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開放:歡迎回家
「聯合技,冰之花──謳歌爛漫!」
沙耶香注意著結果,「有效嗎?」
花帆連忙拉著她跑路,「不是注意這個的時候啦!」
「啊啊對喔。」
逃避可恥但有用,兩人這招比起造成傷害,更重要的是轉移注意,開出將魔獸軍打倒的唯一通道,範圍魔法清除周遭魔獸軍,奔往結界邊界。
就在跑到結界時,忽然一道穿心冰刺從地面升起,沙耶香注意到魔力的波動把花帆拉住才沒被捅個透心涼。
「我太小看你們了。」
靛帝慢慢走過來,一步一腳印都打在花帆跟沙耶香心上,心跳如鼓。靛帝的鎧甲早已破破爛爛,他脫去鎧甲就像是脫去偽裝,本來高大的身軀變成普通高的身長,比起高大強壯不如說是精壯型的女性身形,藍皮膚的鬼面在她停下腳步時碎成兩半,面具下是一個深藍色長髮的美人。那人看了一眼結界,「現在遊戲結束了。」
「司姐!」
震驚,沙耶香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她不相信姐姐還在人世,但是她確確實實站在眼前。
現實一步步打臉,從姐姐的武器、熟悉的魔力波動,再來就是長相,每一個都一步一步都告訴她,這是現實。
「那是誰?」疑似司的女性撐著頭,眉心緊鎖。似乎不願想了,脫去了鎧甲的束縛之後,速度變得更快根本看不見人就繞到沙耶香身側,「我是魔王麾下魔將之一,靛帝。」
噹──武器碰撞產生了火花,沙知出現了用短劍擋住司的攻擊,「不要發呆了,她不是你認識的騎士團長司穆拉諾,你應該最清楚她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她,不是司姐嗎?」沙耶香還沒回神,但勉強找回一些知覺,像是安慰自己也像是說服自己,相信團長的話,也只能相信,沙耶香打起精神,「她、她不是司姐。對,司姐不是這樣的人,她是最有正義感的人,絕對不會加入魔獸軍,她是我最尊敬的姐姐,你一定是個冒牌貨!」
「嘖。怎麼會破解了魔法?」
沙知劍指靛帝,「啊呀呀這麼強啊,破解這樣接近絕對零度的魔法還是花了我一點時間。」
揮揮手,王國軍隊從四面八方更周遭魔獸軍對戰,分散壓力。沙知偏過頭,「謝謝你們兩位拖延了時間,我趕快召集援軍。」
「那又如何。時間到了。」靛帝彈指,一些強大的魔獸聚集過來,兩群人對峙,忽然一陣轟隆巨響,花帆她們身後的結界毫無預兆應聲碎裂,結界破裂的餘波讓人站不穩,花帆一行人馬上被魔獸們包圍了。
「嗚哇,糟糕。」沙知說。
「沙耶,餓餓,飯飯~」從結界中率先出來的是綴理,只見她走路如風,又如同美式足球選手把蜂擁而上的魔獸軍全部撞飛,最終停到沙耶香前方,但她所有的體力就是為了這一瞬間存在而已。
「好久不見,沙耶,累了。」綴理留下遺言,啊不對,是睡前留言就原地倒下。
「綴理大人,真是的……能不能順利活過去都不知道,唉……看來是一定要活下去了。」沙耶香條件反射把人搭到背上。
另一邊的花帆面對魔獸軍的包圍握緊劍,「梢、梢前輩……我、我會保護你!」
「好像待在裡面太久了,啊啦啦怎麼感覺挺糟糕的情況。」
戰場的火焰早已燃盡,周遭只剩下煙霧與灰燼。安靜,周遭相當安靜。只有梢踩在草皮上的聲音,隨著壓雪而喀嘰喀嘰的清脆聲響,那身影就算穿越了濃霧也依舊高雅如花。
「啊啦花帆さん等很久吧,我回來了。」
時隔半月終於見到了梢,明明是值得高興的事情,想告訴她「我很勇敢、堅強了起來,獨自打倒了魔獸,我也可以試著保護梢前輩了!」可是真實見到了梢,眼眶就只是湧起一股熱流,說出口也只剩下,「歡迎回來!」
眼眶模糊,看不見眼前,只能依稀見到那令人憧憬的身影。
純白的魔法袍不染塵埃,梢敞開心胸,「花帆さん,來。」
