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你的身体当然会很疼。〗

〖但通常，只会痛那么一瞬。〗

〖我换种表述方式吧，在你出生之前。〗

〖你不会感觉到痛苦，不是吗？〗

〖如果这正是你所期待的...〗

叮铃铃。

尖锐刺耳的铃声从远处传了过来。

「嗯...？」梓缓缓抬起头，晃了晃脑袋。

「下课了...吗？」

环顾四周，教室里空荡荡的，唯有梓一人孤独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还在思考这响个不停的铃声代表着下课还是上课时，一声熟悉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思绪。

「梓喵~」

无需片刻思索，立刻就能识别出这声音的来源。

唯站在走廊，将整张脸贴在教室的窗户上，轻声呼唤着梓的小名。

「嗯...？唯、唯前辈？」

梓略带诧异地看向窗户，却只发现窗户上刚刚凝结的一层新鲜雾气。

一眨眼，唯就无声无息地溜进了梓的教室，站在梓的背后。

「梓喵啊~」唯轻靠在梓的肩上，重复着那亲昵而独特的小名。

「有什么事吗？唯前辈。」

「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梓点点头，等待唯的下文。

唯轻咳一声，停顿了一下。

「可以请你以后假装不认识我吗？」

梓的心脏猛地一紧，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

「因为梓真的越来越让人讨厌了呢~」

梓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唯。

「为、为什么？唯前辈，为什么？」

「为什么？我哪里做的不够好？为什么？」

得不到任何回应。

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只是总觉得那刺耳的噪音声越来越响亮了。

「梓？」

唯突然抓住梓的手臂，将梓从座位上拽了起来。

「！？」

「梓！」

被突如其来地拖出教室，没有做出任何解释，也没有给她留下任何询问的余地。

「唯前辈！你在做什么？」梓终于忍不住大声问道。

「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这样，说着一些奇怪的话，你到底怎么了？我又到底怎么了？」

唯停下脚步，转过身，无奈地看着梓。

「是啊，我也想问问你。」

「你到底怎么了？」

「你到底怎么了？梓！」

眼前模糊的景象开始慢慢溶解，显露出它们真实的色彩，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梓用力眨了眨眼睛，试图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站在她面前的人也逐渐从模糊中解脱出来，轮廓一点点变得分明。

纯弯着腰，喘着粗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咦？」

嗡嗡。

呼啸的火车疾驰而过，一阵狂风伴随着尖锐的笛声掠过，将两人的发丝和衣衫吹得凌乱不堪。

狂风吹散了站台上的尘埃，也吹醒了与纯同行的中野梓。

「这里是...？我...」梓不解地看着周围的景色。

纯松开抓住梓的手，拍了拍胸口，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你知道你刚才差点就被卷进轨道里了吗！」

纯又甩了甩手上的冷汗，看向一脸茫然的梓。

「你是不是熬夜了啊？梓，又在大白天做梦了。」

「还有，想这样叫我的话，应该叫我“纯前辈”才对，欸嘿！毕竟我还是比你大了7个月的嘛。」

「纯前辈...？啊...不对！」梓连忙追问。

「我刚才怎么了？纯？」

「嗯？我刚刚一直在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听爵士乐，你歪着头一直不理我，梓也真是的，不想去就算了嘛，还一直喊我唯！」

说到这，纯又捏了捏头上的两颗丸子。

「你现在再好好看看，我到底是谁！」纯以调皮的口吻说着，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梓也忍不住被纯的话逗笑了。

