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周五的下午,一般来说是我的空闲时间。
朋友们约我,本想着和她们一起去哪里吃个饭,不过想着时间还尚早,不如告别她们,绕个路来宫城的学校那儿等等她放学。
我知道她见到我后又免不了抱怨几句,但是,她倒也不至于真的赶我走。
至少上一次,她就把我留在了她的身边,走了一路,直到分岔口。
况且,上周她也在明知道我故意撒谎的前提下,允许了我在她家里吃早餐。
虽然言语上大抵是排斥我的,但实际上,我想,她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抗拒我。
所以,我来和她一起放学,理由也是充分恰当的。
我掏出手机,向她发送了问好的讯息。
离学校放学的时间似乎还有不到半个钟,她应该也正上着最后一堂课,没有立刻回复我也正常。
于是,我摁下熄屏键,在学校附近兜兜转转,借着这个空档的时间等待着她的回复。
想着她应该也已读了,而后我重新点进通讯录。
发现仍是未读。
“她上课有那么认真的吗?”
我不禁自言自语,并将周末宫城的上课状态在这个时候拿出来做比对。
虽然她上我的家教课倒也没有不认真,但是也会时不时地滑滑手机,亦或者靠在床边喝喝饮料。
在学校上课却不会偷偷看一眼手机,这点我是存疑的。
不过,也许她是开了静音也说不定呢。
“看到就回复。”
我像是催促着她一样,又发送了一条讯息,并期待着那个灰色的未读可以显示成黑色的已读。
等待的时间内也不知道该干什么,总是盯着屏幕也不能盯出个宫城出来。我只好再一次将手机放回兜里,绕着学校附近的街道又逛了一圈。
回到原点,恰逢学校铃声打响。
嬉笑吵闹声隐约地传过来我这里。
我向校内看去,背好书包的学生正三五成群地从教学楼里边走出来。现在应该就是放学时间了。
我掏出手机,抱着点期待的心情,又点开了和宫城的聊天界面。
但是,未读仍然是未读,没有因为时间的原因而变成已读。
总不能这么逃避我吧。
倘若是只读不回,我也不会有什么意见,至少这意味着她看了我发的讯息,而接不接受就另说。
可是,看都不看,这就有些不太好了。
“好歹也看一下啊。”
无奈,我总不可能因为这点小小的原因就掉头走人。来都来了,干脆就在这儿等她出校门算了。
我靠在校门外的篱笆墙上,目光追随着陆陆续续出校门的学生,想着能从里边发现她的身影。
没有。
这似乎有些不对。
印象中的上一次,可是刚打完铃没多久,她就已经出来了。
但是,这一次,我手表上的分针已经转过了十分钟了,她的人影还是没有出现在校门。
我连忙从兜里抓出手机,点开和她的聊天界面。
发现仍是未读。
就在我心灰意冷地准备将手机收回兜里的时候,未读从那一瞬间变成了已读。
我的心放缓了许多,一边和刚才一样看着出来的人群,一边用余光等待着她的回信。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不仅是视线内的人群里没有宫城,余光所瞟到的界面上也没有出现她的回复。
出来的人群也不算多,我不至于在人群中就分辨不清她的背影。
“难不成是不想见我吗。”
我不得不推出这个结论。
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学校里出来的人流也越来越少,但还是没有宫城的身影。
她并没有像我所期待的那样出来。
我不记得宫城有说过自己放学后有社团课什么的,不过她好像也不会和我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况且今天是周五,应该就不会有社团课什么的了吧。
再往前回溯几周的时候,我不是还在周五下午和宫城在这附近的书店偶遇了么。
那一次只是刚刚好就和朋友走来了这里而已,我并没有抱着可以和她这么巧见面的心情。
一股挫败感没由来地从我心底里升腾。
我决定再等十分钟。要是她还是不给回应,亦或者不出来的话。
那么。
那么我只好转头走了。
05
我从沙发上醒来。
没有任何胃口,中午随便吃了点威化饼干以及喝了点柠檬水后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之所以不在卧室的床上睡,是因为卧室离客厅远,而沙发近在咫尺。我作为一个病人,总不能为难自己选择最远路径。
何况沙发上只要拿好枕头和衣服盖上便睡得舒适,那也就不会有什么怨言了。
“......”
