上蹿下跳了。

还是说对她来说，这已经是习以为常的程度了呢。

那我就更没什么送得出手的了…

毕竟她是货真价实的有钱人，某种范围内想要的东西都能弄到手吧。

她没有带上，就那么放回礼物盒里，盖上盖子

“不怎么喜欢吗？”

“喜欢。”

看不出来喜欢，但也没理由不喜欢，大概是喜欢的吧。

这家伙的表情语言真难懂啊。

我们把剩下的饮料喝完之后也离开了餐厅，阳光洒在身上，温暖宜人。姬子挽起我的胳膊，我们开始漫步在动物园的小径上。

虽然动物园里人依然络绎不绝，但下午的氛围似乎更加宁静和悠闲。我们慢慢地穿行在各个动物展区之间，观赏着各种可爱的动物。

姬子对大部分动物都好像没什么兴趣一样，只有在看到大象和长颈鹿的时候，兴奋地跳了起来，像撞见亲人一样，还拿出手机，迫不及待地拍照。

不过就算她看起来没兴趣，也不一定就是没兴趣吧。姬子不是标准意义上的面瘫角色，不如说表情还挺丰富的。

在熊馆的二楼，我从身后抱着姬子，一边看着楼下两只并排躺在一起的熊，一边呆呆地想着。

大概已经就这么抱着看了二十分钟了吧？虽然只是体感时间就是了。

“…为什么抱着我啊。”从我抱着她开始就一直僵住的姬子终于开口说了。

“当小熊的代餐哦——咕！”

侧腹被她肘击了，好像还是第一次被她打。

“别调皮啊。”她挣扎着想离开我的怀抱，我用脸颊轻轻蹭了她的头发之后，她像泄了气一样放弃了挣扎，只是嘟着嘴一副不满的样子。

“生气了？为什么？”我凑在她耳边细声地说。

“…你自己好好想想。”

抱怨的样子……可爱啊。

就算叫我好好想想，我也没法静下来想，心情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

“别生气啦。”我更紧的抱住了她，尽管馆内的空调开得很足，我们还是有点出汗了。

在抱着姬子看熊看了个爽之后，我们到了同一层的周边商店。商店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纪念品，从玩具到T恤应有尽有。姬子走在前面，时不时捧起一样东西，又放回原位。

我跟在她身后走进商店的更里侧，走着走着，她的脚步快了起来，跟跑的速度差不多了。

“喂！别跑啊，你小孩子吗！”

我跟上去，看到她几乎是飞扑一样扑到一件鲨鱼睡衣面前，用手确认着睡衣的触感…没有用脸去蹭，也算她努力克制过了。

为什么又是鲨鱼啊？还有，动物园里为什么会卖鲨鱼睡衣啊？没有鲨鱼可以看啊！

看她两眼放光的样子，看来对这件睡衣是普通喜欢以上的喜欢，也就是会表现在脸上的喜欢。

“喜欢的话我买下来送你吧，作为升职的礼物。”我走到她身边说。

“…我希望小堇穿上。”她双手握住我正伸出去摸睡衣的手，直直地盯着我说。

“欸…？接下来你不会要说今晚还要穿上一起睡吧。”

“今天为止都还是恋人吧？一起睡是很正常的！”

嗯…她会这样坚定地表达自己的主张还挺少见的。

到底是我被她说服了，还是我自己也有点期待…在我思考之前，心里似乎已经给她这个主张投了赞成票。

这就是所谓的一回生两回熟吗？毕竟还是朋友的时候就已经一起睡过了，所以虽然现在只是在玩一个一日恋人的游戏，也没有不能一起睡的理由。

嘛，就这样吧。就像是在走程序一样，我用不怎么严谨的说法说服了我早就打定主意放行的理性。

“如果姬子今晚穿上那个的话，我就穿。”我指向另一边的一件毛茸茸的小熊睡衣说。

夏天穿那个会有点难受吧，空调开得够大的话也不是不行，就是有点浪费，不过也就放纵一晚而已…怎么说得跟一夜情一样。

她点点头，然后把两件睡衣和一个鲨鱼睡袋一起拿去结账了。

“多少钱？我还给你。”

“钱什么的无所谓啊。”

“但是我说过要送你礼物的吧。”

“今晚的小堇就是我的礼物哦。”

“…别用这么莫名其妙的说法。”

