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子
意识到自己“如恋人般喜欢”向日葵这件事是初中三年级第二个学期的时候。是因为什么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我已经全然忘记了,只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这个念头就已经在脑海里了。
目光对视就会脸红,肢体接触心跳就会混乱——这种全然未有的感受让我面对向日葵的时候再也做不到随心所欲了。
深蓝色中长发柔顺的搭在肩上,好可爱。
轻轻呼唤我名字的声音,好温柔。
嗔我像个小孩的时候,好开心。
光是待在你身边,我都仿佛在燃烧自己,我的温度,我的炽热之情,你能感受到吗,向日葵?我不敢让她发现我对她的感情已经变质,不敢问她有没有一点和我相同...这么多年来她的温柔几乎尽数归我,她的照顾已经渗透进我的整个世界,所以是我依赖着她而她并不是非我不可,依托在“朋友”上的依赖总有一天会崩塌,等到向日葵有了喜欢的男孩子,和他交往,我除了让出她的温柔别无选择...想到这一层我的心就好像被丢进滚油烹炸。
我在难以言说的煎熬中度过数不清的辗转的夜。
迷迷糊糊的一天又一天,直到有一天早晨醒来,昏沉中看见向日葵担心的脸,身上滚热又沉重。啊,终于到极限了吗。
额头上传来冰凉的实物触感,以及你冰凉的指尖划过我的皮肤,即便如此也能带来一瞬的悸动。
“向日葵…”
我感受到了,你的指尖没有沾染上来自我的一丝热度。
我们是不同的吗?
落空的慌张让我忍不住去抓你的手,真的,不一样吗,我们。
“不要走啊…”
我好像抓空了,然后手被温柔的放回被子。
“我放学会再来看你喔,樱子。”
听见她这么说。
然而从始至终,她都没握住过我的手。
上一次握你的手是什么时候来着?小学?还是更早?
这样啊…我知道了,向日葵,看来,我们真的不一样啊。
我好像闻到了你身上的香气,已经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了,低喃着自己也听不清的语调发出一声叹息。我闭上眼睛,让世界沉入黑暗。
*****向日葵
最近我家里变得格外安静,安静的让我有点烦躁。我知道是少了聒噪多动的樱子——她有快一个月没进过我家的门了,在学校也格外安分,尽管功课做的依然一塌糊涂,做事也依旧懒散随性,但好歹比以前好了许多。一开始我以为她又憋了什么坏心眼等着捉弄我,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看样子是真的收心了。
诚然我觉得欣慰总算认真起来了,一边又有点心慌和寂寞。
课堂上偶尔能感觉到她驻留在我脸上的目光,可我去看她的时候她又马上避开我的视线。
就算我嗔怪她总也学不会长大,她也不像以前那样故意叫我那些让人火大的外号激我生气。
我注意到她的改变,这是好的改变,所以就算我觉得不安,觉得寂寞,也无话可说。我依旧像一直以来维持的习惯那样不由自主的照顾她,叫她起床,给她带甜点,辅导功课,叮嘱她总是忘记的重要事项…她也像以前那样毫不客气的照单全收,这让我稍微松了口气。
可我始终觉得我和樱子之间隔了一小段距离,我有点心慌,因为这段距离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也有点害怕,我怕这段距离会变得越来越长。
平平无奇的一天,我去樱子家门口等她,抚子姐姐跟我说她发烧了。
我轻手轻脚的进了房间,烧的满脸通红的樱子病恹恹的缩在被子里。我跪坐在床边,把退热贴贴在她的脑门上,她似乎被凉意惊醒,迷蒙的双眼湿漉漉的看向我。
“向日葵…”
我听见她咕哝着叫我,像只小猫。
“醒了吗?喝点水吧。”
要迟到了吗,迟到就迟到吧。我这么想着,一边转过身去够桌子上的水杯。
“不要走啊…”
背后又蔫蔫的传出声响。
看来是还没清醒。我把水杯放回了原位,樱子的胳膊从被子里探出来在空中轻晃,袖子滑落到臂弯,因为发烧而有些泛红的白皙皮肤暴露在空气里。
我捏住她的手腕,把袖子扯直,然后把她的胳膊放回被子里,她安静下来。
手掌还留着樱子滚烫的温度,我迟疑着不想离开她的身边。但是有抚子姐姐留在家里照顾樱子,我也需要记好今天的笔记才能保证樱子的功课不落进度。
“我放学会再来看你喔,樱子。”
不知道她醒着还是睡着,我轻轻说,她没有回应,我准备去上学了。
“...不一样”
起身的瞬间,我好像听见樱子呢喃着什么,凑到她嘴边去听。
“向日葵…和我不一样…”
没有樱子的一整天,我像丢了魂一样。
*****樱子
我知道一直以来我有多任性,有多无理取闹。因为潜意识里向日葵会永远包容我,她说的再不客气最终也会原谅我,以至于过于理所应当,曾经完全不会想着向日葵对我的包容有一天会被消磨殆尽这种可能。
我现在该想想了。
吃了退烧药之后我的体温降到了38度以下,终于有余力思考事情了。
我想留在向日葵身边啊,就算我对她怀揣着见不得光的爱恋之心。可是,我能直面接受她和其他人相遇、萌生好感、变得亲密这种事吗。
会不会有一天被向日葵发现我的这份感情呢?