「梓真是的！你至于笑得这么开心吗？看你都要笑出泪来了。」纯略带嗔怪地说道。

梓用手背擦了擦眼眶。

只有她自己清楚，这悬挂的泪水，味道无比的苦涩。

「所以，梓，还去听爵士乐吗？反正春假还长着呢。」

「我们回家吧，时间也不早了。」

「欸？梓！你别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啊，下次我可不会拦着你了！」

「啊，多谢了...纯，如果你刚才没有拦住我的话...」

那该多好啊。

〖为什么不听我的呢？我明明有这么多好点子。〗

「总之，多谢了！」梓露出一个微笑，尽力将感激之情表达出来。

刺耳的笛声渐渐远去，火车驶出站台，太阳落下前的最后一缕余晖得以洒在了梓的脸庞上。

「唉~走吧，梓。」

虽然口头上说着不会再管梓了，但纯还是拿出了十一分的精力观察着梓的一举一动。

朋友间这种难以让人忽视的变化，铃木纯自然也能捕捉到。

即使轮到自己毕业后，却还是沉浸在前辈毕业中的痛苦。

甚至远不止于此。

纯这样想着。

纯一路将梓送到家门口。

「那么，再见，梓。」

「多谢了，纯。」梓站在门口，向纯微微鞠躬。

纯向前走了几步，又担忧地停下脚步。

「那个，梓，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请随时告诉我！」

「反正现在也已经放假了，我随时都能——」

纯回过头继续说道，这才发现梓早已走进了家门，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钥匙无力地滑进锁芯，门就这样被轻易地打开了。

「回来了。」

梓的父母已经在餐桌上等待许久，为梓准备了一桌冒着热气的丰盛饭菜。

梓坐在座位上，没有任何的交流。

〖喔？你已经注意到了吗。〗

『我目前脑子里只有...』

因为梓真的越来越让人讨厌了呢~

『我的肠子似乎在翻江倒海。』

『强迫自己吃东西好痛苦...』

『但是，我...我现在应该饿极了才对。』我开始疑惑，试图回想中午是否真的吃了饭。但记忆却像一团模糊的雾，让我无法确定。

『喉咙里好像有一团黏糊糊的东西，在阻止食物下坠...』我感觉到不适，于是吞咽了一下，试图缓解那种奇怪的感觉。

『我只是在戳着食物...』低头看着眼前的餐盘，突然发觉我只是在用筷子无意识地戳着食物，却没有一丝食欲。

难以置信，我还是放弃吧，在这上面花费时间，是白费功夫。

〖我听说饿死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

......

「小梓？」突然，母亲担忧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你还好吗？」

梓回过神来，抬头看向母亲，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与不安。

「嗯！我刚才有些发呆了。」梓放下筷子，轻声说道。

「抱歉，今天没什么食欲...」

「没关系~什么时候想吃了叫我就好。」

梓的母亲打断了梓的道歉，一如既往的用温柔的话语试图安抚梓的内心。

梓站起身来，准备离开餐桌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她站起的瞬间，余光捕捉到了父亲眼中似乎望不到底的深邃。

父亲始终保持着沉默，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的女儿。

梓这才意识到，从整个晚餐开始，父亲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爸爸因为我浪费粮食生气了吗...？

〖你几乎站不直了，去睡觉吧，没用的家伙。〗

梓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躺在床上。

拿起手机，布满血丝的双眼空洞无神，漫无目的地翻看着屏幕上的内容。

〖拼命地想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

〖梓真的越来越让人讨厌了呢~〗

梓猛地抽搐了一下，看向身旁，空无一物。

〖打断一下，你玩到几点钟了？〗

梓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数字已然跳为12。

随后又熟练地翻出那段被播放无数次的音频。

但是，我遇到了美丽的天使...