商店里的员工很快为我们包好了商品，我们手牵手走出了商店。

离开展馆，我们接着逛了一些别的地方。随着太阳慢慢沉下去，天空被橙色和紫色的晚霞染成了温暖的色调，我们准备离开。离开动物园的路上，动物园里的灯光开始逐渐亮起。

姬子紧紧握着我的手，仿佛在告诉我，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想放开。我回应着这感觉，回握着她的手。

“开心吗？”

“开心哦。”她微微地笑了。

“那就好。”

是表现在脸上的喜欢。

虽然只是我擅自推断的，她，大概只有在情绪超过某个阈值之后才会表现在脸上。

所以有时候才会看起来呆呆的甚至有点冷漠吗？

这算多少有点理解她的表情语言了吗。

离开动物园之后，我们在附近的商圈里逛了逛，人很多，餐厅前基本上都在排队。

我们想找一家人不太多的餐厅，但是走了一会之后我们决定放弃了。

“如果人流量这么大那家餐厅还是空空的，那它的出品得多糟糕啊。”

她停下来之后说。

这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那怎么办？要在哪家等吗？”

“回家附近再吃也可以吧。”

“诶，那附近太贵了啊。”

“我付钱就好了。”

“…那样我好像一个吃软饭的。”

不管是破费还是白吃白喝都不太乐意。

“怎么会，是升职宴会哦。小堇送了我礼物对吧？那就是门票了。”

“这倒还说得过去哦。”

有点佩服她能这么快找到一个像样的说辞。

“今晚要好好用身体偿还哦。”

“别用这么色情的说法。”我用力地捏了一下得意忘形的她。

“痛…只是想说说漫画里的台词啊。”

我们进入她家附近的一家韩式餐厅。餐厅虽然不大，但装修十分地道，仿佛一步踏入，就置身于韩国的街头小巷。

餐厅里放的不是商圈里韩式餐厅普遍会放的流行乐，而是轻柔的轻音乐，让人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或许是韩国本土的音乐，风格酷似Yiruma的作品，但不是我听过的曲子。我也没有厉害到光靠听就听得出是作曲家是谁。

“姬子负责点就好了，我除了泡菜都能吃的。”

坐下之后我说。除了基本不挑食之外还有不太想看到价格这个因素在。

她应了一声，翻了一会菜单，然后叫来侍者点了菜。

第一道上桌的是生牛肉拌饭，白色的饭在黑色的石锅里散发着香气，生牛肉切得极薄，嫩滑鲜美。姬子将牛肉和各种蔬菜拌匀，加入酱料，进一步搅匀，把一半舀到碗里递给我。

我道谢接过她装好的饭，吃了起来，生牛肉融化在口中，嫩滑至极，仿佛轻柔的云雾在舌尖上舞动。肉的鲜美味道在口腔里扩散开来，令人陶醉。蔬菜为这道菜增添了层次感。

啊…想当有钱人啊！

接着是韩式烤牛肉和五花肉，侍者将一个烤盘摆在桌前，上面摆满了薄如纸片的牛肉和五花肉。姬子使用夹子将肉片翻动着，我有样学样地做同样的动作，直到它们变得金黄酥脆，焦香四溢。我们用生菜叶包裹着烤好的肉加入调料吃了。

说起来，女大学生跟年长的有钱人泡在一起，出入平时根本去不起的高级餐厅，接下来还要一起睡觉，毫无疑问会被联想到在做爸爸活吧、呃、妈妈活？

而且这也很契合什么一日恋人的设定，也就是援…

我摇摇头不让脑子把剩下那个字说出来。

“小堇脸好红啊，为什么。”

“都怪姬子那时候说什么用身体偿还的鬼话啦。”

“为什么会这个时候想到啊…莫非小堇很期待？”

“…怎么会，闭上嘴吃啦！”

有一瞬间，我居然觉得那个设定还挺带感的。

…莫非我真的期待吗？

我真是脑子有毛病。

接下来我们吃了外皮金黄酥脆的海鲜煎饼和口感清爽的韩式冷面，面是一人一半分着吃的。

很配合我地没有点任何有泡菜的菜。

“好吃吗？”

我吃完之后，还嘟着嘴吸着面条的她问。

“好吃到能想象接下来几天吃学校饭堂有多难受了，还有，别吃着东西说话啊。”

由奢入俭难啊……

她把剩下的面吃掉，我们又坐了一会，期间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结了帐。

不小心撇到一眼账单，上面是我不想看到的金额。

我们离开餐厅，晚风清新怡人，完全想象不到白天会是那么的闷热。不过，白天的热也不光是气候的原因，人流的热量、她的体温，还有情绪…今天的情绪就像坐了一整天的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相当疲劳了。

