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面前的，是一块四方漆黑的玻璃块。

“这是什么。”我碰了一下玻璃块，上面马上浮现出几个简单的字样，原来是和触屏显示器类似的东西。

“指纹录入器。”葵放下手中的文件，将我的左手食指按在了玻璃块的凹面上。

“好高级的门禁啊。”我看着玻璃块亮屏，不断地跃动着亮色花纹。

“好啦。”待花纹的跳动节奏降低至同一色块，葵才将我的手指从凹面中撤出。“我们现在待的这幢房子，是我父母所有的。钥匙的所有权在他们手里，我不能给你。但我接下来要搬去住的别墅，就基本上是我个人的了。所以嘛……”

“这是联网的吗？远程指纹录入器。”我说，“感觉好危险啊，如果从云端上泄漏了数据的话，那指纹门禁就不靠谱了。”

“所以还有不联网的虹膜认证。”葵笑了笑，从玻璃块平的那一面压上自己的手指，将录入器关机。“但那得要等你到别墅那边才能做。”

“我啰嗦地再问一下，你过年的时候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不是你来陪我还能有谁。”葵抓着我连帽衫垂下来的帽绳。“这样。我安排你和我父母多见见面吧，就新年的时候。别傻愣愣地穿得像睡衣一样来，至少穿得好看一点。礼物就不用了。”

“你上次帮我挑的那身怎么样，我还没穿过呢。”

“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穿啊？是嫌不好看么？”葵的反问总是让我措手不及。

“这不是显得我珍重它们嘛。”

“油嘴滑舌。”

“不爱听，那我不讲了。”

葵伸出双手，用力地挤压我的脸颊。“友香再用这种句式对我说话，我就要惩罚你这个犯错的舌头了。”

“深……深末，陈发？”葵停止对我的脸施压，我才能好好说话。“什么惩罚？”

葵这时候就不说话了，她用一种完全无法摸透的微笑取代了回答。等我望着她的眼睛试着猜出一点答案良久，她才说道：“想知道啊？那你试试呗。”

“小的不敢。”

最危险，是未知。

“这才乖呢。”葵说着，送我到门口。“哎呀，别忘了带上这个。”

葵在我的侧脸上盖下了她的独占吻徽。

带着这还有些许余温 的刻印，我走出了葵的家门。

在前往车站的路上，或许是无心的观察给我提供了一个警觉：有人正在尾随我。

跟踪我的人是三人一轮换小组式行动，大概是图一个尽量延长对我的追踪时间吧，两女一男交替出现在我身后。最开始我注意到的是装作跑外勤的男性跟踪者，之后是同样穿着商务套的女跟踪者。第三个跟踪者所在位置有点匪夷所思，是在我的侧前方到侧后方勉强能被视线收纳的这一范围内活动，着常服。

至于发现他们的原因，也并非是我眼力高能一眼看穿，纯粹是我活动太拖沓，还会不时在椅子上歇脚、观察周围的人。三个人都暴露在我视线之下过，虽然我那时候压根没发现他们正在跟踪我，只是一视同仁地盯着他们。在他们看来，这种观察的目光就如同一种凝视的审问吧。

正是因为起了“是不是被她发现了”这种疑惑，导致他们在临近车站前的配置变化。那两个业务员装扮的跟踪者提前撤退，而为了避免最高强度出现在我视线里的人暴露，着常服的跟踪者先我一步进站了，只是她没想到，我会蹲在车站前的商店里玩三十分钟的扭蛋。

我进站时，第一眼就看见了她。按理说，她早就该乘车走了，但是她还候坐在长椅上。现在又不是什么搭车高峰期，没理由上一趟电车来了不坐。

就算到这一步，我也没断定她是跟踪者，也有可能她是在等其他人一起搭车。就算我站在候车线前，她也不为所动。直到我登车时，她才慢条斯理地收起手机，准备搭车。

这时候我立刻就知道自己被跟踪了。

那两个业务员装扮的人，是我通过推理猜测他们是跟踪者。他们与这个常服女两两出现的频率太高了，不把他们捆绑在一起就不能解释。

我在考虑这样一件事。虽然我确实被跟踪了，我被跟踪的级别是什么？我自己当然知道我和葵有藕断丝连的亲密关系，但这些新闻社的跟踪记者肯定摸不透这一点，或许只是把我当作葵的闺蜜看待，而并非是葵的恋人。

现在应该还不是高度警觉的时候，我还是可以到真家里去，不会马上点燃“黑井葵密友脚踏两只船”这种大新闻。不过随着这群人报道的跟进，迟早会有一天要发现这一事实吧。到那时候，不仅我和葵，就连真也要被他们盯梢上，他们不该侵扰真的隐私。

保险起见，先要甩掉这个常服女。

在我进车站起疑心的那一刻起，我的身体就自动做出了抉择。此时我乘坐电车的方向是反的，我将要在下一站下车，然后再返乘回去，这样就基本安全了。

如我所料，常服女不敢追踪上来，现在再去真家里就少了耳目搅扰。只不过我这行为着实反常，在他们看来我肯定是有猫腻的人物，下次就不会这么轻松写意了。

下了电车，我先将集章赠送给阳花，免得她又要发消息来催。恰巧这时候收到了花梨发来的短信。

“友香。”花梨那颗燃烧的土豆头像不知道多少年没换过了。“我这边看到你的指纹了。”

“哈？”我打字回应。“偷窥癖？”

“什么偷窥癖啊，后台收到你的录入信息，比对到我库里的相同纹型了。还记得我们的合同吗？”

“那不是纸质的吗？”

“从干了的墨迹上收集你本人主观意志按下去的指纹，不是很困难吧？”

“我刚刚才说这个远程录入系统不安全，然后就泄漏到你手里了。”

“友香说话很难听。什么叫泄漏，我自个团队开发维护的安保系统，有一个合法后门监控怎么了，还用它抓过潜逃犯呢。”

“很符合我对未来五十年科技的想象。”

“别想太多，隐私早在一个世纪前就不是层纸，而是层纱了。就算不戳破也能朦胧地看个清。”

“我对此深有体会。”

“别扯别的了，你和真什么时候到我这来做年菜，我要的海产呢？”

“我正要去真家里商量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