我习惯性地点开手机,心里边对一些事情存在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预感。
第一条是:
“你放学了没?我和你走走。”
第二条是:
“看到请回复。”
不用说都知道是谁发过来的了。
我苦笑,因为今天的她也许只能等空气了。
除非她的第六感可以直接帮助她判断出我生病在家,不然她就只能原路返回。
我本想拿起手机,随便回她一句两句也好。但是,我到头来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将手机铃声打开,而后把它放在桌面上。
回复她信息也没有什么作用,要是我说我病了,说不定还会被她找上门来,这样一来的话就更加麻烦了。
我不希望自己生病的样子被她看到。
也就是说,我要尽快在明天周六课之前把自己恢复完全了。
这样的话,要是她明天问及我原因,我直接说今天生病在家就行了。
既可以规避她今天直接找上门来的可能性,也没有像个坏孩子一样编造谎言。
于是乎,我便放心地将视线从手机上收了回来,而后,白花花的天花板填充了我目之所及之处。
我很想起身,打开客厅的灯。至少暖黄色调的灯光打在天花板上,不会显得那么冷清、单调。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
我有预感是谁发来的信息,于是伸手去拿搁置在冰冷的玻璃桌上的手机。
“志绪理,我带了吃的和退烧药,开门吧。”
出乎意料,发送信息的竟然是舞香。
不过,这总比是仙台老师发来的要好。
如果现在站在门外的是仙台老师,我恐怕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晾在门外,又辜负了关心我的心意;开门吧,我又会不喜欢。
庆幸是舞香来探望我。
我现在很虚弱,勉强地像是一瘸一拐地走去打开门,门外的舞香正提着一袋子的慰问品,向我打着招呼。
我点点头,笑着回应,却挤不出一个像样的笑容来。然后拖着疲惫的身子钻回沙发上我搭好的窝里,不愿意再动一步。
“好点了吗?”
“没有。晕晕沉沉的。”
“为什么在沙发上睡?”
“离卧室太远了,我不想走那么远。”
“这得有多远啊,不就几步路的距离。睡沙发上不舒服的呀。”
“好啦,你也别管我这么多了。”
舞香一边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摆在桌面上,一边像保姆一样唠叨着我。
“我扶你回房睡,好不?”
“如果你扶得动的话。”
虽然我没明说,但差不多是得到了我的认可的舞香将手头的东西整理完后,便来到我旁边,将手伸给我。
我放心地将软绵绵的身子交给她,瘫倒在她身上。
“志绪理还意外地很轻。平时吃多点啊。”
“知道了知道了。快抬我回去。”
“对了,今天上课的笔记我就留在你家里了,你记得病好了后抄回去。”
“你知道我不擅长做笔记的啊。”
“所以我才把我的借你啊。”
“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好了,到了,你的卧室。”
房间里被下午的太阳烘得有些热,沉闷的空气加重了我的头晕。
也许是看出来我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舞香连忙将无力的我安顿好在床上,然后为我打开空调。
“开多少度?”
“27就够了吧。”
“这么高吗?”
