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看啊……”
佘萝看着南边的彩云在夕阳下辉映变幻，不由得沉浸其中。她双手抱着膝盖，蜷坐在翠绿的人工草坪上。找好时机，她抬起拿着摄影机的手，微眯着眼盯着屏幕。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呐呐，同学，你能给我们拍张照嘛？”
“啊？！”佘萝被吓了一跳，面对两位陌生的全身散发着青春活力的女大学生，她突然有些手足无措。她噔的一下爬起来，卑微地指了指自己。对方点点头，佘萝才明白她们的意思。“嗯好……好的，”
那两人手拉着手站在彩云底下，各自默契地比了个老套的剪刀手。摆好姿势后，便冲着镜头绽放出她们最美的笑容。佘萝受到了些许感动，又或许是审美要求，她半蹲下来，寻找最佳的角度。按下快门，定格时间。佘萝对她的作品很是满意——我就应该在镜头外，而不是镜头内。
“哇～好好看，谢谢你了。”那两人凑到屏幕前，发出了夸张的感叹。
佘萝目送着两位学妹远去，天色也渐渐暗淡下来。“回去吧。”她轻叹一声，心里却很愉快。因为佘萝要回到独属于自己的小窝。学校里风光虽然美丽，却容不下她一个人。自从大一开学入住六人寝以来，她便感觉自己像角落里独一只的袜子，格格不入。佘萝以前鼓起勇气尝试过一些交流，试图融入这个集体，但却没有什么结果。她还是被一堵无形的墙隔着，每次都是最后一个得知消息。
于是佘萝养成了发呆的习惯。她无心地盯着地铁车厢外，广告牌忽亮忽暗的闪烁，静候着广播中传来终点的声音。佘萝抱着书包，娇小的身躯随着车厢摇晃。
一位身着工作西装的上班族女性刚刚进站，麻利地坐在佘萝的正对面，恰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我要是像她一样就好了。”佘萝这么想着，失了神。不错，对面那位端庄大方的女士着实惹人注目，处处散发着成熟的气质。这些相反的特质正是佘萝想要的。不过出于礼貌，佘萝偏过头去，默默刷着没有新闻的朋友圈。
“她怎么一直盯着我看？”佘萝用斜光瞟了几眼。她有点紧张，下意识咬住了下唇，呼吸越发急促，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接着不自在地缩起了双腿。
对面那位精英女性上下打量着佘萝，疲惫的神情也凝重了几分。接着她径直走了过来，影子重重的压在了佘萝身上：“诶，你好，你包上的挂饰，能给我看下吗？”
佘萝抬头看着她，身体下意识的转向一边，抱着书包的手更用力了。但是对方毫不理会，抓起背带上的挂牌看了一眼，又马上拍了张照片。
佘萝害怕极了，起身从对面的身下转过去，手上还紧紧拉着书包的另一边。
“你，你，你要做什么？”佘萝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吼了出来。感受到车厢里所有路人炽热的目光，她的睫毛都要重重地盖下来了。
“喂！你个小偷，《发如雪》周边套组的其他物件呢？”对面用劲拽了拽佘萝的书包，白皙的手上筋络都清晰可见。
佘萝快要忍不住呕吐了。她脑海中的声音越来越响——小偷，小偷，小偷！偷窃的心哐当哐当地泵跳着，震撼着她的肺部，使她呼吸困难。她无比清楚那个挂牌上殊贵的编号意味着什么。她的小腿在打颤，她的脖颈在退缩，她全身都在坦白，嘴里却说出了反话：
“我不是小偷！这就是我的！快放开我！”
车到站了，巨大的惯性迫使对方松开了手。佘萝抓住机会，一口气奔了出去。她贪婪地呼吸着外面冰冷的空气，双腿如灌了铅一样沉重，但是一刻也不敢停步，头也不回的往家里赶。“只要能到达那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个不足二十平的一厅一室仿佛有着巨大的魔力。远到他乡求学的佘萝俨然已把那里当做自己第二个家。B1502，15楼可一览小区全景，而楼下正是她“作案”的地点。在一个空乏的夜晚，她看见了一捧鲜花玫瑰凄凉地躺在地上，一份热腾腾的外卖盒饭，一个心心念念的动画周边。佘萝拿起了那个周边，打量了一番，又放回了袋子中。她鬼祟地观察着四周，悻悻然地上了楼。不知过了多久，玫瑰快要枯萎，外卖已经冷了，袋子还在那，袋子里的东西却没了。