「梢、梢前輩!」花帆止不住顫抖,連腳步不穩差點跌倒都不顧,就只是朝著那個身影撲了上去,「嗚嗚嗚其實我很害怕,很不安……」
抱緊,聞到味道就能讓人安心,心中湧起溫暖,溫暖到令人不住落淚。
「……好乖好乖不哭了,我都看到了──花帆さん變得很強、很勇敢,擊退了敵人,努力的守護著我,是我最驕傲的後輩。」
終於成長了啊。梢很早就發現了──隻字片語間就知道花帆不喜歡戰鬥,她是從和平的世界來的,不喜歡戰鬥也無可厚非,但這個劍與魔法世界並不是那種和平快樂的世界,而是殘忍而現實的地方,如果不戰鬥,不能保護自己就會死。
一開始只是為了讓花帆願意戰鬥,所以架設結界,把沙耶香跟花帆關在一起強迫她能夠使出魔法與人對戰,而她跟綴理只是為了旁觀而隔離在另一個空間。只是計畫趕不上變化,綴理使出魔法之後,似乎也讓梢認真應對,不知不覺兩人就真的打起來、打起來到血流成河的地步。
雖然有空間遮罩,被破壞的山水田園會恢復原狀,但一出關還是被嚇了一跳,不至於滄海桑田,但她不在幾日,魔獸就囂張地找上門,特別是花帆被欺負可慘了。或許因此讓花帆成長是值得高興的成果,但是啊──
煩躁,就算一開始是希望花帆能夠成長學習戰鬥,實際上看到她的孩子被外人能夠隨便欺負,她只覺得怒火中燒,但嘴邊仍然掛著溫柔的笑意。
「耗光魔力的你又能做什麼?」靛帝說。
「大概是……不能使用魔法吧。」梢偏過頭,搭著花帆的肩膀,「花帆さん還記得我們的魔法學第一課嗎?」
「啊是那個吧……劍與魔法的世界,中央大陸陵庫萊。自然界分為物理與魔法兩大法則,其中魔法含有地水火風四大基本元素,以及雷冰光陰四大特殊元素。」
「很好喔,還記得呢。作為獎勵,摸摸頭。」梢笑得優雅而從容,然而花帆還沒有意識到情況的嚴峻程度,只是享受著梢久違的親近。
「當然了,梢前輩說的話我都有牢牢記住喔!」
「你們溫馨的時光也就現在了。」一隻魔獸打斷兩人的溫習,「梢歐托穆尼,今日你跟綴理尤吉利,就要把命留──」
反派輸於話多,梢搭著花帆肩膀放在一邊的小石頭上坐著,「花帆さん看清楚了唷,套一句我經常說的話──魔導士用盡魔力,沒有戰鬥能力就會陷入被動,相當危險。雖說魔法不會背叛你,但要我說啊,肌肉更不會背叛你!」
咻地,梢消失了,只見她綰起袖子,空氣在她揮拳中一層又一層應聲碎裂,敵軍一擁而上,完全沒碰到梢的身子,啪地飛了起來。
「萬感──審判,破邪顯正!」梢直接物理征服對面,周遭的魔獸將領們一招就被打倒,敵方大魔王靛帝也被一招打飛。
那情況慘啊,就算是友軍也無法直視。
「哇安可安可!」
花帆在石頭上忍不住對這精采的虐殺,更正是單方面虐打大迴轉拍手。
「花帆さん你也是滿黑的……」沙耶香揹著綴理,再度變成初見綴理時披獸皮的獵人。
「嗯?」
「沒事。」
或許是見取勝無望,加上沙知請求的王國軍再度增援,殺聲震天,靛帝趁亂下令撤退。
人類勝利了,卻也不是完全勝利了。
這次勝利儘管是高興的,但跟以往戰勝魔獸軍不同。
「……司姐。」
安置綴理,回復村莊的忙碌生活,每天都很充實,忙碌一陣子無法特別去想,實際上閒下來,還是壓在沙耶香心頭上,她拿起桌上的相框,沙知團長所說,靛帝並非是司。
是的,司姐被人陷害死去了,靛帝為什麼跟司姐長得一模一樣、魔法也是,就算想騙自己,在一個又一個新證據下顯得軟弱無力。
「沙耶,餓餓,飯飯!」
隨著綴理敲敲刀叉的聲音響起,沙耶香想到自己在燉湯,連忙關火,給綴理準備餐點時,那些事情又暫時拋在腦後。
「啊對了,瑠璃乃呢?」花帆喊著好燙喔,但繼續大口喝湯。
沙耶香想想那天打到後來,似乎是花帆跟沙耶香使出聯合技的時候,瑠璃乃就不見了,之後打掃戰場時她發現疑似瑠璃乃留言的木板。
──我變回水蚤了,勿找。
「原來瑠璃乃ちゃん不是人嘛!」花帆抱頭。
「才不是這樣吧!」沙耶香意識到不對,看著餐桌邊的綴理、花帆還有梢,「為什麼全部跑來我家蹭飯啊!」