发现了会怎么样啊?
我的脑子一团浆糊。
我像个傻子一样。
这是不对等的感情,向日葵和我是不一样的,我在心里跟自己强调这件事,对于她来说,我是需要被照顾的、不曾长大的、令人不能放着不管的存在,因为向日葵是温柔的人,所以——不行,光是这么想想我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绝对、绝对不想被她察觉到我的感情。
像以前那样吧,就像以前那样,只是要小心一点,不要太无理取闹了,就算无法倾诉爱恋之情,也不想被向日葵讨厌。
然后考到同一个高中…我耷拉下肩膀,我能考得上向日葵去的高中吗?对哦,第二学期了,马上要准备升学考试了,我也不能一直拖着向日葵给我辅导功课,要去补课班还是找姐姐教我呢。
好沮丧。
可是不想和向日葵分开。
我好喜欢她。
我毫无逻辑的想着。
我听见楼下的门铃响了,抚子姐去开门,然后是向日葵“打扰了”的声音。
心里的焦躁不安突然就被轻而易举的抚平了。
“樱子,你怎么样了?”
我抬手把脸上的泪渍擦去,面对向日葵我的身体已经先大脑一步产生了反应。
“好慢啊向日葵!——无聊死了啦,快点陪我玩!”
“诶,我已经一放学就火速赶过来了啊,你这家伙!”向日葵温柔的表情果不其然被我气的变得孩子气:“这么精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吧!无聊的话那正好来做功课!”
我表面上不耐烦的要死,心里却雀跃着,一放学就来了嘛。
“呐,向日葵,你要考哪里的高中啊?”我咬着笔杆,装作不经意的问她。
“啊?我啊,没想好呢,樱子有想去的学校吗?”
我心里想着,当然有,我想去有向日葵的学校。
“…没有。”但是不可能让你知道。
“直升七森高中也不错啊,船见学姐和绫乃学姐她们也都在七森”我余光瞥见向日葵看过来我这边,但我不敢抬头和她对视:“樱子定下志愿一定要跟我说哦。”
“哦”
我心里忐忑的想着,为什么要我一定跟她说呢?是因为朋友的关系,还是向日葵也想跟我同一个学校啊?
*****向日葵
一放学心里就只有去见樱子这个念头,不对,是还有两节课放学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
我有话想问她,什么叫“向日葵是不一样的”?我直觉这和这段时间樱子的反常有关系,所以见到她就马上开始做功课,然后就好好问她!果然还是觉得不舒服,就算很烦,也不想和樱子有距离!
拉开卧室门的瞬间,我好像看见樱子在流泪。我愣怔了一下,但她还是和往常一样说着懒散又任性的话,我开始以为那是我的错觉。
“呐,向日葵,你要考哪里的高中啊?”
我正低头思索着樱子常错的题,突然就听见她这么问。
不是没考虑过,家里人也都认为可以尝试一下更好的高中,就像京子学姐那样。但是我不太想那样,樱子她要怎么办啊,我得和樱子在一个学校,这家伙没我根本就不行,这么任性,又懒散,功课也不认真,没有我她要怎么办啊?
更好的学校樱子肯定不行,直升七森像船见学姐那样也没什么不好,樱子也能更容易考上。
可是樱子突然问我是为什么呢?是有了别的想去的学校了吗?
我的心悬了起来,没关系,有想去的别的学校也没事,我也去考就好了,我在那一瞬间就下定了这个决心,但是樱子没有给出任何答案,我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樱子定下志愿一定要跟我说哦。”
我从来没这么庆幸自己的成绩可以比樱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