那盒豪华的周边套组静静地躺在柔软的床上，佘萝一个一个小心地把内容物摆放在周围，欣赏过一遍后又原模原样的摆正回去。做完这些后，她空乏的心似乎得到了满足，半身躺在床边，做着无比清醒的美梦。这个梦实在是太过美好，甚至家里来了人也没发现。
“果然是你，刚刚见你时就很眼熟，”
一脸惺忪的佘萝揉了揉眼睛，只看见明晃晃的灯光下，一位身着白色衬衫的大姐姐双手抱臂站着。屋外沙发上是她褪下的西装。
她叫申寒涵，自称是此间的房东。
申寒涵自言自语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到处打量着，好像在验收一件产品，唯独却忽略了床上那最重要的物证。佘萝觉得她疯了，是个疯子，“她为什么还不把我抓起来？”佘萝全身紧绷着坐在床边，双手牢牢拽着被子，眼瞅着她走到书架前。
“让睁眼看着玫瑰的人，也看看它的刺”，申寒涵兀自翻看着，似乎很集中：“没想到你还读泰戈尔。”
“……”佘萝逐渐疑惑起来。申寒涵的声音似乎带有一温柔，与刚刚地铁上的愤怒不同，好像是朋友之间在聊日常。
“还有摄影机！这也是你的爱好嘛？”
佘萝激动地站了起来：“索尼A7R IV，”她走到申寒涵旁边，介绍道：“我还配了索尼FE 50mm F2.8 Macro镜头，那个是FE 28-70mm F3.5-5.6 OSS，拍变焦用的……”
申寒涵突然大笑起来，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书架，笑的很起劲。佘萝突然有些尴尬，心里想着“我是说错什么了嘛？”，背后在不停拨弄着手指。
好一会儿，申寒涵停下来了，揩了揩眼角的眼泪，说：“你明明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做偷窃的事？”她看佘萝的眼神一直在变化，好奇中夹杂着一丝邪魅。
而佘萝眼神还在飘忽，她已经放弃了撒谎，这时因为极度的羞愧——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干了件这么个傻事儿。佘萝胀红了脸，泪水在眼里打转，脚趾狠狠扣着地面，像极了犯了错的小学生。
“我猜，你是把钱花完了，也实在想要那套周边。”申寒涵吐了口气，坐在床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佘萝也坐下来，一起好好聊聊。
见申寒涵给了个台阶，佘萝也就顺着下了。她点了点头，侧着申寒涵坐了下来。她还是没眼去看自己的房东。
申寒涵凑了上来，忽然用双手捧着佘萝的脸。四目相对，空气都凝滞了。接着她轻语道：“你我都作为《发如雪》的同好，你要怎么赔偿我才是？”
面对不断靠近申寒涵，佘萝表现得更加慌乱：“我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
在申寒涵眼里，此时的佘萝竟像渴求母乳而不断摇着尾巴的小狗一般，可爱极了。还没等佘萝反应过来，她就亲了上去。事后申寒涵也记不清为什么这么做，只记得气氛正好，心情正畅。
这一亲，佘萝的身体一下就酥了，任凭申寒涵推倒在床上。不管佘萝怎么抵抗，也抵挡不住侵入唇间的酒气。申寒涵的手在下面摸索着，准备要把衣服脱了。她纤细冰凉的手指若隐若现地划过佘萝的肌肤，每一次触碰，佘萝都会有轻微的反应。申寒涵更兴奋了，她贴到佘萝的耳边，朝里面呼气：
“今晚，我就教你如何补偿～”
申寒涵用舌尖舔过佘萝的脸颊，尝过她淡咸的泪水后，又命令般的说道：“把舌头伸出来。”
佘萝已经放弃了思考，温热的肉体趴在她的身上，使她一动也不能动。她还在回味口腔中的味道，身体就已经替她作出了选择。佘萝还想要更多。
两人闭着眼，任凭舌苔的相互摩擦。时不时申寒涵搞个恶作剧，用牙齿咬住佘萝的舌头，纯粹是为了看对方的反应。申寒涵顺手关了灯，张扬地把头往下面挪，又打算进攻佘萝的颈根。佘萝紧紧的抱着申寒涵，期待着肌肤间的贴合，好像怕她溜了。
……
早上，佘萝拖着沉重的身躯起了床，心情却无比轻快。找过一遍后，发现申寒涵已经不在了。最后，只是在《飞鸟集》下压着一张小纸条。她摸了摸颈上的咬痕，察觉到那并不是一场梦，嘴角不禁漾出一丝隐秘的笑意。她看了看纸条，上面写着：
「让睁眼看着玫瑰的人，也看看它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