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结束时,我能与安达一起留下些什么吗?
最近总在琢磨这个问题,连约会的时候都情不自禁地思考。我会这么想也很正常,因为这是我与安达能够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高中时代的夏天。
夏天结束时,我们就将成为大人。
所以我希望至少能再和安达一起做些什么能留下深刻回忆的事情。思来想去其实我和安达每次约会做的事都差不多,附近也早都逛遍了,何况曾经身为山寨不良的我们也不会真的去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或许应该转变思路,不该去想着做什么能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情,而是能够让未来的我们回想起那一瞬间的对方吗?
“怎么了,岛村?从刚才开始就看你好像在思考什么为难的事情?”
坐在我对面的安达小口喝着冰奶昔向我开口询问。
“难道是最近出来玩的次数太多消费超支了吗……抱歉,我没考虑到这点……不过岛村你放心我打工攒的钱还剩很多!”安达摆出了一副宛如夜总会里包养牛郎的富婆姿态,现在我该乖乖接受然后等待安达的临幸吗?
虽然有点想那么干,但那样就变成有手有脚还让女朋友养着自己的人渣了。
“不愧是安达呢~不过我还没有落魄到出来玩也要全部让女朋友付钱的地步所以放心好了!”
“其实嘛……我只是在想在是不是该和安达做些比较像样的青春期该做的事,来给高中最后的夏天做结尾呢?”
“和女朋友约会不算吗?”
“嗯……倒也是啦,和安达约会很开心,不过我想的是能让未来的安达回忆起高中时代就能想起的那种。”
“关于岛村的事我都能记住。”
安达一本正经地说出了很厉害的话。
“这点我倒也相信安达啦~不过安达和我以后总有一天会变成老婆婆的吧?到时候有些事想不忘记也不行了,所以我想做些什么让我和安达即使到了那时候也总能回忆起。”
“老、老婆婆吗,我和岛村两个人、那岂不是就是说岛村会和我过一辈子……嘿嘿,嘿……”安达说着说着有些痴痴地笑了起来。总觉得她好像抓错了重点。
“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说安达也来一起寻找吧!”我伸出手捏了捏安达柔软的脸颊,安达顿时回过神来然后像触电一样弹起并泛起了阵阵红晕。
“好、好哦!”
喝完最后一点饮料,我和安达走出了咖啡店,行走在八月的夏日中去寻找想做的事。
离开空调房间后,夏天燥热的空气顿时将我包围,八月末的太阳是最毒辣的,走在底下简直像是进了桑拿房一样,没一会就汗流浃背,我不禁怀疑是不是不该把安达拉来一起干这种蠢事。
“如果对于安达来说,说起夏天第一时间就会想起的事情是什么?”
“嗯……夏日祭,和岛村一起逛的那次。”安达没有怎么犹豫就说出了答案。
“这么说起来也确实呢,那天我大概也会记一辈子吧,毕竟可是被同班同学吐着血告白了呢。”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和安达一样。
但是夏日祭每年都有有很多次,之后也不是没去逛过,能留下深刻回忆的却仅有一次。
毕竟我又不可能现在再和安达来一次告白,这条可以pass了。
看电影或者唱KTV之类的,无疑也很普通……对了,说到夏天的话,就是沙滩,沙滩的话,就是泳衣,这么说来我对安达的泳衣印象十分深刻。
“安达的……泳衣……”
“泳衣……诶?岛村现在想看吗?”安达有些期待地看着我说道,我毫不怀疑如果我同意的话她现在就会回家换一套,又或许她已经穿在里面了……?
“泳衣的话,当然要游泳的时候穿吧?对了……去游泳吧!”
对我来说这是目前能想到的即符合夏天又印象深刻的事情。
“正好学校不是今年也新修了个露天游泳池嘛!”
“这倒是……不过现在是暑假,我们要怎么进去?”
我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嘿嘿”地笑了一声。
“当然是……等到了自然有办法!”
“诶?!”
“不过现在实在有点太热了,总觉得再在外面待下去马上就要中暑……还是等晚一点再去吧,正好也可以回去取一下泳衣。”
说干就干,我和安达暂且先回了自己家准备齐全,然后等太阳差不多落山了再出发。
“在哪里来着……”
我在房间里一顿翻找,终于找到了压箱底的学校泳衣。
虽然我之前也买了其他款式的泳衣,但想到马上就要结束的高中时代,还是选择了学校的泳衣,好让自己最后再短暂感受一下高中生的身份。
“姐姐你要出去游泳?”
“岛村小姐要出门游泳吗?!”
妹妹和小社恰好经过我的房间门口,我看着小社身上的海豚睡衣,随口答道:“对呀,不过要晚一点再出发。”
“真少见,明明姐姐总是赖在房间里不喜欢动。”
“我无知的妹妹哟——等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就知道了。”我故作深沉地说着。
“人这种生物,是可以为了对方改变的啊!”
“我明白!虽然我喜欢汉堡肉,但我也喜欢小同学,所以小同学如果向我要我也会分给小同学!”
社妹仰起她水色的小脑袋,一本正经地回答着。
“好吧,那我也会分给小社!”
“——耶!!”
妹妹挠了挠头,似懂非懂地跟小社离开了房间门口。我欣慰地目送她们离开,看来收养这个来历不明的生物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起码让妹妹学会了与他人分享。
满怀期待地等待着时间流逝,不知不觉间太阳逐渐向西边沉去,晚风吹散着阳光残留的余热,夏日向我们展现出了相对温柔的一面。
将泳衣装进了随身的包里,一路小跑着去约定的地点和安达汇合。远远地就看见她向我招手,我也向她做出回应。在约会这件事上安达永远是早到的,我无论怎样也赢不了她。安达换了身洁白的连衣裙,好像没带别的东西,那她多半就是已经把泳衣穿在里面了。
“岛村要到里面换吗?”