〖随口编织的谎言罢了，别骗你自己了。〗

〖我记得她很热衷于抱你。〗

〖我还记得那时你蹲在她的面前哭泣...〗

〖怎么在毕业的时候都连她的一个拥抱都得不到呢？〗

〖其实只是你认为吧？〗

梓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用余光瞥了一眼摆在架子上的吉他。

〖天呐，只有你会选这种指板窄小的吉他吧？不然你可怜又短小的手指怎么才能跨越那么宽的品格呢。〗

梓无力地趴在桌前，从抽屉抽出几页纸张。

〖不被任何人所需要，也不被她所需要。〗

笔尖在纸上划过，墨水倾泻而出，文字被迅速却不失工整的写在纸上。

梓手中的圆珠笔在止不住地颤抖。

〖连一句喜欢都怎么也开不了口。〗

几滴泪落在纸上，与墨水混合，渲染出一片模糊的痕迹。

〖只能看着心中那可笑的希望离自己越来越远。〗

梓将纸塞进信封，压在盒子的最底层。

〖真可笑，塞在这种地方，是想让人看到还是不想呢？〗

梓悄无声息地打开房门，来到客厅，将柜台上的整盒包装拿走。

〖那些是处方药吗？还是只是常见的止痛药。〗

〖因为我不确定止疼药是否足以麻痹你的痛苦。〗

〖但你很喜欢尝试~〗

梓来到浴室，轻轻关上门，从里面反锁。

她凝视着镜子，却感觉无法清晰地看见镜中的自己。

〖看看你自己，如此可悲。〗

梓小心翼翼地撕开了一个小包装的薄膜，露出了里面几片看似无害的药片。

〖用你的药片让自己窒息，将自己溺死其中。〗

梓缓缓打开浴室的花洒，随着水流的滴答声，浴缸开始缓缓蓄水，水面逐渐上升。

〖拜托，就当帮世界一个忙，然后被遗忘，该死的。〗

〖我打赌你一定很害怕，我打赌我自己也不能接受。〗

梓含入一口水，将手心的整板药片吞入。

〖有点头疼，不是吗？〗

深吸一口气，然后将腿缓缓伸入浴缸，直至整个身体都沉浸在那冰冷的水中。

〖连水温都没有调吗？不过也无所谓了。〗

梓的身体完全浸入了浴缸冰冷的水中，水面上只露出了她苍白的脸庞。

〖你实在是太软弱了。〗

浴缸逐渐被填满，过剩的水流随着持续喷涌的花洒向外流淌。

梓紧闭着双眼，眉头紧锁，冰冷的水包围着她，渗透到她的每一个细胞，让她止不住地颤抖。

药片的作用开始显现，意识逐渐模糊，心跳声在耳边回荡，变得越来越微弱。

周围的世界仿佛变得模糊不清，一切声音都渐行渐远。梓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慢慢沉向水底。

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直至水面彻底平静下来，再也没有任何波澜。

......

不用担心，你的父亲会从那扇门冲进来。

连着把锁给一起撞烂。

马上，就来。

你的父母在晚餐时就注意到你的异样了，你很不擅长在家人面前隐藏自己的情绪呢。

水流的声音实在太吵了。

就算是你的那位天然呆的前辈都能察觉，更何况你的亲生父母呢。

「...梓？」

你的同学们，你的家人们。

你身边的所有人都很爱你，除了你自己。

「梓！你在干什么？...」

门把锁转动的声音接连响起。

如果你愿意说出口，忧整个高三都不会再改变发型了。

如果你愿意说出口，我想你的那位前辈再也不会松开抱住你的双臂了。

猛烈的撞击声从门外不断传来。

你的父母辞掉了他们的工作。

你的前辈们作了一首只属于你的歌曲。

每一次撞击都使锁芯颤抖，直至最后断裂。

回顾过去的生活。

你都明白了吗？

我想我已经弄明白了。

门吱吱作响，摇摇欲坠。

是跟〖〗说再见的时候了。

没有人会想念你。

门在最终猛烈的撞击下轰然崩塌。

...我们也不会再听从你的指挥和招呼了。

父亲冲进浴室，将浸泡在水中的梓抱了出来。

「咳、咳咳...呕...」

梓将呛入喉咙的水全部吐了出来，贪婪地呼吸着每一口新鲜的空气。

「哈...呼......哈...」

父亲用大衣紧紧裹住梓，而母亲则急忙递来一件件温暖的保暖衣物。

「爸爸...」梓的声音微弱而颤抖，药片带来的窒息感仍然缠绕着她，使她的意识显得有些模糊。

「...我保证...」

声音似乎来自遥远的地方，梓努力想要听清。

「嗯...？」

「我向你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尽管梓仍处于朦胧的状态，但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父亲紊乱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脸庞上。

而更加明显的，是脸颊上滑过一股湿润而温热的液体的感觉。

是自己的汗水吗？还是刚才在浴缸里留下的水没擦干净。

还是说都不是。

梓被抱回了床上，脑海里安静了许多。

父亲将残留在梓书桌上与盒子里的药片收拾了起来，带走了。

随后坐在梓的房门口，守了一夜。

静静地望着天花板，梓似乎想通了些什么。

『是这样吗...』

清晨的第一缕光线逐渐侵蚀着深沉的夜色，为幽暗的小径带来了淡淡的曙光。

确认好梓的状态后，父亲静静地整理着两人的行李，泡好一壶香气四溢的茶叶，轻放在桌上。在夜色与黎明交织的朦胧时刻打开了家门。

两个身影在尚未完全褪去的夜色中若隐若现。

清晨的微光中，梓的父亲站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随后退后几步，双手交叠在身前，保持着得体的距离，静静地等待着。

「你好！请问是...」

一如既往，忧打开了门，她的表情从初时的略有疑惑迅速转变为微笑。

「很抱歉，这么早就来打扰你们，请问我可以和平泽同学——」

说到这，父亲连忙打断了自己，调整了自己的措辞，再次开口。

「啊，请问可以和唯同学聊一会儿吗？」

听到来自妹妹的呼唤，唯这才揉着眼睛，缓缓走来。

「欸欸！！！！」唯接过钥匙，露出了忧余生都可能再也见不到的表情。

平泽唯唯一一次连再见也没有跟忧说，便匆忙奔出家门。

忧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跑出门的唯。

「如果是姐姐的话，一定是能做到的~」

「加油哦~姐姐。」

......