“绕道去一下便利店可以吗？”她说。

“可以啊。”

“谢谢。”

说着平时会省略掉的谢谢，她搂住了我的手臂。

我们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进了便利店，是我之前打工的那家。

“啊…小堇，还有，姬子小姐…？你们是那样的关系吗！”

看到我们，正在值班的店长小姐先是看着我，然后看了看姬子，又困惑又惊讶地说着。

“是恋人。”与之相对，姬子斩钉截铁地说着。

“是因为一个类似游戏的约定啦……”

“哦哦……”

我解释着，店长小姐虽然点着头回应，但我觉得她可能完全没搞懂。

同时，姬子有点不满地用手敲了敲我的腹部。

“干嘛呀？”走在货架之间时我问。

“小堇也太不入戏了。”

“什么啊，本来——”

“本来什么？”

“没什么，要买什么，快买吧，想赶紧回去洗澡。”

她松开了我的手，开始在货架里挑选。

本来陪你到离开动物园就算仁至义尽了——我本想这么说。

一旦说出来，她肯定会干脆地放弃吧，这段关系就结束了。

没有那么想结束…完全不想结束。

就算这只是一段虚假的，短暂的关系。

会有这种想法，我到底想要什么呀？

今天上午见证了月子姐和小灰的爱情时被摇撼的某种东西，现在再次动摇了，而且是被我自身涌现的某种情感动摇。

“走吧。”她的声音响起，我没能进一步理清想法。

姬子手上拿着一个小巧的深褐色瓶子，可能是酒。她的另一只手伸向我，似乎是想要牵我的手，但我一手提着装睡衣的袋子，另一手提着装睡袋的袋子。因此，她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留了一下又缩了回去。

她走了起来，那只垂在衣摆下方的手握成了拳头，就像被赶出家门无家可归，最后筋疲力尽蜷缩成一团的小孩一样。

为什么小小的一个动作就能让我良心无缘无故受这么大的折磨啊……我将两个袋子都用同一只手提起，跟上去，解开她的拳头，牵上了她的手。

结账之后，她把酒放到包里，空出来的手从我这里拿走了装着睡袋的袋子。

回到她家，放下东西之后，她就进浴室里洗澡了。

我在她家的洗漱间里用上周留宿时用过两次的牙刷刷了牙，我注意到洗漱间里的垃圾桶里还有另一只牙刷，很新，看起来和我正在使用的这支一模一样。

为什么？是因为用了一次后感觉质量不好所以扔掉了？奇怪的是，这只新牙刷看起来和我正在用的，以及她杯子里的那支，似乎只有颜色上的不同。

虽然有点在意，但推理我并不在行，看悬疑小说都是不到最后不开窍的。

回到客厅里，因为今天出了一身汗，我觉得不太好躺在沙发上，于是选择在餐桌的椅子上坐下。

虽然想集中注意力想一些事情，但由于累，注意力无法聚焦。放弃了之后，我拿起手机，等着她从浴室出来。

“我洗完咯。”

“好。

她从包里取出酒，坐到我的对面，隔着餐桌都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着的香气。

把手机盖在餐桌上，我进入浴室冲了个淋浴。我换上那套鲨鱼睡衣出来之后，能听到从她的房间里传来吹风机的声音。

空的酒瓶和用过的杯子就那么放在餐桌上，我把酒瓶丢到厨房的垃圾桶里，然后把杯子洗了放回大概是原位的地方。

进入她的房间，我才注意到电吹风的声音格外的大。

“喂，你不会把电吹风开到最高档吹吧？”我走到她身边问。

“就是最高的档啊，不行吗？”她把电吹风停下之后说。

“会吹坏头发的，我来帮你吹。”

我搬来她书桌前的椅子，坐在她身后，拿过她手里的电吹风，将温度和风速调至适中。电吹风发出轻得多的声音，温暖的气流开始轻柔地吹拂着她的湿发。

“这样要吹好久的。”她说，但不是抱怨的语气。

“你可以找点事情干啊。”

我的头发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吹干，而她的头发比我的还要长，就算这样，也不是把电吹风开到最猛的理由。

“之后我也来帮你吹吧。”她说

“你可别开到最猛啊。”

“我知道啦，我正在学习呢。”

