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呢？”

动听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露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发现语风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身后。

“不要这么神出鬼没好不好。”露瑶抱怨道。

“对不起。”语风带着歉意笑笑，她挨着露瑶身边坐下，因为觉得太近，露瑶悄悄往旁边移了移。

“你干嘛去了，怎么突然冒出来？”

语风揉了揉额头。

“看来你没意识的时候，我也会宕机。重新启动花了一点时间。”

她看见露瑶也在揉着额头，双眼有些无神，于是凑近她关心：

“怎么了，感觉失魂落魄的？”

虽然她看见眼前闪烁的警灯，已然猜到了八九分。

露瑶讲述了之前的遭遇，语风认真听着，待她讲完，若有所思地歪歪头。

“不应该啊。”她说，“它们才没有这大本事呢。”

“没有吗？”　　

真是让人意外的回答，露瑶露出疑惑的神情，洗耳恭听。

“如果真像恐怖片里那样，死去的人凭借怨念就能获得超能力，杀人于无形，不觉得对活着的人太不公平了吗，未免太唯心了吧。”

“我觉得你的存在就挺唯心的。”露瑶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不管怎么说，怨灵才不能随意杀人。你看。”语风向一旁的立柱伸出一根手指，手指径直穿过了立柱，她继续说道，“它们也一样，碰不到这个世界的任何东西，更别提杀人了。怨灵厉害的地方在于它们引导人心的手段，所以实际执行杀戮的，一定是被附身的人类。”

虽然露瑶并未完全理解这番话，但听到执行的是人类这点后，突然觉得不再心虚了。但若真是如此，就又有新问题了。

“既然碰不到，你为什么可以站在地面上，为什么还能坐在椅子上？”

“那只是我根据以前身为人的习惯，特意做出的动作罢了，走路也只是我刚好飘在地上，做出步行的姿势而已。你不觉得这样看着更顺眼一点吗？”

确实如此，露瑶心说。此刻语风坐在这里，就像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没有一点“穿模”的迹象，因此没有丝毫违和感。但转念一想又不对，露瑶还清清楚楚地记着，抓住她的手腕时、牵起她的左手时感受到的细腻与冰凉，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那为什么我能碰到你？”

“这个我也不确定。”

这个回答令人失望，但露瑶也没纠结，继续思考下一个问题了。

“你刚才说这些都是人做的，可为什么血迹会半途消失啊。”露瑶揉着额头，终于想起了本来要问的事情。

“虽然我已经有了猜测，但还要去现场确认一下。”　　

语风正要离开，又为难地回过头。

“我怕距离不够，你能再靠近一点吗？”

露瑶小心翼翼地朝她方向移动了一点，却见对方莞尔一笑。

“我是说，离现场再靠近一点，再找机会溜进去一趟。”语风带着笑意解释道，“不过你离我近一点就更好了。”

四号楼的背面是一小片竹林，大概是因为一般不会有人从这里穿过，所以没有设置警戒线。竹林的对面，就是校园里最大的人工湖，名为相思湖。相思湖总面积不到百亩，但是碧波荡漾、风景怡人，是校园里幽会的好去处。

露瑶强行从竹子的间隙挤了过去，又跃上空调外机，跳进了一间窗户半开着的教室里。她感觉心跳稍微有些加速，自己这般鬼鬼祟祟，要被抓到还不知要如何解释。

教室外不时有人影经过，露瑶卡了一个空隙，低着头一口气冲进了楼梯间。好在搜查人员们都是从电梯出入的，这边没有什么人。

“够近了没啊。”上了五层楼后，露瑶焦急地询问，却被告知需要再近一点。

到八层的时候，露瑶又问了一遍，这次却没有得到回应，语风已经消失了。再靠近的话，可就真可疑到说不清了，就在这层楼等吧。

就在她想坐下休息一会儿的时候，突然心里一紧，感受到一股注视的视线。

虽说人能感受到视线是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但直觉这种东西本就说不清道不明。露瑶抬头望去，目光捕捉到一席红影从上一层飞速闪过。她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往上追去。现在她已经知道了，敌人也是肉体凡胎，那便没什么好怕的。

但是她一直追上顶楼，却不见任何人影。怎么会，明明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啊。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楼梯间的门打开了，迎面走来的却是一个熟面孔。

王永春。

露瑶被领进了一间教室，王永春让她先坐一会儿。露瑶听话地坐着，却感觉如坐针毡，因为她根本想不到到底要编什么借口出来。好在王叔第一时间没有多问，对于自己的可疑行为，他好像有些见怪不怪。

她焦躁地刷着手机，不经意间点进学校论坛，发现虽然现在时间还早，首页的一个帖子已经炸开了锅。

那帖子的配图，赫然就是被红线捆绑着的，死去两人的惨状。

露瑶注意到了发帖时间，竟然是三小时前，那不就是……，不等她细想，王永春又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一位英姿飒爽的女警官。