“我房间小啊。开26的话会很冷的。况且我还发烧了。”
“那好。你先睡,我出去把东西拿进来。”
她将遥控器放回我的床头柜后,便出门,并轻轻地将门掩上。
在我疲惫的眼皮就要快合上的时候,她将门小心地推开,而后将吃的东西,诸如点心以及布丁之类的放到了床头柜,并附带上了一杯热水。
“睡醒了的话记得吃哦。好好睡吧。”
“谢谢,舞香。”
“不用客气啦。对了,今晚不要洗澡啊,擦擦身子就行了。”
“知道啦知道啦。这点我还不会吗。”
我虚弱地应付着稍显啰嗦的舞香。
她笑了一下。知道我的性格向来如此,再加上现在是病人身份的我,她也就没什么别的好说的了,将一句“注意休息。”当作告别的话送给我后,便为我关上了房间的灯,而后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不一会儿,我便听到了大门关上的声音。
舞香走了。
好不容易有些人烟味的房间,现在又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现在还是病人。
不知怎的,睡在床上的时候,身体更烫了。
更烫,于是就更冷。
这绝非单纯的热,而是像被开水浇遍全身的烫。
而这附上我全身的恶寒,是无论我手忙脚乱地用被子将自己裹得有多么的紧都无法褪去的。
太难受了。
我的喉咙好干,嘴很苦。
我想要起身喝水,但是被窝外面太冷了。
别说被窝外面了,被窝里面也好冷。
应该让舞香先把热水放进保温壶里的。
不过也算了,人家有这个心意也足够了,我总不能还怪她。
但是,好想吃东西,好想喝水。肚子好饿,但是我却起不了身。
我突然间想起来,我的手机还摆在客厅,没有拿进来。我还很好奇仙台老师会给我发什么消息的来着。
不过,现在这些东西应该都全部放在一边最好。
我没力气也没心情理会这些有的没的了。
全世界似乎都在旋转,一股严重的昏沉感向我施压。
视野中的东西渐渐远去,我只好随着本能而闭上双眼,切断残缺的、虚弱的意识。
06
睡梦中,顶着一头浅棕色的、柔顺的长发的仙台老师,吻了我。
我不知道现在的我到底是否是意识清醒的。
也许这就是清醒梦吧。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就像是在观众席上看电影一样,我只能看着剧情的经过。
这么说吧,我就像是看着另一个叫仙台叶月的人,与另一个叫宫城志绪理的人接吻了一样。
但是,我却感觉到了一种诡异的错觉——那个所谓的“另一个叫宫城志绪理”的人就是我自己。
我似乎是转个身,就能离开这个匪夷所思的梦境。
也许我仅仅只是咬咬牙,就能脱离这个梦境。
但是,我却没有这么干。
因为我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唇上,仿佛真的出现了柔软的触感。
而这触感,正是源于梦中的仙台老师。
我的唇很烫,伴随着我发烧的温度。
她的唇反倒是很热,而不是很烫,甚至是连她不小心从嘴边滴下来的一点唾液也带着暧昧的热度,在我的唇上散发余热。
更进一步呢?更进一步该怎么做?
我不清楚。这是我的知识盲区。
再往前进一步,就是我不曾所知的领域。
说到底,为什么我非要做这个所谓的“下一步”不可?
庆幸的是,眼前这个虚幻的仙台老师似乎也没有进一步探索的意味,而是将暧昧的互动停留在交接的唇上。
她索取着我,我被动地回应着她。
她的手环过我的腰,一路沿着我的肌肤上来摸上我的背。而我的手却无处安放,只好停滞在空气中,任由她唇的侵略。
大概就是这样。
我感觉心跳过快,身体越来越烫了。
嘴唇的交接处也越来越烫了,烫到已经感觉不到唇的触感了。
烫,烫,烫,全是烫。
好烫。
也好冷。
于是乎,我从梦中惊醒,头很痛。我摸了我自己的脖子,烫的出奇。想必是又复烧了。
我将空调又调高了一度,而后开始环视周围。
窗外透进来的夜光告诉我,现在应该是半夜。
我的房间寂静的很,也许已经是半夜了。手机不在身边,我也没有买闹钟,现在到底是什么时间,我也不确定。
但是,有一点是我可以确定的。
那就是我做了一个极为荒唐的梦。
荒唐到现在的我仍在喘着粗气。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我夜里复烧的原因,还是这个梦的原因。硬要说的话,我选择相信前者。
身上已经被闷出汗了,可是烧依旧没退。出汗了便会很难受,可是我的手边也没有毛巾。
若是要拿毛巾,就意味着我不得不下床,可是这样一来我就会变得更加冷。
我的所有行动都被封锁了,只得就这样待在床上,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以及窗帘间射进来的几束稀疏的月色。
回过神来,那个诡异的梦又开始占据我的头脑了。
我没有接过吻,我没有谈过恋爱。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梦会入侵我的大脑。
明明是梦,嘴唇上热腾腾的触感却还没有完全消散,还留在那儿供我回味。
这热腾腾的感觉并不是像我这样的发烧的“烫”,而是人体温度的热。
只不过我不想去回味这个。
我用食指轻轻地滑过嘴唇,像是要把感觉从上面抹去一样。只不过,抹去是当然不可能就这样被抹去的,那可是存进了记忆里的东西。
所以我也只好放弃。
重新闭上眼,将意识沉进眩晕的世界里。
明天,大概是好不了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