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坐上了电车，我几乎没有做过这列列车的上行方向，如果任由它开下去，最后它会把我带到城郊去。
阳花正忙着给她的电子月票集章。我偷偷瞄了一眼，每乘两趟车可以集一个章，现在阳花都有十八个章了。
不得不说，民营的电车花样就是多啊，能一路从废线危机熬到市内电车线路改革，靠的就是这一些小小心思创造出的凝聚力来苦心经营。
“前辈。”阳花抬起头来，“你也有集章吗？”
“我高中毕业之后就没有买月票了。”我说。“这个集章是和月票挂钩的吧。”
“欸，前辈明明是靠坐电车上下班的啊。”
“是这样没错，不过现在月票优惠力度也没那么大不是吗。”我说，“市内电车现在票价也才一百日元不到，感觉没必要办月票。”
“前辈的女朋友很有钱吧。”阳花问。
“还好吧，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我稍微把话题速度放慢了一些。
“那个手链，不是一般的有钱人能戴得起的。”阳花说，“除此之外，衣服虽然一眼看上去是平价的款式，其实也都是贵得吓人的牌子。”
“这样啊，我不懂这些的。”我回想了一下高中的葵，那会儿她可是会穿夜市摊子卖的T恤的人。
“前辈，之前换的公文包，也肯定是女朋友给买的吧。”阳花继续嘟哝着。
“确实是。”
“价钱是前辈之前用的公文包的十倍哦？”
“……哈？”我从葵手里接过这个新包的时候，葵可不是这样的说法啊。
“平价包。”葵跟我这么说道。“先拿去用。看你现在用的这个，都磨破角上的皮了。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啊，真是……”
“前辈，阳花在想。”阳花说，“是不是因为攀了高枝，所以前辈的消费观念也被腐化了。”
“说得我好像什么软饭女一样。”
“那为什么前辈不想办电车的月票呢？难道省下来的钱不是钱了吗？通勤一个月能省不少钱呢，一年，五年，又是一大笔钱……”阳花絮絮叨叨地对我介绍着办月票的好处。
“你只是想蹭我的集章，拿换出来的礼物而已吧。”我一手推着靠近过来的阳花，命令她待在植物精油味不算太泛滥的距离。
“哪有！虽然限时兑换的小熊挎包确实很可爱……啊不是，人家也是为前辈的荷包着想嘛。”
“小熊挎包要二十五个章。”我打开了官网，查看兑换列表。“这个月月底，也就是新年之前就截止兑换了。一天只能集一个章，所以你无论怎么样都赶不上在月底集齐章。”
“唔……”
“但是通过每天一次的亲友集章转赠功能，那就是加上我每天贡献给你一个的章……”我在心底敲了敲算盘。“够了。”
“友香前辈，帮帮忙吧！”阳花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向我低眉颔首地恳求道。“这是我今年的夙愿！如果不拿到那个小熊挎包的话，跨年夜的晚上一定会辗转反复、彻夜难眠！”
“说得好夸张。”我重新看了看这个兑换页面。除了联名限定款的小熊挎包外，还有比较生活化的兑换品，比如厨房纸。拿几盒回去给真的话，她应该也会很高兴的。自从她不做网络博主以来，断了和大部分厨房用品供应商的签约。要知道在她如日中天那段时间，随便打开一个橱柜都能见着成堆的厨房纸。“我知道了，那就当作是给你的新年礼物了。来年要努力工作才行啊。”
“阳花最喜欢前辈——啊——”
阳花想乘机抱上来，被我压着肩膀按在座位上。
“老实点。”
“好~”
“话说，你之前都换了什么东西。你很早就有集章的吧，应该不至于现在要对着几个章死抠。”我问道。
“之前有个等身大的布偶熊要七十个章……没忍住，就换了。”阳花坐直了身子，为她自己的行为找理由。“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面料好，填料棒。抱着睡了这么久，还没变形过。”
“有那么高质量吗？”
“最主要的当然还是抱着舒服，冬天带进被窝里搂着，就跟搂着真人一样。”阳花神秘兮兮地凑上来说道，“什么时候有空，带前辈到我家里看一看就知道了。”
“你答应我，先让我看你公寓地板下面是不是藏着尸体。”我说。
“真的没有啦！”阳花挤出拼命解释的声音。“不要把这种莫名其妙的印象当成真的来说啦！”
“乘客朋友们，你们好，前方到站……”
“啊。”阳花抖了一激灵，拉着我从座位上站起来。“前辈，我们到站了。下车吧。”
“这是哪啊。”我踏上月台，环视这片从未踏足过的地域。
“前辈从来没来过这里吗？”阳花神秘兮兮地问道。
“是你杀人抛尸的地点吗？”虽然明显地可以看出阳花已经到发脾气的边缘了，但我还是忍不住继续朝她施压，试探她的底线。
“前辈！”阳花抓着我的风衣下摆，“不要再拿这种事情跟阳花开玩笑了！”
看来这次是触到底线了。短时间对重复的强恶意玩笑，阳花只能忍受五次左右。这就是我经过实践得出的数据。
试探别人底线这事，讲道理非常不好。我也知道这是个亟待改正的坏习惯，但我就是忍不住会去做，如果不把忍受极限弄清楚的话，我有可能会因为情感的障碍而拿捏不住分寸。
“办月票的窗口在哪？”我试图转移话题。
“现在在手机上就能办，不过还要下一个软件就是了。”阳花嘟着嘴说道，还在对刚刚我的过分试探感到愤怒。
“生气了？”
“没有。”
“那告诉我月票在哪里办呗，我不想多下一个软件占空间。”
“不要。”
我漏算了一点，阳花性格的麻烦程度也让她很难哄。将来如果还有需要对她某些忍耐底线做测试的时候，必须得悠着点了。
“请你喝饮料，原谅我吧。”
“不原谅前辈。”
“那至少把我衣服放开，我去找办月票的前台。”
“不行……前辈会走丢的。”阳花赌气地转过身去，同时又拗着我的衣角。
“阳花。”我说，“我以后不拿这件事跟你开玩笑了，我保证。”
“前辈如果食言了的话怎么办呢？”
“我从来没有骗过阳花吧？”我利用平日里积累下的道德优势朝阳花施压道。
“没、没有是没有……”阳花说。“那好吧，看在前辈在工作上和平日里真的都很照顾阳花，还要为了阳花集章，待会儿还要给阳花买饮料的份上，说出三个阳花的优点，阳花就原谅友香前辈了。”
这家伙，得意忘形了啊，都这样得寸进尺起来了。
“阳花的虎牙很可爱。”我先把最简单的子弹交出去。
“一个。”
“工作认真上进负责！工作效率超高，人人都爱的小组之花！”其实这是我写给阳花年底的组员互评板上的话，不过要看到这个板子，是来年的事情，所以现在的阳花还不知情。
“就算说这么多也只能算一个！一共是两个了，还差一个。”
“因为是可爱的后辈，所以会原谅前辈做得一些傻事。”
“前辈，这种说法是很犯规的。”阳花转过身来。“不原谅你的话，那阳花就不是可爱的后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