“小祝啊，这就是给你说过的，老李家的女儿，也是这次案件的报案人。露露，这位是祝怡和，是专案组的新成员。”

“原来你就是师傅的女儿？以前都没注意到。”

那位女警似乎对露瑶很感兴趣，走过来靠近露瑶坐下，上下打量着她。

“你们两个认识？”听见祝怡和的话，王永春疑惑发问。

露瑶和眼前的女警同时摇了摇头。祝怡和解释道：

“只是在笔录和档案里见过她的名字和照片。”

说着她靠得更近观察露瑶，带来了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让露瑶很不自在，究其原因，或许是这位女警官太高了。她的个子少说也有一米八五往上，在高腰牛仔的衬托下显得好像全身都是腿。再加上一张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俊俏脸庞，使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场。

在两位警官的询问下，露瑶又讲了一遍发现尸体的过程。两人全程静静听着，王永春不时点头反馈，而祝怡和则如冰雕一般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全然看不透心思。露瑶额头有些冒冷汗了，她预料到，即使父亲的关系在这，这位祝警官恐怕也很难糊弄过去。

果然，露瑶刚讲完，祝怡和马上提出质疑。

“深更半夜，你独自来一栋被封的楼做什么？”

不管怎么样，都得试一试。露瑶拿出手机，打开论坛：

“我刷到了这个帖子，认出是这里，所以才会专门过来确认一下。”

两位警官的注意力，果然都被帖子吸引了过去，这让露瑶稍微松了一口气。

可惜根本没有持续多久。

“怎么不第一时间报警？”

祝怡和投来冷峻的目光，仿佛能够直接把她穿透，让所有谎言无所遁形。

“因为...因为觉得可能是假的。”露瑶心虚地应对着，“所以想着先过来确认下。”

“很危险知道吗。”王永春插话道，“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管真假先报警，不要再以身试险了。”

“是。”露瑶心虚地答应着，心想可以了吧，没什么要说的了。

“那先这样吧。”

说着，两位警官就要起身离开。终于结束了，露瑶长舒一口气，完全放下了戒心，心底庆幸还好他们没追究我闯入这栋楼的事。

“我们准备再找一些同学了解下情况。”祝怡和漫不经心地说，“想问一下你知不知道他们的联系方式。”

“您尽管问，只要是我认识的，一定帮忙。”

“那就好，你认识肖雅吗？”

“啊？她.......”

“别说了。”露瑶正想说她不是死了吗，耳边骤然传来声音，制止了她。

冰凉的手捂住了露瑶的嘴，看见突然出现的语风，露瑶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差点掉进陷阱。

死者早已面目全非，自己凭什么知道她已经死了？

“她怎么了？”祝怡和逼问道。

“我知道有这个人，但是我和她不熟。我可以帮您问问认识她的人？”

“不用了。”

又聊了些其他情况，祝怡和与王永春把露瑶送到了楼下的警戒线之外。

“小祝，你怎么看？”

“她没说实话，至少有所隐瞒。”

两人望着露瑶离去的背影，小声交流着。

“你觉得她是蛹背后的那个人吗？”

“那倒不像。根据之前的分析，在现场留下蛹的人，性格缜密、细致，反侦察能力强，个性自负、目中无人，自然不会在第一时间报警，也不会犯这种闯进现场附近还被逮住的失误。而她给人的感觉太单纯了。当然，如果是演技的话，那我只能佩服她演得真好。”

“确实。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私心来讲，我也不太相信师父那样有正义感的人，家庭里会出现罪犯。不过，之前与蛹相关的案子资料中，很多都有她的笔录，不可能是巧合吧？所以要说她与这些案子完全没有关联也不太可信。”

这时，露瑶突然折返回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王叔，之前您问的那个女孩，有消息了吗？”

“杜语风对吗？还没有。”王永春皱皱眉头，“怎么，你很关心她吗？之前还说不认识她，记忆恢复了？”

“没有。只是听人说我们是......朋友，所以才会关心一下。”露瑶摇摇头，目光瞥向一旁，“她会是遇害了吗？”

“不确定。从那边找到的血迹和碎尸太杂了，一一确认身份是一项很大的工程。我们已经确认了一些被害者的身份，其中没有她，但还有一些受害者因为缺少比对样本，从而无法确定身份。”

“也缺少她的比对样本吗？”

“是的。她住的地方一尘不染，干净得好像从没住过人似的，所以没有找到有价值的比对样本。”

“好吧，谢谢您。如果有她的消息，希望能告诉我。”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露瑶就转身离开了。王永春注视着露瑶的背影，看见她微微侧起身子，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可她身边分明空无一物。王永春不由叹了口气：　　

“自从出事之后，这孩子就神神叨叨的。上次还突然跑来局里，说把证人带来了，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有。让老李带去看看，他也不听。”

闻言，祝怡和眯起眼睛，紧紧盯着露瑶的背影。

许久，她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

“希望你没被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