「欸！是这样吗！」唯坐在梓的床铺上，紧张地听着梓的讲述。

「但是那一晚上睡的也不是很好啦，做了个奇怪的梦，失眠了。」

「然后我所有的药物都被爸爸收走啦...除了褪黑素。」

「呜呜！真是太危险了...梓喵~再也不准那样了。」

唯紧紧抱住梓，生怕梓从手中逃跑。

「是~我知道了，我也不需要吃药了，请放心。」

梓侧过头看向唯，唯仍旧牢牢地拥抱着她，没有半点要松手的迹象。

也只有唯自己知道，她不仅在安抚梓的情绪，同时也在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时钟的指针在无声中缓缓转动，难以准确计量流逝了多久。

两人都静静地沉浸在这无声的拥抱与宁静之中。

『原来如此，爸爸是那个时候去告诉唯的...』梓在脑海中推算到这里，露出了微笑，看向了身旁的唯。

『爸爸真的很了解我呢。』

过了许久，梓终于缓缓开口。

「唯前辈...我的手臂已经麻了，你不打算稍微休息一会儿吗？」

「我想永远抱着梓喵嘛~不过梓喵累了的话，那就休息一下吧~」

唯这才放开梓，轻轻捏了捏同样有些麻木的双臂。

唯又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走廊的动静，确认没有外人后，才小心翼翼地让自己的脸颊贴近梓。

「没想到我对梓喵这么重要呢~」

唯用梓无法抵抗的声线轻声道出，随后一口亲吻在梓的侧脸上，又调皮的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痒痒的触感从脸颊传来。

「梓喵对我也很重要呢~」

「唉~又来了，这次还要亲哪里呢？唯前辈。」梓无奈的闭上了眼，宠溺地对她笑了笑。

「嗯哼~我就不信了，我还找不到梓喵的弱点了。」

唯又变化角度，来到耳后。

「呲溜~」凑近，轻轻在梓的耳朵上嘬了一口。

「唔...！唯前辈！」梓浑身颤抖了一下。

「嗯？！」唯的表情如同找到了珍贵宝藏一般，充满了惊喜。

唯又凑上前，轻轻咬住梓的耳垂。

梓的浑身又如触电般颤了一下。

「哦~原来是这里嘛~」

梓连忙向后缩了几步。

「唯前辈！怎么咬人啊，而且，不能碰那里！」

唯也跟随着爬了过去，将梓逼到护栏旁，让梓退无可退。

「我想好好安抚一下梓喵的心灵嘛~」唯露出一副梓拿她无可奈何的表情。

「这...早知道不跟你说啦！真是的。」

唯扑上前，温柔的亲吻着梓，同时不忘抚摸着梓的每一处肌肤。

唯很擅长在紧紧的相吻中夺走梓口中的氧气，将梓亲吻的浑身无力，随后慢慢将梓放倒在枕头上，顺理成章的变成上位。

「唯前辈欺负人！每次都是这样...」梓望着唯，抱怨道。

「梓喵自己也要努力嘛~」

唯又将头埋在梓的耳旁。

「梓喵也要自己找我的弱点哦。」

「我知道啦...我一定会找到的！」

「梓喵真是个不服输的孩子呢~」

「那个...澪...」门外仿佛站了三尊石像。

「嗯...律...」总觉得自己出现的很不是时候。

「把梓换进我们的宿舍也不完全没有坏处是吧？」

两人又默契地同时回头看了一眼紬。

「啊！你有纸巾嘛！澪。」

「呃...稍等一下。」澪迅速在全身搜索，终于找到了随时为这种突发情况准备的纸巾。

澪和律分别拉住紬的左右手。

「哎~习惯了，总之！先去外面洗一下吧。」

......

我的太阳重新升起了。