在学习我怎么吹头发的意思吗？

我没有多说什么，在梳妆台上的小夜灯把柔和的橙色光线投射到我们身上，她抱着手合着眼睛，我专注地给她吹着头发。沉默，除了电吹风的声音再听不到别的其他声音，让我错觉世界上只剩我和她两人的沉默。

我不禁感叹沉默的多种多样，沉默也并不是坏事，只有午餐时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我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我梳理着她的头发的手指碰到了她的脖子，稍微有点烫…是喝了酒的原因吗？把她的头发吹干之后，我们调换了位置。她开始给我吹头发，和她给自己吹的时候那种粗暴的吹法完全不同，是让人感受到被照顾的舒适的吹法。

“以后你自己给自己吹的时候也要用这种吹法啊。”

“哦。”

吹完头发之后，她把空调调到最低档，然后离开了房间。回来的时候，她换上了那件毛茸茸的小熊睡衣，还抱着那个鲨鱼睡袋。在她出去的时间里，因为空调的风大起来之后有点冷，我躲进了被窝里。

“睡袋干什么用啊？”

“把你装进去。”

说完，她爬上床，把睡袋放到我身边。

是喝醉了吗？说的不是让我钻进去而是把我装进去这种奇怪的说法。

总之就是要我进去睡袋里是吧，嘛，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坐起来，顺着她的意思钻进去，把前面的拉链拉到一半时，她把鲨鱼抱枕递给了我。

“抱着鲨鲨。”

“得得。”

感觉自己成了言听计从的换装人偶一样的存在。

“所以，你想看的就是这俄罗斯套娃一样的场景？”

在鲨鱼睡袋里穿着鲨鱼睡衣抱着鲨鱼抱枕的我说。

“绝景呀~！”说着她就抱了上来。

“喂——”我被她的体重压着推到在床上。

尽管下午的时候我已经有了被抱住的心理准备，但当她温热的脸颊在我睡衣领口露出的锁骨上轻轻磨蹭时，我感到有点紧张。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在手和脸之外的部位和她肌肤接触。

就当她是一只熊吧，这么想着，我把抱着鲨鱼的手抽出来，一只手去抚摸她戴着帽子的头——这手感，让我觉得心里有蚂蚁在爬，想要一直摸下去。我另一只手把被我和她夹着的鲨鱼抱枕抽出来。

把鲨鱼抽出来之后，她的身体砸在了我的身上，我把鲨鱼抛到床的另一边。

“小堇，你就不能对鲨鲨温柔点吗？”

抱着我趴在我身上的她抬起头来说道。

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在意鲨鱼啊！

“没随手丢到地上已经很温柔了。”我不满地说着，双手按住她的头，把她埋在我的锁骨处。

她发出呜呜哇哇的声音，挣扎着想要抬起头，但是，她的头被我按着，双手也在抱着我的状态下被我压着，整个上半身只能做出蠕动一样的动作，双腿像游泳一样不断拍打着柔软的床垫和被子，发出打在棉花上一样的水浪声。

随着她的挣扎，她身上的香气飘散开来，还有些许的怪异的香味……大概是酒的味道。

她不再发出声音，但呼吸慢慢变得急促起来，呼吸的气流从睡衣的领子溜进了衣服里，就像有什么直接触碰着我的身体。气流经过的地方又痒又麻，这感觉让我有点受不了，按住她的力度也减轻了许多。

伴随着一股湿热的气流在我胸口蔓延开来，一阵不寻常的刺痛感浮现在我的肌肤上。

“喂！你干什么了？！”

我捧着她的头把她拉开，一条细细的线连接着她的嘴和我的身体，随后断裂。她把手从我背后抽出，扶着床，粗重地喘着气。尽管夜灯的灯光并不明亮，又在稍远的梳妆台上，我还是能看出她的脸已经憋红了。

被咬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唾液留在皮肤上的凉浸浸的感觉和热辣的刺痛感脖子和胸口的连接处扩散开来。

低头也看不到她留在我身上的痕迹，我只好伸手去摸那处齿痕，被唾液沾湿的皮肤滑溜溜的。

毕竟我也把她弄到快要窒息的境地，所以被咬了也没感到生气，只是有点不知所措。感觉自己正处于一个微妙的临界点上。

我把目光重新投向她的脸，她也渐渐缓了过来，睁开了眼睛，然后，我们异口同声地道了歉。

“没有生气？”她问

“没有，我也有点得意忘形了。”