「大家吃吃,熱鬧。」
「嗯村長さん技術又進步了。」梢擦了擦嘴角。
「對啊,飯要一起吃才好吃!」花帆點點頭,像好學生舉手,「我會幫忙洗碗的!」
「我也~」綴理也跟著舉手。
「……那不是問題啦!」
環視一圈家裡,久違大家一起熱鬧吃飯,窗邊的三棵蔬菜在吸收陽光,窗外是村民恢復日常的歡笑聲。沙耶香想,偶爾不要想那些複雜的事情吧。
離開村長家,梢與花帆漫步於暮色的一隅。
「梢前輩、梢前輩!」
「怎麼了?」
「嗯沒事,就想叫一下。」
盯著腳下的影子一長一短,花帆直到現在還感覺不太真實,腳步稍慢了下來。
視線往上,梢微笑轉身,一入眼就是燦黃的寶石反光,梢的刀鞘別上了山茶花形狀的刀穗,花帆回憶自己再度挑戰魯特里奈,獲得認可成為寶可,不對不對,對的對的,啊不對雖然是對的,就是寶石,跟綴理(武器行老闆)學習雕刻花蕊,再跟沙耶香學習編織花瓣跟枝條,才製作完成的護身符,就這樣好好地別在梢前輩的腰際上,她就忍不住竊笑。
刀穗本身就像是在確認梢的存在一樣,她在這裡,不是夢,是現實。
不需要漫長的在家裡孤零零地扳著窗口,細數每一張日曆,每一片折下來的花瓣,等著她回家,是的,她就在這裡。
──她真的會一直在這裡嗎?
花帆停下腳步周遭一切忽然都朦朧了起來。景深,她腦海裡冒出這個詞,盯著前方殘陽下的背影遠離,眼中也只剩下那個耀眼的存在,她朝向那光芒伸出雙手。
不趕快抓住的話,「梢ちゃん……」
「怎麼了嗎?」
不知不覺中,花帆拉住梢的手,或許是怕太過放肆了,只抓住了小拇指,明明只是抓住一邊,她也感到羞赧,而且怎麼會腦袋忽然斷線一般親密地稱呼人家梢ちゃん。
「啊梢前輩,抱歉!我、我是說,梢大小姐啦……因為我好像只是梢前輩家的園丁,卻老是前輩、前輩的稱呼。」
「沒關係喔。大小姐就不用了,我沒有什麼親近的朋友,不如說花帆さん這樣稱呼我很高興。」真是懷念的稱呼啊,梢想,摀起嘴,「稱呼我梢ちゃん也可以喔。」
啊那不是都被聽清楚了嗎?花帆更羞恥了,結結巴巴地說:「不、不用啦,梢前輩就好……」
低著頭,梢盯著小兔子的紅通通耳朵,調侃地說:「我的手很好看嗎?」
「好、好看……啊不是,我是在檢查拳頭有沒有受傷!」就像是驗證她的話語,花帆翻著梢的手,交握的手心仍然顫抖。
「那天你的拳頭流了好多血……」
梢回憶花帆說的是魔獸軍來襲的事情,跟綴理打架,更正是切磋之後,不論哪個對手都不來勁,只是輕輕揮一下拳,明明連對手身體都沒有碰到,但對手身體太脆弱了,打一下就噴血,可惜噴太快還是濺到手了,花帆嚇得把本就破爛的衣服撕下來幫她包紮。
「沒有喔,那都是別人的血,抱歉,那時候還把你的衣服弄髒。」
「唔嗯沒事的,梢前輩沒事才是最重要的!」
現在花帆的衣服早就修復完成了。梢盯著花帆想,綻放的笑容真可愛啊,不曉得她有沒有注意到呢?
「花帆さん,有沒有覺得我們的衣服有點像?」
「嗯?」
抬頭,花帆入眼的就是眼前那純白染上夕陽澄黃的白袍,她再看看自己的衣服。
「對欸,我們兩人就像是──」
情侶裝。梢是這樣想的,但某種意義上花帆也是一如既往,挺遲鈍的。
「我們兩人就像是親子裝一樣!」
「嗯……也是啦。」苦笑。
「真是的,梢前輩又在笑我了吧?」
「沒有,很適合花帆さん喔。」
「唔嗯嗯嗯……嘛算了!」
風起,把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花帆鼓起臉一下就消下去了,輕輕甩著那隻溫暖的手。
「梢前輩、梢前輩!」
「我在這喔。」
「唔嗯。」花帆點點頭,「梢前輩,我再說一次喔,歡迎回來。」
「嗯,我回來了。」
相視一笑,手牽著手漫步在殘陽中,彼此看見了更美麗的景色。
如果景色一直延續下去,未來的路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