“嗯,因为学校的泳衣穿在里面的话不是很方便。”
和安达一起走到了学校的大门前,巧的是负责安保的人居然正好在呼呼大睡,大门也没有锁住。
我和安达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傍晚日落后的学校还没有把照明灯打开,视野内的东西全都混杂成了昏暗的一片,只有残存的晚霞洒落在上面,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地暗淡,看上去轻易地就会被戳破。
我和安达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游泳池旁,虽说已经是情侣,太没有羞耻心的话也不太好,所以我还是去了更衣室里更换泳衣。
看着镜子里身着泳衣的自己,与两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那副高中生模样,安达也是,和高一时比起来除了气质改变了一些以外没有什么不同。
毕竟我们已经到了青春期的末尾,身体多半是不可能再发育了,说实话,就身高这点来说过去了两年也毫无变化,也没什么稀奇的。
这样的我,夏日结束时就会踏入大人的行列吗?
对此我并没有什么实感,现在的我依旧是高中生的岛村,就算过去一个月和两个月,也不可能有什么很大的区别,在我眼里高中生与大人的界限,依旧十分模糊。
人们总说有时人会一夜之间成长。或许直到那天到来,才能算真正踏入了大人的行列。
我对成为大人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即使有些好奇大人安达的模样,我现在喜欢的,也是身为高中生的安达。我不确定和安达之间谁会先成为大人,总觉得那是件挺恐怖的事。
成为大人代表着能做到许多现在做不到的事,但同时,也会失去做一些事的权利。
所以在成为大人前,在失去权力前,我想为我与安达的高中时代,增添一些无论在多么遥远的未来,只要回忆起就能够一起会心一笑的东西。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向着外面走去。
在最后的夏末之际,我们又能留下些什么?
我踏出了更衣室,想要去寻找答案。
穿着纯白色泳衣的安达已经站在泳池旁等待着。安达回头向我笑着,以标准的姿势跃进了泳池,宛如一只白鸟不见一丝涟漪地坠入水中。
安达的身影灵活地在水中游动着,纯白色的泳衣在夜间的泳池里格外显眼。
我紧随其后跳进其中,游往安达的方向。看到我接近后的安达突然提升了速度,又再度与我拉开距离,我不禁怀疑安达难道真的为了泳衣有一天能派上用场所以苦练了游泳吗?
安达像是挑衅一样,忽快忽慢地游动着,好啊,那我自然会奉陪到底!
以前总是安达追着我转,这次换我来追安达了。
安达像一条纯白色的鱼似的,灵活地仿佛与水融为了一体,不知不觉间被拉开了许多距离,安达左游右窜地,简直要把我绕晕。加上夜晚昏暗的视野,我几乎连安达到底在哪个方向都不清楚了。
“认输、我认输,啊啊,安达你到底什么时候游地这么厉害了!”
“因为我一直偷偷练习,想着能吓岛村一跳。”安达像幽灵一样从背后抱住了我,裸露的肌肤贴在一起传来冰凉的触感。
“好吧……安达你做到了。”我双手举起表示投降,任由安达抱着我在水里漂浮着。
细散的水滴拍打在我的脸上,我本以为是激起的水花,抬头望向天空才发现好像下雨了。
夏日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细雨转眼间便倾盆而下。安达却没有想离开的样子,我索性也跟着她一起在泳池里随波逐流。
反正都已经泡在水里,一会擦干就没事了。
此刻,学校内的照明灯也亮了起来,周围的灯光将整个泳池映照地如同舞台一般。身后的教学楼像是巨大的幕布,等待着主角的到来。
我游到了舞台的正中央,向安达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安达毫不犹豫地接过我的手,两个人一起,在泳池中舞动着。
以前也在学校和安达一起跳过简单的交际舞,但此刻,我们两人都仅仅凭着本能跟随着对方的动作起舞。
明天,我们即将成为大人。
所以就在青春结束的前夜,为了将对方的身影记在心底、在夏天的尽头可能地起舞吧。
所有的思绪都抛在脑后,言语不再必要,吐露的声音变为泡沫,我们化身为鱼,在夏夜结束前。
此刻仿佛漂浮在海中央,月光是为我们量身而作的礼服。
双手逐渐紧握,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即使身处雨夜之中,也丝毫不觉得寒冷。
安达侧过了脸,划破夜空的闪电将她的模样照地无比清晰,飘落的雨水像是从双眼流下的泪滴一般,于大雨中流着泪的安达,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
这样的她对我来说,就算走到夏日的终点、直到生命尽头,在这个夏末与她有关的一切,一定都不会遗忘吧。
雨渐渐地小了,像是为了舞台的谢幕。
我伸出手,抹掉了安达脸上的雨水。
想注视着你,为了将你的身影映在心底。
想一直在你身边,是因为想看到你眼中的风景。
想着关于你的事,因为其中有着我的一切。
无论是烟火声中的夏日祭,还是雨夜中起舞的身影,直到生命尽头也能够回忆起的,一定尽是与你有关的事。
不论多少次我都会把你的身形映在心里。
“安达。”
震耳欲聋的雷声中,我呼喊着所爱之人的名字。
告别了属于我们的夏天。
此刻奏响的遥远雷鸣,宣告着与夏日有关一切的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