没有再说话，我们仅仅是对视着，这段时间里，能听到的只有她的呼吸声还有我急促的心跳声。

如果说吹头发时的沉默是世界上其他人都消失了的沉默，现在的沉默可以称得上就连世界本身都溶解于黑暗的沉默。

让人感觉只有这个房间里的我和她是切实存在的，就是这样的沉默。

“……堇。”

小字消失了，她直接叫了我的名字。

“什么？”

“堇是认真的吗？今天中午说的事情，就是想要接吻，还有接吻之后要做的事情。”

“…………”

要问我是不是认真的，那的确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得出的结论。

她的话语，让我本就快的心跳加快到就像要跳出胸膛的同时，也进一步敲打着我心里此前两次被摇撼的东西。

那是为了不受伤害设置的自我防卫机制，是我一直在心中向自己灌输的理念——爱是不存在的，就算存在，也是和自己无缘的东西。

“……如果是认真的，姬子想怎么办？”

她的视线让我没法继续想下去，我侧过脸避开她的视线之后说。

“做……还是恋人对吧，现在，做也可以的关系。”

——才不是…能用这么儿戏的理由做的事情。

轻易就在脑海里冒出来的正论，却不像平时那样脱口而出。

她俯下头来亲吻我被她刻下齿痕的肌肤，柔软的嘴唇触碰到肌肤的瞬间，一阵酥麻盖过了阵阵刺痛，我发出了轻声叹息。那种感觉仿佛是一股涟漪，从皮肤上扩散开来，深入神经末梢。跟着，肌肤上滑过湿热又滑溜溜的触感，是舌头。我颤抖着缩起了身子，但是，我却没有推开她或者进一步躲开。

并不讨厌……

随着她的舔舐，伤口的刺痛感慢慢变成了痒痒的感觉，我的思绪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我一边默许她像小猫一样舔舐那处齿痕，一边伸出手去梳理她的头发。

简直就像某种微妙的主仆关系一样。

我在享受这种关系吗

她的脸好热，从刚才开始我的心跳就一直都很快，所以身体也发热了。尽管如此，她的脸蹭到我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温度差，是酒的原因吗……

她留下一吻，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我。

“堇…继续也可以吗…”

“…我不知道。”

就算做到这一步，也完全没有讨厌的感觉。

我到底想要怎样啊……

不安和迷茫，没有根据，我却觉得继续做下去这些情绪就会烟消云散。

姬子又是怎么想的？只是把这当成一个游戏吗，还是一夜情，或者只是单纯的酒后乱性……？

我…大概不抗拒跟她做吧，但也不是很想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做第一次。

我不知道我们对视着沉默了多久，她似乎决定在我给出答复之前不做进一步的动作。

我们穿着玩偶服一样的睡衣却陷入这样微妙的气氛，在旁人看来肯定相当滑稽吧。

此时此刻还想什么旁人，哪来的什么旁人，我是蠢货吗……

“我——”

手机的通知铃声打断了我的声音。

她看向手机，表情就像收到世界完蛋了的通知一样，所以我也爬起来看。

只是无关紧要的软件的通知，但是……时间已经是00:02 了。

也就是说，已经是第二天了。

“怎么办…？”她声音颤抖着问。

我不知道……就连刚才想说什么都已经忘了。

想做的话不需要那样的理由也能做，而且之前有着那样的理由也没能顺理成章地做下去。

然而，没有明确互相倾诉爱意的两人做那种事，只能概括为有点难听的关系吧。

并不是在意她人眼光，但是……接着做下去的话，我会玷污她，而同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我身上。

无论做还是不做，都有可能后悔。

真麻烦啊……

“……收手吧。”

说完，我叹了一口气，把睡袋前面的拉链拉上，躺下。

她给我盖上被子，然后自己也钻进被窝里。

尽管裹在睡袋里还盖着被子，燥热的身体还是慢慢冷却下来。这种感觉，就像溺水时逐渐失去体温一样。

……好寂寞。

“抱着——”

抱着也可以，这样的话说完之前，姬子已经把腿搭在我身上抱紧了我。

什么叫抱着也可以啊……

明明就是我想要被她抱着吧。

听着她平稳的呼吸，我对自己的不快慢慢被抚平了。

我在睡袋里伸手去确认她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

小小的齿痕，还有唾液干掉之后的粘粘的感觉

只是扮演恋人的时候被咬了和被舔了而已。

虽然说了些微妙的话，但没做任何出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